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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巴黎圣母院-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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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啊,我情愿赞美着您而死去!啊!十五年!现在她该长大

了!不幸的孩子呀!什么,这竟是真的,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哪怕在天堂也不会见到!因为,我,去不了天堂。啊,多么

悲惨!只能说那是她的鞋,如此而已!”

不幸的女人扑向这只鞋,多少年来使她慰藉、使她绝望

的鞋,她的五脏六腑像第一天那样在抽噎声中撕碎了。因为

对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来说,那总是第一天,这种痛苦不会

过时。丧服虽然旧了,褪色了,心里依然漆黑一团。

这时,从小屋前传来孩子们阵阵欢声笑语。每次看见孩

子们或者听到他们的声音,可怜的母亲总是赶忙跑到这坟墓

最幽暗的角落里,好像恨不得把耳朵钻进石头里,免得听到

这些声音。这一次正相反,她好像猛然惊醒,一下子站了起

来,聚精会神地听着,有一个小男孩说了这样一句:“今天要







巴黎圣母院

绞死埃及女。”

我们曾见到过蜘蛛在蛛网颤动中突然一跳扑向苍蝇,隐

修女就这样一跳,跑向窗洞口,看官知道,那窗口朝着河滩

广场。确实有一架梯子倚立在终年竖立的绞刑架旁,执行绞

刑的刽子手正在调整因风吹雨打而生绣的铁链。四周站着一

群人。

那群欢笑的孩子已经走远了。麻衣女用目光搜寻她能问

讯的过路人。她发现就在她住处旁有一个神甫好像在念公用

祈祷书,可是他对铁网栅栏的祈祷书远不如对绞刑架那样关

注,他不时朝绞刑架投去阴暗、可怕的一瞥。她认出那是副

主教大人,一个圣洁的人。

“我的神甫,”她问。“那边要绞死谁呀?”

教士望了望她,没有回答;她又问了一遍。他这才说:

“我不知道。”

“刚才有些孩子说,是一个埃及女人。”隐修女又说。

“我想,是吧。”教士道。

这时,花喜儿帕盖特发出险恶的狂笑。

“嬷嬷,”副主教说,“这么说,您一定痛恨埃及女人啦?”

“我岂能不恨她们?”隐修女大声喊道。“她们都是半狗半

人的吸血鬼,偷孩子的贼婆!她们吞吃了我的小女儿,我的

孩子,我的独生女儿呀!我的心也没有了,她们把我的心吃

了!”

她样子可怕极了。教士冷冰冰地看着她。

“其中有一个我特别恨,我诅咒过。”她又说。“这是个年

轻女人,如果她的母亲没有把我的女儿吃掉的话,她的年龄





4巴黎圣母院

正与我的女儿相仿。这个小毒蛇每次经过我房前,我的血就

在翻涌!”

“得啦!嬷嬷,这下您开心啦,”教士冷漠得像一座墓地

雕像,说道。“你马上看到绞死的就是那个女人。”

他的脑袋耷拉到胸前,慢吞吞地走开了。

隐修女快活地扭动双臂,叫道:“我早就向她说过,她会

上绞刑架的!谢谢您,神甫!”

她披头散发,目光似火,肩膀撞着墙,在窗洞栅栏前大

步走起来,就像笼子里一只饿了好久,感到用餐时刻快到的

母狼那般。

六三人心不同

实际上,弗比斯并没有死。这种人总是经得起磨难的,国

王特别讼师菲利浦·勒利埃老爷对可怜的爱斯梅拉达说他快

要死了,那是出于口误或玩笑,副主教对女犯人说他死了,事

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实情,不过他相信,他估计,他不怀疑,他

真心希望他死了。要让他把情敌的好消息告诉他心爱的女人,

那真是受不了。任何男人处在他的位置都会这样做的。

这倒不是说弗比斯的伤不严重,只不过它不像副主教渲

染得那么厉害而已。巡逻队士兵开头将他送到医生家,医生

担心他活不了一个礼拜,甚至用拉丁话告诉了他。不过,青







巴黎圣母院

春的力量终究占了上风。这是常有的事,尽管医生做了种种

预测和诊断,大自然还是喜欢嘲弄医生,硬把病人救活了。当

他还躺在医生的破床上,就受到了菲利浦·勒利埃和宗教法

庭审判官的初步盘问,这使他十分厌烦。因此,一天早晨,他

感觉好了些,就留下他的金马刺抵了医药费,不声不响地溜

了。可是,这并没有给案子的预审造成什么麻烦,那时的司

法很少考虑一个刑事案件是否明晰和清楚,它所需要的只是

将被告绞死。况且,法官掌握着指控爱斯梅拉达的不少证据,

他们认为弗比斯死了,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弗比斯呢,并没有逃得很远,他只不过回到他的部队,离

巴黎几驿站路的法兰西岛格-昂-勃里的驻军里。

总之,他觉得在这个案子中亲自到庭绝不是什么愉快的

事。他隐约感到他在里面会扮演一个很可笑的角色。说到底,

如何看待整个事件,他怎么想都不会过分的。如同任何头脑

简单的武夫一样,他不信宗教,却又迷信,在寻思这一奇遇

时,他对那山羊,对他遇到爱斯梅拉达的奇怪方式,对其让

他猜到她爱他的奇怪手法,对她那埃及女子的品质,最后对

那野僧,他都觉得疑虑不安。他隐约看见在这一艳遇中,巫

术成分远远大于爱情。她也许是一个女巫,也许就是魔鬼;说

到底,这是一出滑稽喜剧,或者用那时的话说,一出很扫兴

的圣迹剧,他在戏中扮演一个很拙劣的角色,挨打,受人嘲

笑。队长为此十分羞愧,他体会到我们的拉封丹绝妙地描绘

的那种羞耻:

羞愧得像一只被母鸡捉住的狐狸。





4巴黎圣母院

况且,他希望这一事件不要张扬出去,他不出庭,他的

名字就不会被人大声宣布,至少不会传出图尔内尔法庭审判

范围以外。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错,那时还没有《法庭公

报》哩,再说,在巴黎的无数次审判中,没有哪个星期不煮

死造假币的人,不绞死女巫,或不烧死异教徒,在各个街口,

人们早已司空见惯那个封建制度的守护者泰米斯①

捋起袖

子,光着胳膊在绞刑架、梯子和耻辱柱上干她的勾当,所以,

对这些事几乎不太注意了。那时的上流社会几乎不知道从街

角经过的受刑者姓甚名谁,至多只有平民百姓享用这一粗鄙

的盛宴。一次行刑只是市井生活的一起常见的小事,如同烤

肉店的烤锅或屠夫的屠宰场一样的平淡无奇。刽子手只不过

比屠夫稍微厉害一些罢了。

因此,弗比斯很快就心安理得了,有关女巫爱斯梅拉达,

或者如他所称呼的,西米拉,有关吉卜赛女郎或野僧(管他

是谁)的那一刀,有关审讯的结果,统统想也不想了。可是,

他的心在这方面一旦感到空虚,百合花小姐的形象就又回到

他的心里。弗比斯队长的心与那时的物理学一样,厌恶真空。

况且,格-昂-勃里是一个枯燥乏味的村庄,住着一些

钉马蹄的铁匠和双手粗糙的放牛女人,一条大路,两边尽是

破房子和茅屋,形成半法里长的长带,活像一条尾巴②。

百合花在他的情欲世界里位居倒数第二。她是一个漂亮







巴黎圣母院



②尾巴一词法文为:queue,读音近似汉语“格”。

希腊神话中的司法女神。

的姑娘,有一笔迷人的陪嫁;于是,一天早晨,这位已痊愈

的情场骑士,料想吉卜赛女人的案子已过去二个月,想必已

经了结并被人遗忘了,便策马踏着碎步来到贡德洛里埃府邸

的门前。

他没有注意聚集在圣母院大门前广场上乱哄哄的一大群

人。他想起正是五月,设想人们正在举行什么巡列仪式,什

么圣灵降临或赡礼等活动,于是将马拴在门环上,喜滋滋地

上楼到了漂亮未婚妻的家。

她正单独和她的妈妈在一起。

百合花心头一直纠缠着那个女巫、山羊、该诅咒的字母

表、弗比斯长时间不露面等一连串问题。此刻,她看到她那

位队长进来,发现他气色那么好,军服那么新,绶带那么亮,

神态那么充满热情,她快乐得红起脸来。这位高贵的小姐自

己比其它任何时候都更加迷人。她漂亮的金黄色头发编成发

辫,益发迷人。她全身穿着一件与嫩白皮肤非常相称的天蓝

色衣裳,这是科伦布教她的卖俏打扮,那双眼睛流露出迷恋

的倦怠神情,更增添了许多风韵。

弗比斯打从尝过格-昂-勃里的村姑以来就没有见过什

么美色,此刻被百合花迷住了,这使我们的军官显得分外殷

勤,百般巴结,当初的龃龉立刻和解了。贡德洛里埃夫人一

直慈母般地坐在她的大安乐椅上,鼓不起力量去责备他。至

于百合花的嗔怪,则化作温柔的绵绵絮语。

姑娘靠窗口坐着,一直绣着她那海神的洞府。队长倚在

椅背上,她嗔怪地低声数落他:

“坏东西,整整两个月您都干了些什么?”





4巴黎圣母院

“我向您发誓。”弗比斯给这个问题问得一时不知所措,打

岔地应道:“您这么美,连大主教都会想入非非的。”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了,好了,先生。把我的美撇在一边,回答我的话。

真的,那才美妙呢!”

“得啦!亲爱的表妹,我被召去驻防了。”

“请告诉我,在哪儿?那您为何不来向我道别一下?”“在

格-昂-勃里。”

弗比斯心中窃喜,头一个问题帮助他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可是,那儿近得很呀,先生,为何一次也不来看我?”

这下子弗比斯倒真的给难住了。“因为……公务在身,再

说,可爱的表妹,我病了。”

“病了!”她吓了一跳。

“是的……受伤了。”

“受伤!”

可怜的姑娘惊惶失措。

“啊!别怕。”弗比斯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没什么。吵一

次架,动一下刀子,这跟您有啥相干?”

“跟我有啥相干?”百合花抬起饱含热泪的美丽眼睛,大

声说道,“啊!您说的不是心里话。动武是怎么回事?我全想

知道。”

“那好吧!亲爱的美人,我跟马埃·费狄吵了一架,您知

道吗?他是圣日耳曼-昂-莱耶的副将,我们各自破了寸把

长的皮,就是这码事。”

爱撒谎的队长心里清楚得很,一场决斗总会使男人在女







巴黎圣母院

人眼中显得特别突出。果然,百合花又害怕、又快乐、又赞

叹,激动不已,迎面注视着他,不过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但愿您确实痊愈就好了,我的弗比斯!”她说道。“我不

认识您那个马埃·费狄,不过一定是个坏家伙。到底是怎样

吵起来的?”

弗比斯的想象力一向只不过平平而已,一时间竟不知道

如何从他杜撰的武功中脱身。

“啊!我怎么知道?……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匹马,

一句话!漂亮的表妹,”他大声叫起来,以便换一个话题,

“教堂广场上乱哄哄的是怎么回事?”

他走近窗前,“啊!我的上帝,漂亮的表妹,瞧,广场人

真多呀!”

“不清楚,”百合花说。“好像有个女巫今天早上在教堂前

当众请罪,然后上绞架。”

队长真以为爱斯梅拉达的案子结束了,因而,他听了百

合花的话并不怎么激动,不过还是提了一两个问题。

“这个女巫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回答。

“有没有听说她干了些什么?”

这一回,她又耸了耸她那白皙的肩膀。

“不知道。”

“啊!我主耶稣啊!”母亲说,“现在有许许多多巫师,人

们把他们烧死,我想连个姓名也没不知道。想知道他们姓甚

名谁,就如同想打听天上每片云彩的名字。总之,可以静静

心了,仁慈的上帝掌握生死簿。”这时,这位可敬的夫人站起





4巴黎圣母院

身走向窗口。“主啊!”她说,“您说得对,弗比斯。瞧,那边

的平民闹哄哄的。感谢上帝!连屋顶上都是人。您知道吗?弗

比斯。这情景使我回想起我过去的美好时光。国王查理七世

入城时,人也多得很呢。我记不得在哪一年了。我对您说这

些的时候,您觉得这是老生常谈,可不是吗?而我倒觉得新

鲜得很。哦,那时候人要比现在多得多。连圣安东门的突堞

上都是人。国王骑着马,王后坐在他身后马背上,紧接着是

贵妇们全坐在贵族老爷的马后边。我记得人们哈哈大笑,因

为在五短身材的那位加朗德的阿马尼翁旁边,是一个身材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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