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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巴黎圣母院-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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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从桌上拿起一枚钉子和一把小铁锤,锤柄上离奇古怪

地画着魔符般的文字。

“长久以来,”他露出苦笑,又说。“我的试验一次次失败

了!那个固执的想法老缠着我,像烙铁烙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我连卡西奥多鲁斯②

的秘密都无法发现,他那盏灯不用灯芯、

不用油就能点燃。这本是简易的事情!”

“放屁!”约翰暗自说道。

“因此,”教士接着往下说。“只要脑子稍微开点窍,就足

以叫一个人懦弱而疯狂!咳!让克洛德·佩芮尔取笑我吧,她







巴黎圣母院



②卡西奥多鲁斯(约480—约575):拉丁文作家,著有几部神秘作品。

马吉斯特里:九世纪拜占庭哲学家。

连片刻都没能把尼古拉·弗拉梅尔的注意力从他追求的伟大

事业中引开!怎么!我手里握的是泽希埃莱的魔锤!这个可

怕的犹太教法师,在其密室的深处,正用这把锤子敲打这根

铁钉,每锤一下,哪怕在万里之外,也能将他所诅咒的仇人

完全沉入土里。就连法兰西国王,有天晚上冒冒失失撞了一

下这个魔法师的大门,立即在巴黎街上陷入地里,一直陷到

膝盖深。……此事发生还不到三百年呢。……怎么!我也有

钉子的铁锤,可是这些工具在我手中并不比刃具工匠手里的

木槌更有威力。……关键是要找到泽希埃莱锤打钉子时所念

的那个咒语。”

“废话!”约翰心想。

“得啦,试试看吧!”副主教兴奋地说。“要是成功,钉头

就会冒出蓝色的火光。……埃芒——埃当!……埃芒——埃

当!①

不对。……西日阿尼!西日阿尼!②

……让这钉子给随

便哪个名叫弗比斯的家伙挖掘坟墓吧!……该死!一再老是

同个念头,没完没了!”

一说完,怒气冲冲地把铁锤一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倒伏在桌上,由于高大的椅背挡住,约翰看不见他了。有好

一会儿,只见到他搁在一本书上的一只抽搐而攥紧的拳头。霍

然间,堂·克洛德站立起来,拿起一只圆规,悄悄地在墙上

刻下这个大写的希腊词:’AN’

A#KH③。





3巴黎圣母院





③意为命运,请参阅作者原序。

咒语。

咒语。

“我哥哥疯了!”约翰想道,“要是把它写成拉丁文



,不

是更省事吗!并非人人都懂得希腊文。”

副主教走过来坐在椅子上,把头搁在双手上,像个病人

发高烧,头昏昏沉沉似的。

学子诧异地注视着哥哥。他,为人心胸坦荡,观察人世

只凭纯良的自然法则,强烈的情感凭着自己的爱好任意流淌,

每天清晨都充分挖掘好一条条新沟渠,所以心中激情的湖泊

总是干涸的。像他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无法理解:人欲的海

洋一旦出口被堵住,将会怎样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翻腾,将

会怎样沉积,怎样膨胀,怎样泛滥,怎样叫人撕心裂肺,怎

样迸发为内心的哭泣和暗暗的抽搐,一直到冲垮堤岸,毁坏

河床。克洛德·弗罗洛那严厉冷峻的外表,那道貌岸然和拒

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面孔,一向把约翰蒙骗了。这个生性快

活的学子,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埃特纳火山②

白雪覆盖的山

巅下,竟会有沸腾的、狂暴的、深沉的岩浆。

我们不清楚他是否这时突然也萌发这些想法。但是,不

论他怎么没有头脑,还是晓得自己看到了本不应该看见的事

情,无意中发现了他哥哥的灵魂最秘密的状况,也晓得不应

当让克洛德觉察到他在场。于是看见副主教又回到原先那种

木然的状态中,遂把头悄悄缩了回来,故意在门外走了几步,

弄出声响来,好像有人刚刚到来,在向屋里的人通报似的。

“进来!”副主教从密室里高声喊道。“我正等着您呢,故







巴黎圣母院



②西西里的著名火山。

原文为拉丁文。

意把钥匙留在锁孔里。进来,雅克大人。”

学子放大胆子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来了这样一个客

人,这叫副主教感到十分尴尬,不由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噤,

说:“怎么!是您,约翰?”

“反正都是同一个J①

字母开头的。”学子涨红着脸,厚着

脸皮,轻松地应道。

堂·克洛德又板起面孔了。

“您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哥呀,”学子答腔,竭力装出一副既得体,又可怜

又谦恭的样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手里转动着帽子。“我

是来向您请求……”

“什么?”

“一点我迫切需要的教诲。”约翰不敢大声再说下去:“还

有一点我更急需的钱。”这后半句一下子顿住,没有说出来。

“先生,我可对您很不高兴。”副主教的语气很冷淡。

“唉!”学子叹息道。

堂·克洛德把坐椅转了四分之一圈,目不转暗地盯着约

翰,说:“见到您可真高兴!”

这是一句可怕的开场白,约翰准备挨狠狠一顿训斥。

“约翰,每天都有人向我告您的状。那次打架,您用棍子

把一个名叫阿贝尔·德·拉蒙尚的小子爵打得鼻青脸肿,是

怎么一回事?……”

“噢!”约翰说。“小事一桩!是小侍从这个坏小子寻开心,





3巴黎圣母院

①约翰(Jehan)和雅克(Jacques)都是J字母开头。

骑着马在污泥里猛跑,溅了同学们一身泥!”

“您把那个叫马伊埃·法尔热的袍子撕破了,又是怎么一

回事?”副主教接着说道。“那人诉苦说:长袍都撕破了①。”

“唔,呸!只不过是蒙泰居的蹩脚小斗篷罢了!”

“诉状上明明说是长袍,而不是小斗篷②

,您懂不懂拉丁

文?”

约翰没有答腔。

“是呀!”教士摇摇头接着说。“现在学习的文科竟到了这

个地步!拉丁语几乎听不到,叙利亚语无人知晓,希腊语那

样叫人讨厌,甚至连最博学之士碰到一个希腊字就跳过不念,

也不以为无知,反而说:这是个希腊字,念不来。③”

听到这里,学子毅然抬起头来,说:“兄长大人,请允许

我用最纯正的法语,把墙上那个希腊字解释给您听。”

“哪个字?”

“’A

N’A#KH。”

副主教黄颧骨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仿佛火山内部激

烈的震动而渲泄出来的一缕烟云。学子几乎没有觉察到。

“那敢情好,约翰。”兄长强打起精神,结结巴巴说道。

“这字什么意思?”

“命运。”

堂·克洛德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而学子却漫不经心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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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下说:

“还有下面那个希腊字,看得出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刻

的,意思是淫秽。您看我还懂得希腊文吧。”

副主教缄默不语,这一堂希腊文课使他困惑不解。小约

翰像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样样灵精,看出这正是大胆提

出要求的大好时机,便装出柔声细气,开口说:

“我的好哥哥呀,难道您真的那样恨我,才摆出恶狠狠的

样子给我看,仅仅因为我跟人打架闹着玩玩,狠狠刷了谁的

几记耳光,踢了谁的几下屁股,教训了一下那些什么毛头小

伙子,什么臭小子①?——您瞧,克洛德好哥哥,我的拉丁文

挺棒吧。”

然而,这种假惺惺的亲热劲,丝毫也没有对严厉的大哥

产生惯常的那种作用。地狱的守门犬克伯罗斯不吃蜜糕,副

主教额上的皱纹一点也没有舒展开来。

“您到底想干什么?”副主教干巴巴地问道。

“那好,就实说吧!我要钱。”约翰勇敢地应道。

一听到这毫不为难的表白,副主教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显

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

“约翰先生,您知道,我们在蒂尔夏普的采邑,年贡和二

十一所房屋的租金都计算在内,常年总共是巴黎币三十九利

弗尔十一索尔六德尼埃。这比帕克莱兄弟那时候多了一半,但

还是不多呀。”

“我需要钱。”约翰泰然自若地说道。





3巴黎圣母院

①原文为拉丁文。

“您知道宗教裁判官已经裁决,我们那二十一所房屋从属

于主教的整个采邑,如果要赎回这种隶属关系,就得向尊敬

的主教偿付两个镀金的银马克,价值两个巴黎利弗尔。可是,

这两个马克,我还没能凑齐哩。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需要钱。”约翰第三次重复道。

“您要钱做什么用?”

听到这一问话,约翰眼睛里掠过一线希望的亮光,遂又

装出温顺和讨好的肉麻样子。

“啊,亲爱的克洛德哥哥,我向您要钱绝无坏心。并不是

想用您的钱装模作样到酒馆去出风头,也不是想骑着骏马,锦

缎的马披金光闪烁,带着仆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摇过市。不

是的,哥呀,是为了做件好事。”

“什么样好事?”克洛德有点感到意外,问道。

“我有两个朋友想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可怜寡妇的孩子买

衣着用品。这是一件善事,得花三个弗罗林,我也想出一份。”

“您这两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皮埃尔·拉索默尔和巴底斯蒂·克罗克瓦松①。”

“唔!”副主教说道。“这些名字可真是跟行善很相称呀,

就好像在教堂主坛上安一门射石炮。”

诚然,约翰挑选了这两个名字糟糕透了,可是发觉得太

晚了。

“再说,”精神的克洛德接着说。“什么样的孩子衣着用品

要值三个弗罗林?而且还是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寡妇的孩子买







巴黎圣母院

①这两个名字的意思是刽子手皮埃尔和赌徒巴底斯蒂。

的?我倒要问一下,打从什么时候起,圣母升天会的寡妇们

会有裹着襁褓的婴儿呢?”

约翰再次打破尴尬的局面,说:“得啦,不错!我要钱是

为了今晚到爱情谷去看伊莎博·蒂埃丽,行了吗?”

“不要脸的坏蛋!”教士喊叫起来。

“淫秽①。”约翰应道。

学子也许是调皮,借用了密室墙上的这个词,却对教士

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作用。只见他咬着嘴唇,气得脸红耳赤。

“给我滚,我在等人。”他于是对约翰说。

学子试图再做一次努力:“克洛德哥哥,至少给我一个小

钱吃饭吧。”

“格拉田教会学得如何啦?”堂·克洛德问道。

“本子丢了。”

“拉丁人文科学学得如何?”

“奥拉蒂乌斯②

的书本给人偷去了。”

“亚里士多德学得如何?”

“说真的!哥呀,有个教堂神甫说过,任何时代的异教邪

说都是以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为渊薮的,这神甫究竟是谁

呢?见鬼去吧,亚里士多德!我才不愿意让他的形而上学来

破坏我的宗教信仰呐。”

“年青人,”副主教接着说。“在王上最后一次进城时,有

一个侍从贵族叫菲利浦·德·科米纳,马披上绣着他的一句





3巴黎圣母院



②奥拉蒂乌斯,公元前六世纪传说中的罗马英雄。

原文为希腊文。

格言,不妨劝您好好想一想:不劳动者不得食①。”

学子半晌不作声,用手指搔搔耳朵,眼睛盯着地上,脸

有愠色。猛然间,他一下子转身向着克洛德,其敏捷真不亚

于猴子。

“这么说来,好哥哥,您连给我一个巴黎索尔,去面包铺

买块面包皮都不给啦?”

“不劳动者不得食。”

副主教毫不容情,约翰听了他这句回答,双手捂住头,像

个女人哭泣一样,带着绝望的表情嚷叫:“

O#o#o#o#o#oi!”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克洛德听到这怪叫声,不由一

怔,问道。

学子刚用拳头揉过眼睛,使看起来像哭红了似的,一听

到克洛德的问话,厚着脸皮抬眼望着他,应道:“嗯,什么!

这是希腊语呀!是埃斯库罗斯的抑抑扬格②

诗句,表示悲痛

欲绝。”

说到这里,随即纵声哈哈大笑,笑得那么滑稽,那么厉

害,副主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其实这要怪克洛德自

己,为什么过去要那样娇惯这个孩子呢?

“哦!克洛德好哥哥,我的靴底都破得吐舌头了,世上哪

有比这更悲惨的厚底靴吗?”

副主教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粗声厉色:“新靴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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