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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巴黎圣母院-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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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脑袋瓜和四只互不协调的手脚吊在一根绳索的末梢拼

命摇晃:那是卡齐莫多在敲晚祷钟或祷告三钟③

夜间,时常

在钟楼顶上那排环绕着半圆形后殿四周的不牢固的锯齿形栏

杆上面,可以看见一个丑恶的形体游荡:那还是圣母院的驼

子。于是,附近的女人都说,整座教堂显得颇为怪诞、神奇

和可怖;这里那里都有张开的眼睛和嘴巴;那些伸着脖子、咧

着大嘴、日夜守护在这可怕教堂周围的石犬、石蟒、石龙,吼





1巴黎圣母院





③指早、中、晚三次宣告祈祷圣母的钟声。

这种神话中吐火怪物通常是狮首、羊肚、龙尾。

希腊神话中的女魔,谁被它看见,便立即化为石头。

声可闻;若是圣诞夜,大钟似乎在咆哮,召唤信徒们去参加

热气腾腾的午夜弥撒,教堂阴森的正面上弥漫着某种气氛,就

好像那高大的门廊把人群生吞了进去,也好像那花瓣格子窗

睁着眼睛在注视着人群。而所有这一切都来自卡齐莫多。古

埃及人会把他当做这神庙的神;中世纪的人会以为他是这神

庙的妖怪;其实,他是这神庙的灵魂。

因此,那些知道有过卡齐莫多的人认为,今天的圣母院

是凄凉的,了无生气,死气沉沉。人们感到有什么东西消失

了。这个庞大的躯体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副骷髅;灵魂已经

离去,空留着它住过的地方,如此而已。这就好像一个头颅

光有两只眼窝,目光却没有了。

四狗与主人

话说回来,卡齐莫多对任何人都怀有恶意和仇恨,却对

一个人是例外,爱他就像爱圣母院,也许犹有过之。此人就

是克洛德·弗罗洛。

此事说来很简单。是克洛德·弗罗洛抱走了他,收留了

他,抚养了他,扯大了他。小不丁点儿,每当狗和孩子们撵

着他狂叫,他总是赶紧跑到克洛德·弗罗洛的胯下躲藏起来。

克洛德·弗罗洛教会了他说话、识字、写字。克洛德·弗罗

洛还使他成为敲钟人。然而,把大钟许配给卡齐莫多,这无







巴黎圣母院

异于把朱丽叶许配给罗米欧。

因此,卡齐莫多的感激之情,深沉,炽烈,无限。尽管

养父时常板着脸孔,阴霾密布,尽管他总是言词简短、生硬、

蛮横,卡齐莫多的这种感激之情却一刻也未曾中止过。从卡

齐莫多的身上,副主教找到了世上最俯首贴耳的奴隶,最温

顺的仆人,最警觉的猛犬。可怜的敲钟人聋了以后,他和克

洛德·弗罗洛之间建立了一种神秘的手势语,唯有他俩懂得。

这样,副主教就成了卡齐莫多唯一还保持着思想沟通的人。在

这尘世间,卡齐莫多只有与两样东西有关系:圣母院和克洛

德·弗罗洛。

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副主教对敲钟人的支配力量,也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敲钟人对副主教的眷恋之情。只要克洛德

一做手势,只要一想到要讨副主教的喜欢,卡齐莫多就立即

从圣母院钟楼上一溜烟冲了下来。卡齐莫多身上这种充沛的

体力发展到如此非凡的地步,却又懵里懵懂交由另个人任意

支配,这可真是不可思议。这里面无疑包含着儿子般的孝敬,

奴仆般的依从;也包含着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慑服力量。

这是一个可怜的、愚呆的、笨拙的机体,面对着另一个高贵

而思想深邃、有权有势而才智过人的人物,始终低垂着脑袋,

目光流露着乞怜。最后,超越这一切的是感恩戴德。这种推

至极限的感激之情,简直无可比拟。这种美德已不属于人世

间那些被视为风范的美德范畴。所以我们说,卡齐莫多对副

主教的爱,就是连狗、马、大象对主人那样死心塌地,也望

尘莫及。





2巴黎圣母院

五克洛德·弗罗洛(续)

一四八二年,卡齐莫多大约二十岁,克洛德·弗罗洛三

十六岁上下:一个长大成人了,另一个却显得老了。

今非昔比,克洛德·弗罗洛已不再是托尔希神学院当初

那个普通学子了,不再是一心照顾一个小孩的那个温情保护

人了,也不再是既博识又无知、想入非非的年轻哲学家了。如

今,他是一个刻苦律己、老成持重、郁郁寡欢的教士,是世

人灵魂的掌管者,是若扎的副主教大人,巴黎主教的第二号

心腹,蒙列里和夏托福两个教区的教长,领导着一百七十四

位乡村本堂神甫。这是一个威严而阴郁的人物。当他双臂交

叉,脑袋低俯在胸前,整个脸只呈现出昂轩的光脑门,威严

显赫,一副沉思的神情,款款从唱诗班部位那些高高尖拱下

走过时,身穿白长袍和礼服的唱诗童子、圣奥古斯丁教堂的

众僧、圣母院的教士们,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

不过,堂·克洛德·弗罗洛并没有放弃做学问,也没有

放弃对弟弟的教育,这是他人生的两件大事。然而,随着时

光的流逝,这两件甜蜜舒心的事情也略杂苦味了。正如保罗

·迪阿克尔①

所言,日久天长,最好的猪油也会变味的。这







巴黎圣母院

①保罗·迪阿克尔(约720—约799),伦巴第历史学家。

个绰号为磨坊的小约翰·弗罗洛,由于所寄养的磨坊环境的

影响,并没有朝着其哥哥克洛德原先为他所确定的方向成长。

长兄指望他成为一个虔诚、温顺、博学、体面的学生,然而

小弟弟却跟幼树似的,辜负了园丁的用心,顽强地硬是朝着

空气和阳光的方向生长。小弟弟茁壮成长,长得枝繁叶茂,郁

郁葱葱,却一味朝向怠惰、无知和放荡的方向发展。这是一

个名符其实的捣蛋鬼,放荡不羁,叫堂·弗罗洛常皱眉头;却

又极其滑稽可笑,精得要命,叫大哥常发出会心的微笑。克

洛德把他送进了自己曾经度过最初几年学习和肃穆生活的托

尔希神学院;这座曾因弗罗洛这个姓氏而显赫一时的神圣庙

堂,如今却由这个姓氏而丢人现眼,克洛德不禁痛苦万分。有

时,他为此声色俱厉把约翰痛斥一番,约翰倒是勇敢地承受

了。说到底,这小无赖心地善良,这在所有喜剧中是司空见

惯的事。可是,训斥刚了,他又依然故我,照旧心安理得,继

续干他那些叛经离道和荒诞的行径。忽而对哪个雏儿(新入

学的大学生就是这么称呼的)推搡一阵,以示欢迎——这个

宝贵的传统一直被精心地保存到我们今天;忽而把一帮按照

传统冲入小酒店的学子鼓动起来,差不多全班都被鼓动起

来①

,用“进攻性的棍子”把酒店老板狠揍一顿,喜气洋洋地

把酒店洗劫一空,连酒窖里的酒桶也给砸了。于是,托尔希

神学院的副学监用拉丁文写了一份精彩的报告,可怜巴巴地

呈送给堂·弗罗洛,还痛心地加上这样一个边注:一场斗殴,





2巴黎圣母院

①原文为拉丁文。

主要原因是纵欲

①。还有,据说,他的荒唐行径甚至一再胡闹

到格拉里尼街②

去了,这种事发生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

是骇人听闻的。

由于这一切的缘故,克洛德仁爱之心受到打击,他满腹

忧伤,心灰意冷,便益发狂热地投入学识的怀抱:这位大姐

至少不会嘲笑你,你对她殷勤,她总是给你报偿的,尽管所

付的报酬有时相当菲薄。因此,他越来越博学多识,同时,出

自某种自然逻辑的结果,他作为教士也就越来越苛刻,作为

人也就越来越伤感了。就拿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智力、品行

和性格都有某些相似之处,总是持续不断地发展,只有生活

中受到严重的干扰才会中断。

克洛德·弗罗洛早在青年时代就涉猎了人类知识的几乎

一切领域,诸如实证的、外在的、合乎规范的种种知识,无

一不浏览,因此除非他自己认为直到极限③

而停止下来,那

就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寻找其他食粮来满足其永远如饥似渴

的智力所需。拿自啃尾巴的蛇这个古代的象征来表示做学问,

尤为贴切。看样子克洛德·弗罗洛对此有切身的体会。有些

严肃的人断定:克洛德在穷尽人类知识的善之后,竟大胆钻

进了恶④

的领域。据说,他已经把智慧树的苹果⑤

一一尝遍







巴黎圣母院









⑤典出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亚当的女人经不住蛇的诱惑,亚当经不住女人

的诱惑,偷吃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格拉里尼街是当时下流场所聚集的地方。

原文为拉丁文。

了,然后,或许由于饥饿,或许由于智慧果吃厌了,终于咬

起禁果①

来了。正如看官已经看见,凡是索邦大学神学家们

的各种讲座,仿效圣伊莱尔②

的文学士集会,仿效圣马丁的

教谕学家们的争辩,医学家们在圣母院圣水盘前聚会,克洛

德都轮番参加了。

凡是四大官能这四大名厨能为智力所制订和提供的一切

被允准的菜谱,他都狼舌虎咽吃过了,但还没有吃饱却已经

腻了。于是,遂向更远、更深挖掘,一直挖到这种已穷尽的、

具体的、有限的学识底下,也许不惜拿自己的灵魂去冒险,深

入地穴,坐在炼金术士、星相家、方士们的神秘桌前;这桌

子的一端坐着中世纪的阿维罗埃斯③

、巴黎的吉约姆和尼古

拉·弗拉梅尔,而且在七枝形大烛台的照耀下,这张桌子一

直延伸到东方的所罗门、毕达哥拉斯④

和琐罗亚斯德⑤。

不论是对还是错,起码人们是这么设想的。

有件事倒是真的,那就是副主教经常去参谒圣婴公墓,他

的父母确实与一四六六年那场瘟疫的其他死难者都埋葬在那

里;不过,他对父母墓穴上的十字架,似乎远不如对近旁的





2巴黎圣母院









⑤琐罗亚斯德(约公元前7至6世纪):古代波斯宗教的改革者,袄教的创

建人。

毕达哥拉斯(约公元前580—约公元前500):古希腊数学家、哲学家,古

希腊秘传宗教的创始人。

阿维罗埃斯(1126—1198):阿拉伯哲学家。其著作中曾对亚里士多德哲

学进行评论,发展了唯物和唯理两方面的学说。后来他的学说被教会宣判为邪说。

圣伊莱尔:这里指古代一座本笃会修道院。

指肉欲之果。

尼古拉·弗拉梅尔及其妻子克洛德·佩芮尔的坟墓上那些千

奇百怪的塑像那样虔诚。

还有件事也是真的:人们时常发现副主教沿着伦巴第人

街走去,悄悄溜进一幢座落在作家街和马里沃街拐角处的房

屋里。这幢房子是尼古拉·弗拉梅尔建造的,他一四一七年

前后就死在这里,打从那时起便一直空着,业已开始倾颓了,

因为所有国家的方士和炼金术士纷纷到这里来,单是在墙壁

上刻名留念,就足以把屋墙磨损了。这房屋有两间地窖,拱

壁上由尼古拉·弗拉梅尔本人涂写了无数的诗句和象形文

字。邻近有些人甚至肯定,说有一回从气窗上看见克洛德副

主教在两间地窖里掘土翻地。据猜测,弗拉梅尔的点金石就

埋藏在这两个地窖里,因此整整两个世纪当中,从马吉斯特

里到太平神父,所有炼金术士一个个把里面土地折腾个不停,

恨不得把这座房屋搜寻个遍,把它翻个底朝天,在他们的践

踏下,它终于渐渐化为尘土了。

另有件事也确实无疑:副主教对圣母院那富有象征意义

的门廊,怀有一种奇异的热情。这个门廊,是巴黎主教吉约

姆刻写在石头上的一页魔法书。这座建筑物的其余部分千秋

万代都咏唱着神圣的诗篇,他却加上这样如此恶毒的一个扉

页,因此肯定下了地狱受煎熬。据说,克洛德副主教还深入

研究了圣克里斯朵夫巨像的奥秘,这尊谜一般的巨像当时竖

立在教堂广场的入口处,民众把它谑称为灰大人。不过,大

家所能看到的,是克洛德常常坐在广场的栏杆上,一待就是

好几个钟头,没完没了,凝望着教堂门廊上的那许多雕像,忽

而观察那些倒擎灯盏的疯癫处女,忽而注视那些直举灯盏的







巴黎圣母院

圣洁处女;有时候,又默默计算着左边门道上那只乌鸦的视

角,这只乌鸦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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