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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巴黎圣母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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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浪漫派的正中间!

然而他没有原始人那样健壮体格,可以活上三百岁,这

可真是遗憾!他的去世,时至今日,更使人感到是一个空白。

不过,要这样在街上跟踪行人(尤其跟踪行路的女子),

这正是格兰古瓦乐意干的事儿,既然不知何处投宿,那没有

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于是他沉思默想走在那个少女的后面。她看见市民们纷

纷回家去,看见这节日里唯独应该通宵营业的小酒店也纷纷

打烊,便加快步伐,赶着漂亮的小山羊小跑起来。

“反正她总得住在某个地方吧;而吉卜赛女人一向心肠好

——谁知道呢?……”他差不多这么揣磨着。

在这种欲言又止的省略中,他内心当然盘算着某种相当

文雅却又难以启口的主意。

他走过最后一些正在关门的市民家门前,不时听到他们

交谈的片言只语,打断了他美妙盘算的思路。

忽而是两个老头在攀谈。

“蒂博·费尼克勒大爷,天冷了,知道吗?”

(格兰古瓦从入冬就早已知道了。)



8巴黎圣母院

“是的——知道,博尼法斯·迪佐姆大爷!今年冬天会不

会又像三年前,就是八○年那样,每捆木柴卖到八个索尔?”

“唔!那算不了什么,蒂博大爷,要是比起一四○七年冬

天,那一年,从入冬前的圣马丁节①

一直到圣烛节都冰封地

冻呀!那么冷凛,吏部的书记官坐在大厅里,每写三个字,鹅

毛笔就要冻一次!审讯记录都写不下去了!”

稍远处,是两个街坊邻居的女人站在窗口,拿着蜡烛;由

于雾气,烛火噼啪作响。

“布德拉克太太,您丈夫跟您讲过那桩不幸事故了吗?”

“没有。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蒂尔康太太?”

“小堡的公证人吉尔·戈丹先生骑的马,看见弗郎德勒人

及其行列,受了惊,撞倒了塞莱斯坦派②

修士菲利波·阿弗

里奥大人。”

“真的?”

“千真万确。”

“一匹市民的马!这有点过份了!要是骑士的马,那就绝

了!”

说到这里,窗户关上了。格兰古瓦的思路也就断了。

幸好,他很快就找了回来,毫不费力便接上了;这可全

仗着吉卜赛女郎,仗着佳丽,因为她俩一直在他前面走着。两

个都一样清秀,优雅,楚楚动人,她俩那娇小的秀脚、标致

的身段、婀娜的体态,格兰古瓦赞赏不已,看着看着,几乎





巴黎圣母院



②教皇塞莱斯坦(1215—1296)创立的教派。

圣马丁节为每年十一月十一日。

把她俩合二为一了:就聪明和友善而言,他认为双双都是妙

龄少女;要说轻巧、敏捷、步履轻盈,又觉得两个都是雌山

羊。

街道可是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冷清了。宵禁的钟声早已

敲过,偶或在街上能遇见个把行人,在住家窗户上能瞅到一

线灯光。格兰古瓦跟着埃及女郎,走进了那纠缠不清的迷宫,

来到从前圣婴墓四周那数不清的小街、岔路口和死胡同,错

综复杂,仿佛是被猫挠乱了的一团线。

“瞧这些乱七八糟的街道,一点也不合理!”格兰古瓦说

道。在那千百条绕来绕去的罗盘路中,他晕头转向了,但是

那个少女却顺着一条似乎很熟悉的路走下去,连想都不要想,

而且步子还越走越快。至于格兰古瓦,要不是在一条街的拐

弯处,偶然瞥见菜市场那块八角形耻辱柱的镂空尖顶的剪影,

醒目地托映在韦德莱街一家还亮着灯的窗户上,那么,他真

不知道身处何方哩。

有一会儿,他引起了吉卜赛女郎的注意;她好几回心神

不安地掉头望了望他,甚至有一次索性站住,目不转睛地把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样瞧过之后,格兰古瓦看见她又像

原先那样撅了撅嘴,随后便不睬他了。

她这一噘嘴,倒引起格兰古瓦的深思。毫无疑问,这娇

媚的作态中含有轻蔑和揶揄的意味。想到这里,他低下头来,

放慢脚步,离少女稍微远一些。就在这当儿,她拐过一个街

角,他刚看不着她,就听到她一声尖叫。

他急忙赶上去。

那条街漆黑一团。但是,拐角圣母像下有个铁笼子,里



9巴黎圣母院

面燃着油捻,格兰古瓦借着灯光,看见有两个汉子正抱住吉

卜赛女郎,竭力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喊,她拼命挣扎着。可

怜的小山羊吓得魂不附体,聋拉着双角,咩咩直叫。

“快来救我们啊,巡逻队先生们!”格兰古瓦大叫一声,并

勇敢地冲上去。抱住少女的那两个男人中一个刚好一回头,原

来是卡齐莫多那张可怖的面孔。

格兰古瓦没有逃跑,也没有再向前走一步。

卡齐莫多向他冲过来,反掌一推,就把他抛出去四步开

外,摔倒在地;接着,反身拔腿就跑,一只手臂托着吉卜赛

女郎,就好似拿着一条舒卷的纱巾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之中。他

的另一个同伴也跟着跑了。可怜的山羊在他们后面追着,悲

伤地咩咩叫个不停。

“救命呀!救命呀!”不幸的吉卜赛女郎不停地喊着。

“站住,恶棍!把这个荡妇给我放下!”突然霹雳般一声

吼叫,一个骑士从邻近的岔道上猛冲过来。

这是御前侍卫弓手队长,戴盔披甲,手执一把巨剑。

卡齐莫多给叶呆了,骑士从他怀里把吉卜赛女郎夺了过

去,横放在坐鞍上。等到可怕的驼子清醒过来,扑过去要夺

回他的猎物时,紧跟在队长后面的十五六名弓手,手执长剑

出现了。这是一小队御前侍卫,奉巴黎府禁卫长官罗贝尔·

德·埃斯杜特维尔大人之命,前来检查宵禁的。卡齐莫多一

下子受包围,遭逮捕,被捆绑起来。他像猛兽似地咆哮,口

吐白沫,乱咬一气。要是大白天的话,单是他那张因发怒而

变得更加丑恶不堪的面孔,就足以把这小队人马吓得四处逃

窜,这是无人会怀疑的。然而,黑夜剥夺了他最可怕的武器:





巴黎圣母院

他的狰狞面目。

在搏斗中,他那个同伴早已逃之夭夭了。

吉卜赛女郎娇滴滴地在军官的马鞍上坐起身来,双手往

年轻军官的双肩上一搭,目不转睛瞅了他一会儿,好象对他

红润的气色,也对他刚才的搭救搞得心醉了。随后,她先打

破沉默,甜蜜的声音变得更加甜蜜了,说道:

“警官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为您效劳,我的美人!”军

官挺直身子答道。

“多谢!”她说道。

话音一落,趁着弗比斯队长捻他勃艮第式小胡子的功夫,

她如箭坠地,一下子溜下马背,逃走了。

就是闪电也比不上她消失得那么快。

“教皇的肚脐眼!”队长抽紧捆绑卡齐莫多的皮带,说道。

“我宁可扣留那个荡妇!”

“有什么法子呢,队长?”一个警卫说道。“黄莺飞跑了,

蝙蝠留了下来!”

五麻烦接踵而至

格兰古瓦被摔得懵里懵懂,一直在街道拐角圣母像前躺

着,慢慢地才清醒过来。起初有好一会儿觉得轻飘飘的,有



9巴黎圣母院

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倒也不无甜丝丝的感觉,只见吉卜

赛女郎和雌山羊两张轻盈的脸孔与卡齐莫多沉重的拳头交织

在一起。这种状况很快就过去了。他的身体与路面接触的部

分,觉得冷嗖嗖的,他遂猛醒过来,精神也清爽了。蓦然间,

他想道:“哪来这股凉气呢?”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全倒在阴沟

里了。

“驼背独眼巨人这鬼家伙!”他低声嘟哝着,并要爬起来。

可是头太晕了,也摔得太重了,只得躺在原地不动。好在手

还屈伸自如,便捂住鼻子,硬忍住了。

“巴黎的污泥浊水,”他想道(因为他确信阴沟肯定将是

他的住处了,除非是做梦,谁住在这里?)

“巴黎的污泥浊水特别臭!里面肯定含有挥发性的硝酸

盐。况且,这是尼古拉·弗拉梅尔①

大人及一般炼金术士的

看法……”

“炼金术士”这个词突然使他联想起副主教克洛德·弗罗

洛来。他回想起刚才瞥见的暴力场面,吉卜赛女郎在两个男

人之间挣扎,卡齐莫多有个同伙,格兰古瓦脑海里顿时隐隐

约约闪过副主教那张忧郁和高傲的面孔。他想:“这真有点蹊

跷!”于是,根据这已知条件,并以此为基础,开始构造种种

假设的荒唐大厦,纯粹是哲学家纸糊的楼阁。然后,猛然一

震,又回到现实中来:“哎呀!冻死我了!”他喊叫了起来。

确实,这地方越来越叫人受不了啦。沟水的每一分子夺





巴黎圣母院

①尼古拉·弗拉梅尔(1330—1418)作家,化学家(当时被认为是炼金术

士)。

走了格兰古瓦腰部散发出来的每一热量分子,他的体温和阴

沟的水温之间逐渐建立一种平衡,这种滋味好不难受呀。

冷不防又有另一种烦恼来袭击他。

一群小孩,就是那些不论刮风下雨光着脚丫在巴黎街头

到处游荡、从古至今被叫做流浪儿的野孩子,也就是我们小

时傍晚放学出来,看见我们的裤子没有撕破,向我们大家乱

扔石头的那班小野人。这样一群小捣蛋鬼这时一窝蜂似的,全

然不顾左邻右舍是不是在睡觉,笑的笑,叫的叫,向格兰古

瓦躺着的岔路口奔来。他们身后拖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似袋非

袋的东西,单是他们木鞋的响声连死人也会被吵醒。格兰古

瓦还没有完全死去,不由半挺起身子来。

“哦喂!埃纳甘·当贷舍!哦喂!约翰·潘斯布德!”他

们拼命喊着。“拐角那个卖铁器的老家伙厄斯塔舍·莫朋刚刚

死了。我们拿来他的草垫子去点个焰火玩玩。今天不是欢迎

弗朗德勒人的日子吗!”

说干就干,他们走到格兰古瓦身边,却没有看到他,顺

手一扔,不偏不倚,草垫正好扔在他身上。与此同时,有个

小孩抓起一把稻草,正要去圣母像座下燃着的油捻上借个火。

“死基督!我这下子不就又太热了吗!”格兰古瓦嘀咕道。

危急万分,他将处于水火夹攻之中!他一急,就像制造

假钱的人眼看要被扔入油锅而死命挣扎一般,使出浑身不可

思议的力量,一跃而起,抓起草垫往那些顽童掷去,拔腿逃

走了。

“圣母呀!”孩子们惊叫起来。“卖破铜烂铁的还魂了!”

他们也吓得跑掉了。



9巴黎圣母院

那张草垫子一时成了沙场的主宰者。推事老爹贝尔福雷,

还有科罗泽,至今还肯定地说,出事的次日,该街区的教士

以隆重的仪式把草垫捡了回去,并把它送到了圣福运教堂的

圣库去,从那天起一直到一七八九年①

,管圣库的人赚了一笔

相当可观的钱,原因是莫贡塞伊街拐角的圣母像在一四八二

年一月六日那个难忘的夜里,大显神灵,一下子就驱逐了已

故的厄斯塔舍·莫朋的阴魂,这个人为了向魔鬼开个玩笑,死

时故意恶作剧,把阴魂藏在草垫子里。

六摔破的罐子

没命地跑呀跑呀,跑了好一阵子,却不知要跑往何处,多

少回脑袋撞在街角上,一路上跨过许许多多阴沟,穿过许许

多多小巷、许许多多死胡同②

,许许多多岔道,从菜市场那条

七弯八拐的古老石道上寻找逃窜之路,惊恐万状,如同文献

里美丽拉丁文所说的那样,勘察一切道路,大街小巷③

,然后,

我们的诗人霍然停住了,首先是由于喘不过气来,再则是因

为脑子里刚出现一个两难的问题,好像猛然揪住他的衣领。他





巴黎圣母院





③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如此。死胡同是无法穿过的。

指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

一只手指按住额头,自言自语道:“皮埃尔·格兰古瓦大人呀

皮埃尔·格兰古瓦,我觉得您这样瞎跑就像没脑子似的。小

鬼们怕您,并不比您怕他们来得轻些。听我说,我觉得,您

刚才往北边逃,您一定听到了他们往南边逃跑的木鞋声。然

而,二者必居其一:或者是他们溜掉了,那末他们一时害怕,

一定把草垫子丢了下来,这正好是您从清早一直找到现在所

要的可投宿的床铺,您献给圣母娘娘一出圣迹剧,得到了齐

声喝采,热闹异常,她显圣送您草垫子作为奖赏;或者是孩

子们并没有逃跑,若是如此,准把草垫点燃了,而这正是您

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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