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冰岛渔夫 >

第20章

冰岛渔夫-第20章

小说: 冰岛渔夫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在泽诺比号上作为水兵伍长当下士炮手的时候,有一天,在亚丁湾,我瞧见一些卖鸵鸟毛的小贩跑上船来(摹仿当地人的口音):‘你好,伍长先生,我们不是小偷,我们是规矩买卖人。’我用一根长棍吓得他们三步并两步地逃下船去,‘你呀,规矩买卖人,’我说,‘先孝敬老子一捆鸵鸟毛,然后再商量让不让你们带着这些蹩脚货上船。’要是我后来不那么傻,”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回来后可以靠鸵鸟毛赚不少钱呢!可是,要知道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在土伦,我认识了一个在时装帽店工作的女人……”

这时候,扬恩的一个小弟弟,一个眼珠灵活、脸蛋红扑扑的未来的冰岛人,突然因为喝多了苹果酒而不舒服了。大家赶快把这小洛麦克搀了出去。这一来就打断了有关那个骗走鸵鸟毛的女制帽商的故事……

壁炉里的风像地狱里的受难者一般嚎叫,动辄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强力,摇撼着整座建在石头上的房子。

“看样子因为我们正在开心,风便生气了。”当领航员的堂兄说。

“不,这是海在不高兴。”扬恩回答,同时对歌特微笑着,“因为我答应过和它结婚呢、”

这时候,他俩忽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颓丧;他们手握着手,低声说着话,竟和众人的快乐隔绝开来。扬恩知道酒对官能的影响,今晚便滴酒不沾。当某个冰岛伙伴对他将要度过的良宵说上一句水手的玩笑话时,这大小伙子竟噪得满脸通红。

有时他突然想起西尔维斯特,也不禁有些黯然……而且,由于歌特的父亲和西尔维斯特的丧事,大家说妥了不要跳舞。

已经在用餐后果点了,一会儿就开始唱歌。但唱歌以前还要为家里的死者作一番祈祷;在结婚庆典上,大家从来不曾忽略这种宗教义务;当众人看见加沃老爹露出满头白发的脑袋站起身来,便全都静默了。

“这是为我的父亲纪尧姆·加沃祈祷。”他说。

他画了十字,开始为死者读拉丁文诗词: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神圣的名字永远受到赞颂……”

教堂般的寂静现在一直蔓延到楼下,蔓延到那少年男女们欢乐的席面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心里重复着这些永恒的祷词。

“这是为我的兄弟,在冰岛海面失事的伊夫·加沃和若望·加沃……这是为我的儿子,在泽利号遇难的皮埃尔·加沃……”等到为所有加沃家的死者祈祷完毕,他便转身朝向伊芙娜祖母:

“这是为西尔维斯特·莫昂祈祷。”

他又读了另一段祷词。于是扬恩哭了。

“……望将我们从一切罪孽中拯救出来,阿门。”

然后开始唱歌。有些歌是服役时在那朝气蓬勃的船头上学来的,大家知道,军舰上往往有不少好歌手:

一个高贵的团队,一点不比朱阿夫团①差,

①法国著名的轻步兵团,原由阿尔及利亚人组成,一八四一年起全部由法国人组成。

我们团的勇士们

不把命运放在眼里,

乌拉!乌拉!真正的水兵万岁!

歌词由一位男傧相以一种动人心弦的低微音调唱出,接着,又有许多深厚美妙的歌喉齐声重复。

但新婚夫妇却只听见某种远方传来的声音,当他们互相注视,他们的眼睛便闪耀着一种迷濛的光芒,好像罩着纱幕的灯;他们一直手握着手,说话的声音愈来愈低,歌特不时低下头,在她的主人面前,渐渐感受到一种分外强烈而愉悦的恐惧。

这时那位当领航员的堂兄用他私人的藏酒为大家敬了一巡。他小心翼翼地将酒拿来,轻轻抚摩那躺倒的瓶子,说这酒是不能摇动的。

他讲起这酒的来历:某天出海捕鱼时,只见海面上孤零零漂着一只大酒桶;桶太大,实在无法将它弄回;于是他们在海上将它打开,装满了船上所有的坛坛罐罐。但不可能把里面的酒全部装完。他们向其他领航员、其他渔民打手势,所有看得见的帆船便都聚集到这木桶周围来。

“这天回到波尔—爱旺村,醉倒的可不止一个呢。”

风一直继续发出可怕的呼啸。

楼下,孩子们跳着轮舞,有几个已经睡了——那是最小的几个加沃;——但是其他的却由小方代克(在法语中是弗朗索瓦)和小洛麦克(在法语中是纪尧姆)领着头瞎胡闹,他们执意要到外面去蹦跶,老是把门打开,让狂风灌进来吹灭蜡烛。

那当领航员的堂兄,接着讲完了关于酒的故事;他那次分得了四十瓶,但他请求大家切勿向外泄露,因为海事登记处的官员可能要为这不曾上报的漂流物找他的麻烦。

“瞧呀,”他说,“这些酒是值得小心照料的呢,要是澄清了,那就完全变成优质葡萄酒;因为,可以肯定地说,这里面含的葡萄计比班保尔所有酒店老板的酒窖里的葡萄汁要多得多。”

这遇难的酒,谁知它是从哪儿来的呢?这酒很浓,颜色很深,渗进了不少海水,含有盐的涩味。然而大家觉得滋味很好,喝空了好几瓶。

人们的头脑有点晕眩了,语声也变得更加含混,男孩子搂着姑娘们吻起来。

歌声仍快乐地继续着;然而这晚餐席上的人们却心神不定,男人们交换着不安的眼色,因为天气是越来越坏了。

外面,那恐怖的声音正在变本加厉,变成一种持续的、膨胀的、威胁性的声音,如同几千只凶猛的野兽,张大喉咙,伸长脖颈,同时发出的一声吼叫。

人们又像是听见远方军舰的大炮发射时的可怕轰鸣:这,这是海在冲击着普鲁巴拉内地方;——真的,海像是很不高兴,歌特听了这不请自来、参与婚宴的可怕音乐,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半时分,风浪暂息时,扬恩悄悄站起来,示意要妻于过去和他说话。

这是要她一块回他们自己的家,……她脸红了,害臊起来,因为站起身而局促不安,……然后她说,撇下大家,马上走掉,似乎不太礼貌。

“不,”扬恩说,“爸爸答应过的,我们可以走了。”

于是他拖着她。

他俩悄悄溜走了。

一出门他们就置身在寒冷、凄厉的风、漆黑而动荡的夜里。他们手牵手地跑将起来。从这悬崖的小径上,虽然看不见,却可以猜测到那在远处发出一切喧嚣的暴怒的大海。刺人的寒风劈面刮着,他俩弯下腰,顶着狂风向前奔跑,有时被风吹得透不过气,便不得不转过身子,用手捂着嘴缓一缓呼吸。

起先,他几乎将她拦腰提起,免得她的长裙拖在地上,免得她美丽的鞋子踏进满地流淌的水里;随后他竟完全把她抱起来,更快地继续跑着……哦!他没想到自己竟这么爱她!殊知她已经二十三岁;他自己眼看就到二十八了;至少在两年以前他们就可以结婚,就可以像今晚这样幸福的。

终于到家了,在那上面用草和苔藓铺顶、下面是湿漉漉的泥地的可怜的小住所里,他们点燃了一支两次被风吹灭的蜡烛。

莫昂老祖母在开始唱歌以前就被人送回家了,她已躺进柜床睡了两个小时,还把柜床的门关了。他俩恭恭敬敬走近前去,从柜门缝隙瞧她,如果她没睡着,好向她道声晚安,但他们看见她可敬的面容凝然不动,双目紧闭,她已经睡熟或者是假装已经睡熟,以免打搅他们。

于是他们觉得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他们手牵着手,颤抖起来。他先是俯身向她,想吻她的嘴唇,但歌特不曾作过这样的亲吻,便把嘴唇转过一边,仍像订婚那天晚上一样,纯洁地把嘴唇贴在扬恩那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当中。

他们的茅屋又破旧又低矮,而且非常冷。啊!如果歌特还像从前那么有钱,能够布置一个漂亮的房间,而不是这样一个建在光秃秃的泥地上的屋子,那该是多么快活……她至今还很不习惯这粗糙的花岗石墙壁,不习惯这些样子麦笨的东西;但她的扬恩和她在一起,有他在场,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换了模佯,除了他,别的她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他们的嘴唇相通了,她不再把自己的嘴唇移开,他们一直站着,紧紧搂在一起,默默无言地陶醉在一个无尽的长吻中。他们微喘的呼吸相互交融,两个人都像发高烧一样颤抖得厉害。他们似乎没有力量中断这拥抱,除了这长长的一吻,他们似乎别无所知也别无所求了。

她终于挣脱身子,突然慌乱起来。

“不,扬恩……伊芙娜祖母会看见我们的!”

但是他,又微笑着寻找他妻子的嘴唇,很快又把那嘴唇衔在自己口中,好像一个口渴的人被人夺去他的凉水杯时那样。

刚才的动作,打破了这充满魅力的甜蜜的迟疑。起初本会如在圣处女面前一样跪下的扬恩,觉得自己又变得野蛮了;他偷眼瞧了瞧身旁那老式柜床,因为和老祖母挨得那么近而颇为别扭,他正在设法不让旁人看见他们;他一直没有离开那甜蜜的嘴唇,同时却把手臂伸到背后,用手背弄灭了灯,像是风把它吹灭了似的。

于是,他突然将她抱起,以他独特的方式捧着她,嘴唇仍然贴在她的嘴唇上,那样子活像一只野兽用牙叼着它的捕获物。她呢,则整个身心都听凭他夺去,这劫夺蛮横、急切,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然而又温存、甜蜜,如同一种裹住全身的久久的爱抚。他在黑暗中将她抱往那白色的城里式样的漂亮床铺,这床便成了他们新婚的卧席。

在他们周围,那看不见的乐队一直在为他们的新婚第一夜奏乐。

呜呜!……呜呜!……风忽而在狂怒的颤抖中吐出低沉的轰鸣;忽而以猫头鹰的尖音,发出细小的长声,仿佛出于一种恶意的精明,压低声音在你耳畔一再重复它的恐吓。

那动荡的、凶残的水手们的巨大坟墓就在近旁,正闷声地拍击着崖壁。早晚有一天夜里,人们会被它卷了进去,在那漆黑冰冷的海水的癫狂状态中,苦苦地挣扎……这一点,他们是心中有数的……

管它呢!反正眼前他们还在陆地上,可以不受这无效的、只能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狂涛巨浪的侵扰。于是,在这贫寒、阴暗、到处透风的小屋子里,他们彼此委身于对方,既不挂虑死,也不挂虑一切,只是被那永恒的爱的魔力所迷惑和陶醉……



他们作了六天的夫妻。

在这临出发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为冰岛的事情忙碌。做苦工的女人把腌鱼用的盐堆进船舱;男人们在整理帆缆索具,在扬恩家,妈妈和姐妹们从早到晚都在赶制雨帽、防水衣和出海用的一切行装。天色阴沉,似乎感到春分将至的海正动荡不宁。

歌特痛苦地忍受着这无情的准备工作,计算着飞快逝去的时日,等待着工作完毕以后的晚间到来,那时便可以和她的扬恩单独在一起。

难道每年他都得走吗?她真希望能把他留住,但是她不敢马上和他谈这件事……虽说他也很爱她,和他从前那些情妇,他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不,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那样充满信赖、那样纯真的温情,以致同样是亲吻,同样是拥抱,和她一起却是另一码事;每天夜里,他俩之间爱情的热狂越来越高涨,直到天亮还不满足。

使她感到特别喜悦的,是她意外地发现,扬恩竟是这样温柔,这样的孩子气。过去她在班保尔有时见他对一班倾慕他的姑娘非常倔傲,反之,和她在一起时,却始终带有一种在他身上显得十分自然的殷勤,她尤其喜爱每当他们目光相遇时,他对她露出的和善的微笑。因为在这类淳朴的人们身上,对妻室的尊严天生有一种柔情和敬意;妻子和作为消遣品的情妇是有着天渊之别的,对于后者,在轻蔑的微笑中,有一种随即把夜里的亲吻抛掉的神气。而歌特是妻子,到了白天,他就不再记起夜间的爱抚,既然他俩已永远结为一体,那点爱抚似乎就不算什么了。

……不安,她在幸福之中真的非常不安,这幸福似乎来得太出乎意料,简直像梦一样不可靠……

首先,这爱情在扬恩身上能够持久吗?……有时候,她想起他那些情妇,他的那些冲动和艳遇,于是她害怕起来:他会对她一直保持这种无限的柔情和如此甜蜜的敬重吗?……

真的,对于他们这样的爱情,六天的夫妻生活简直算不了什么;这只不过是从他们面前漫长的一生中分期支付出的一小点令人颠狂的日子而已!他们还没能充分地交谈、相见和充分领会彼此属于对方。——而他们平静快乐的布置家庭的共同生活计划,都不得不推迟到扬恩回来以后……

啊!今后,今后无论如何要阻止他去冰岛!……但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他们两个都不富有,那么以后怎样生活呢?……何况他又那么喜欢他海上的职业……

不管怎样,以后她还是要设法将他留下;她要将她的全部意志、全部智慧和全部感情都用在这件事情上。当一个冰岛人的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