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客-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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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总是这样对待自己和您的敌人的,公爵,不管他们地位有多高,也不管对他们采取严厉措施会冒多大危险。”
“王后是我的敌人,但不是您的敌人,陛下。相反,她是一个忠实、顺从、无可指责的伴侣。因此,请允许我代她向陛下求情吧。”
“叫她低头先来找朕认错。”
“相反,陛下,您做个榜样吧。是您先错的,因为是您怀疑了王后。”
“叫朕先认错?”国王说,“绝不!”
“陛下,臣恳求您。”
“再说,朕怎样先认错?”
“做一件能使她感到愉快的事。”
“什么事?”
“举行一次舞会。您知道王后多么爱跳舞。我向您保证,这样的殷勤准会使她的怨恨情绪烟消云散。”
“红衣主教先生,您知道,朕并非对一切交际娱乐都感兴趣的。”
“这样王后就更会感谢陛下,因为她知道您对这项娱乐本来是反感的。再说,这也是个机会,她可以佩戴您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的钻石坠子,她一直还没有机会佩戴呢。”
“看看再说吧,红衣主教先生,看看再说吧。”国王说道,他发现王后在他甚少关心的方面犯有罪过,而在他非常担心的方面却清白无辜,所以心里很高兴,完全愿意与王后言归于好,而嘴上则说,“看看再说吧,不过说实话,您太宽大为怀了。”
“陛下,”红衣主教说,“让大臣们严厉去吧。宽容乃是王者的美德,请宽容待人吧。您将发现,这对您会大有好处。”
说到这里,红衣主教听到挂钟敲响了十一点,便深深鞠一躬,向国王告辞准备退出来,同时恳求国王与王后和好。
安娜·奥地利在信被搜去之后,本来预料会受到申斥,不曾想第二天国王却试图重新与她接近,因而十分诧异。她的头一个动作是表示反感,因为她作为女人的自尊和作为王后的尊严,二者都受到冷酷无情的侵犯,她不能在对方一有表示就回心转意。不过,侍女们都劝她。她被她们说服了,终于现出了开始捐弃前嫌的样子。国王趁她开始转变态度的时机,对她说,他打算不久举行一次舞会。
对于可怜的安娜·奥地利来讲,舞会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因此不出红衣主教所料,一听到国王宣布这件事,最后一点怨恨的痕迹,即使没有从她心里,至少从她脸上彻底消失了。她问舞会在哪一天举行,但国王回答说,这一点需要同红衣主教商定。
国王果然每天都问红衣主教,舞会什么时候举行;每天红衣主教都随便找个借口,不肯确定日期。
这样过了十天。
在我们所叙述的那场风波发生后的一星期,红衣主教收到盖有伦敦邮戳的信。这封信只有两行:
东西已到手,但缺少盘费,我无法离开伦敦。请寄来五百比斯托尔。款收到后四五天,我即抵巴黎。
红衣主教收到信的当天,国王再次向他提出那个老问题。
黎塞留屈指一算,低声对自己说:
“她说收到款之后四五天;款寄到得四五天,她回来也得四五天,加起来就是十天。现在,就算遇到顶头风,节外生枝,再加上女人的软弱,十二天也就够了。”
“怎么样,公爵先生,”国王问道,“您算好了吗?”
“算好啦,陛下。今天是九月二十日,十月三日巴黎市政长官要举行一次舞会。事情这样安排妙极了,别人就不会认为是您回心转意讨好王后啦。”
接着,红衣主教又补充说:
“对了,陛下,在舞会举行的头天晚上,请别忘了告诉王后,您希望看看她佩上那些钻石坠子是否合适。”
第17章 波那瑟夫妇
红衣主教是第二次向国王提到那些钻石坠子了。这种强调使路易十三觉得不同寻常,心想这叮嘱之下肯定隐藏着某种秘密。
国王感到,红衣主教已经不止一次使他脸上无光,因为红衣主教的警察机构,虽然尚不及现代警察机构完善,但相当精干,对国王家里发生的事情,比国王本人了解得还清楚。因此,国王想和安娜·奥地利谈一次话,从中弄明一些情况,然后带着了解到的秘密,回头去找红衣主教。这秘密红衣主教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反正不管那种情况,他在自己的宰相心目中的形象,都会大大提高。
国王于是去找王后,交谈之初,他照例总是要对王后身边的人威胁一番。安娜·奥地利抵着头,任凭他口若悬河,自己不置一辞,盼望他说够了停下来。但这并不是路易十三所希望的,路易十三所希望的是引起一场争论,从争论中摸清某种底细,因为他深信,红衣主教抱着不可告人的想法,谋图对他发动一次可怕的突然袭击。这位主教阁下是擅长于此道的。国王固执地指摘这个,攻击那个,终于达到了上述目的。
“可是,”安娜·奥地利被这种泛泛的攻击弄得不耐烦了,大声说道,“可是,陛下年回国。参加建立新文化的工作。1923年发表《历史和阶级,您并没有把藏在您心里的话全部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说呀,我究竟犯了什么罪?陛下不可能是为了一封写给我兄弟的信,而这样大吵大闹吧。”
国王受到如此直率的攻击,不知如何回答,心想索性把预备舞会前夕叮嘱王后的话,现在讲出来算了。
“娘娘,”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市府大厦不久就要举行舞会,为了赏那些正直的市政官员一个面子,我希望您出席时穿礼服,尤其要佩戴我在您生日时送给您的钻石坠子。这就是我的回答。”
这个回答真是可怕。安娜·奥地利以为路易十三什么都知道了,是红衣主教叫他假装一无所知达七八天之久,这种作法正符合红衣主教的性格。王后顿时脸色异常苍白,一只美丽绝伦,像蜡做的手苏非派、穆尔太齐赖派和阿拉伯亚里士多德学派。,扶住身旁的小圆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国王,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听见了吧,娘娘,”国王虽然猜不透王后如此张惶失措的原因,但看到她的神态,心里暗暗高兴,“您可听见了?”
“是的,陛下,我听见了。”王后支吾道。
“那次舞会您出席吗?”
“出席。”
“佩戴钻石坠子?”
“是的。”
王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简直白得不能再白了。国王注意到了,冷酷地暗暗幸灾乐祸。这冷酷正是他的性格中恶劣的一面。
“那么就这样定了,”国王说道,“我要对您讲的就这些啦。”
“舞会哪天举行?”安娜·奥地利问道。
“路易十三本能地感到这个问题他不应当回答,因为王后问话时的声音有气无力,几乎听不见。
“就在最近,娘娘。”国王答道,“不过,日期我记不清了,我去问问红衣主教。”
“这次舞会可是红衣主教告诉您的?”王后大声问道。
“是呀,娘娘。”国王惊讶地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是他告诉您叫我佩戴钻石坠子出席的?”
“娘娘的意思是……”
“是他,陛下,准是他!”
“怎么!是他或是我有什么关系?邀请您出席总不是罪过吧。”
“不是,陛下。”
“那么您将出席?”
“是的,陛下。”
“这就好,”国王一边离去一边说,“这就好。我相信您说的话。”
王后行了一个屈膝礼,这倒不完全是出于宫中礼节,更主要的是她的膝盖已经支持不住了。
国王满心欢喜地走了。
“我完啦,”王后自言自语道,“完啦。红衣主教什么都知道了,是他在背后怂恿国王。国王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不久就全知道了。我完啦!上帝!上帝!我的上帝!”
她跪在一个垫子上祈祷,头深深埋在两条颤抖的手臂里。
她的处境的确可怕。白金汉回了伦敦,谢弗勒斯夫人去了图尔。王后受到空前严密的监视,隐隐觉得自己的侍女中有一个人出卖了她,但不知道是哪一个。拉波特无法离开罗浮宫。
王后在世界上简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感到大祸临头,却又孤苦无助,只好嚎啕大哭。
“难道我对陛下一点用处也没有吗?”突然,一个充满亲切和怜悯的声音说道。
王后连忙回过头,因为从声音判断,说这话的无疑是一个女朋友。
果然,从通到王后房间的一扇门里,出现了漂亮的波那瑟太太。她本来在一个小房间里整理王后的衣衫,国王来的时候没来得及退走,所以什么都听见了。
王后发现自己被人撞见,尖叫了一声,因为慌乱之中,她没有认出拉波特推荐给她的那位少妇。
“啊!别怕,娘娘。”少妇双手合十说道,自己也在为王后的痛苦落泪,“我是完全忠于陛下的。虽然我与陛下相距遥远,虽然我地位低下,但我想我找到了一个使陛下摆脱困境的办法。”
“您!老天爷!您!”王后大声说,“不过慢着,您且正眼看一看我。我可是从各方面被人出卖了。我能够信任您吗?”
“啊!娘娘!”少妇叫唤一声扑通跪在地上,“我凭自己的灵魂起誓,为了陛下我愿意肝脑涂地。”
这一声叫唤和第一声叫唤一样,是发自心灵的深处。这听得出来,绝对没错。
“是的,”波那瑟太太接着说,“是的,这里有人出卖了陛下。不过,我以圣母的圣名起誓,没有一个人比我对陛下更忠诚。国王追索的那些钻石坠子,您可不是给了白金汉公爵?可不是装在一个小香木匣子里,由白金汉公爵夹在胳膊底下带走了?我没有说错吧?难道不是这样吗?”
“啊!上帝!上帝!”王后喃喃说道,吓得魂不附体,上下牙直打架。
“那么,”波那瑟太太又说道,“那些钻石坠子应该收回来。”
“是的,也许吧,应该收回来。”王后说,“可是怎么办呢,怎么办得到呢?”
“应该派一个人去找公爵。”
“可是派谁呢?……派谁?……谁可以信得过?”
“请相信我,娘娘;请给我这份荣誉吧,王后。这个送信人我找得到!”
“可是那得写封信!”
“啊!是的。这是必不可少的。陛下亲笔写两句话,再盖上陛下的私章。”
“可是,这两句话就是我的判决书呀!就是离婚,就是流放!”
“是的,如果这两句话落到坏人手里的话。但是我保证,这两句话一定会送到目的地”
“啊!我的上帝!这就是说,我得把自己的性命、荣誉和名声,全交到您手里!”
“是呀,是呀,娘娘,必须这样做。我一定能拯救这一切!”
“可是怎么拯救呢?您至少得对我说说。”
“我丈夫两三天前被释放了,我还没有空回去看他呢。他是个正直、本分的人,不管对什么人,既不恨也不爱。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吩咐一句,他就会上路,根本不问我给他带的是什么东西。他会把陛下写的信送到指定的地点,甚至不知道信是出自陛下之手。”
王后激动不已地抓住少妇的两只手,凝视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但在那对漂亮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真诚,于是亲切地拥抱了她。
“就照您说的办吧。”王后大声说,“您拯救我的性命,拯救我的荣誉吧!”
“啊!我只不过有福份为您效劳而已,请您不要夸大。您是背信弃义的阴谋的受害者,根本谈不上我拯救陛下。”
“是这样,是这样,孩子。”王后说道,“您说得对。”
“请给我这封信吧,娘娘,时间很紧迫。”
王后走到一张小桌子跟前。桌子上正好有纸有笔,她写了两行字,将信封好盖上私章,交给波那瑟太太。
“现在,”王后说,“我们忘了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
“什么东西?”
“钱。”
波那瑟太太脸红了。
“对,这倒是,”她说道,“我向陛下说实话吧,我丈夫……”
“您是想说您丈夫没有钱。”
“不是这个意思,我丈夫有钱,只是他很吝啬,这是他的缺点。不过,请陛下不用担心,我们会有办法的……”
“因为我也没有。”王后说道(凡是读过蒙特维尔夫人的回忆录的人,听到这个回答,都不会感到奇怪。),“不过,等一等。”
安娜·奥地利跑到她的首饰盒前。
“瞧,”她说,“这枚戒指据说能值很多钱,是我的兄弟西班牙国王送给我的。它是我个人的东西,我可以随意处置,把这枚戒指拿去换成钱,就请您丈夫动身。”
“一个钟头之后就遵照您的吩咐动身。”
“看清楚上面的地址,”王后补充说,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听不见她说什么,“送给伦敦白金汉公爵大人。”
“信一定会交到他本人手里。”
“心地宽厚的孩子。”安娜·奥地利大声说。
波那瑟太太亲了亲王后的手,将信贴胸藏在内衣里,像轻盈的鸟儿一样消失了。
十分钟之后,她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