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客-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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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阿拉米斯模仿朱萨克的腔调说道,“如果事情取决于我们,我们会很愉快地接受您的盛情邀请。遗憾的是,这办不到,特雷维尔先生禁止我们这样做。走你们的路吧,这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这段嘲笑的话激怒了朱萨克。
“你们拒不服从,我们可要冲过来了。”朱萨克说道。
“他们五个人,”阿托斯说道,“咱们只有三个,还是打不赢。这回非战死在这里不可啦,我宣布,我决不作为败将去见队长。”
波托斯和阿拉米斯立刻向阿托斯靠拢,朱萨克也命令手下人摆开阵势。
这片刻功夫已经足够达达尼昂拿定主意了,这可是决定一生命运的事件,是要在国王和红衣主教之间作出抉择;一旦作出抉择,就要坚持到底。介入这场战斗,就是违犯法律,就是拿脑袋冒险,就是使一位比国王还有势力的大臣马上成为自己的敌人。这一切小伙子都模糊意识到了,不过他真是好样的,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就转过身对阿托斯和他的两个朋友说道:
“先生们,你们如果不介意,我来补充一下你们的话:你们说你们只有三个人,可是我觉得咱们一共有四个人。”
“可是,您不是我们的人啊。”波托斯说。
“不错,”达达尼昂答道,“我衣着不是,但心灵是的。我有一颗火枪手的心,先生,这我感觉得到,所以我站在你们一边。”
“您走开,年轻人。”朱萨克大概从达达尼昂的动作和表情猜到了他的意图,所以这样叫道,“您可以离开,我们允许您离开。逃命吧,赶快!”
达达尼昂一动不动。
“您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阿托斯握住年轻人的手说道。
“喂!喂!快拿定主意吧。”朱萨克又叫道。
“瞧,”波托斯和阿拉米斯说,“咱们得合计一下。”
“先生真是满身豪侠气概。”阿托斯说道。
“但三个火枪手都想到达达尼昂太年轻,担心他没有经验。
“我们只有三个人加上一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负了伤。”
阿托斯又说道,“不过,人家还是会说我们是四个人。”
“是这样。那么后退吧!”波托斯说道。
“后退很困难。”阿托斯说。
达达尼昂明白他们为什么犹豫不决。
“先生们,总该试试我呀。”他说道,“我以名誉发誓,我是不愿意被打败了从这里退走的。”
“好汉,您叫什么名字?”阿托斯问道。
“达达尼昂,先生。”
“好!阿托斯、波托斯、阿拉米斯和达达尼昂,前进!”阿托斯喊道。
“喂!怎么样,先生们,你们到底拿什么主意,决定好了吗?”朱萨克第三次叫道。
“决定好啦,先生们。”阿托斯答道。
“你们拿定了什么主意?”朱萨克问道。
“我们就要荣幸地来攻击你们啦。”阿拉米斯说着一手抬抬帽子,一手拔出了剑。
“哈!你们竟敢顽抗!”朱萨克吼道。
“妈的!你没想到吧?”
于是,九个战士都相互向对方扑过去,攻击异常猛烈,但不乱章法。
阿托斯迎战卡于萨克,那是红衣主教的宠将;波托斯截住比斯卡拉;阿拉米斯一个对付两个。
至于达达尼昂,则扑向了朱萨克本人。
这个年轻的加斯科尼人,心都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不过,老天在上,这并不是因为害怕,他没有丝毫怯懦心理,而是因为求胜心切。他像一只发威的老虎,绕着对手转了十来个圈,二十来次变化姿势和位置,频频发动进攻。朱萨克呢,当时人们都说他酷爱击剑,剑术精湛。可是这一回,他连招架都非常吃力,对手异常敏捷,不断地跳来跳去,避开成法,同时从四方八方攻击。这一切说明,他是一个很珍爱自己的人,决不让对手划破自己一点皮的。
这种斗法终于使朱萨克失去了耐心。在他心目中,对手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自己却一分便宜也没占到,不禁怒气冲天,头脑一热,便渐渐露出了破绽。达达尼昂虽然缺乏实战经验,但剑术理论精深,越战越灵活。朱萨克想结束战斗,便使出杀手锏,朝前猛跨一步刺将过来,对手举剑一挡,躲过了,然后趁他抬身之机,水蛇般从他剑下溜了过去,同时反手一剑,把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朱萨克像一根木头倒下了。
达达尼昂放心不下,迅速扫一眼战场。
阿拉米斯已经杀死一个对手,但另一个紧逼着他。不过,阿拉米斯处于很好的位置,还能够防卫。
比斯卡拉和波托斯刚刚同时刺中了对方:波托斯胳膊被刺穿了,比斯卡拉则大腿给刺穿了。但两个人伤得都不严重,所以越战越起劲。
阿托斯又让卡于萨克刺伤了,脸色异常苍白,但没有后退一步,只是换了一只手,用左手握剑厮杀。
根据当时的决斗规则,达达尼昂可以支援同伴中的一个。他正在观察三个同伴谁需要他支援时,突然注意到阿托斯的一个眼色。那眼色流露出崇高的神情。阿托斯宁愿战死,也不愿喊同伴解救自己。不过他可以用眼睛,用目光请求支援。达达尼昂明白了,一个箭步枪到卡于萨克侧面,厉声喝道:
“跟我打吧,卫士先生,让我来宰掉你!”
卡于萨克转过身。真是太及时了。阿托斯全凭最大的勇气支撑着,这时一膝跪到了地上。
“喂!”他喊道,“年轻人,请您不要杀死他。我与他还有一笔旧帐未了,等我养好了伤。身体健康了,再同他算。只解除他的武装,缴了他的剑就成了。就这样,好!好极了!”
阿托斯禁不住这样叫好,因为卡于萨克的剑飞到了二十步远的地方。达达尼昂和卡于萨克同时扑上去,一个是为了拾起它,另一个是为了夺取它。但达达尼昂更迅捷,头一个赶到,一脚将剑踏住。
卡于萨克跑到被阿拉米斯杀死的卫士身边,拿了他的剑,准备回头来攻击达达尼昂,可是半道上遇到了阿托斯。阿托斯利用达达尼昂提供的片刻工夫,已经喘过气来。他担心达达尼昂杀了他的敌人,想再拼杀。
达达尼昂明白,不让阿托斯这样做,他准会不高兴。果然,几秒钟之后,卡于萨克咽喉被剑刺穿,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阿拉米斯用剑尖顶住了倒在地上的对手的胸口,迫使他求饶。
只剩下波托斯和比斯卡拉还在厮打。波托斯虚张声势,不停地说话,一会儿问比斯卡拉大概几点钟了,一会儿又恭维他的兄弟刚刚在纳瓦尔团队里晋升为连长了。他就这样取笑对方,可是一点便宜也没占有到。比斯卡拉是个铁打的汉子,不死是不会倒下的。
然而,战斗应该结束了。巡逻队一来会把交手的双方都抓起来,不管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是拥护国王的还是拥护红衣主教的。阿托斯、阿拉米斯和达达尼昂围住了比斯卡拉,勒令他投降。比斯卡拉尽管是一个人对抗对方的所有人,而且大腿上挨了一剑,但还是想坚持到底。但是,朱萨克用胳膊将身体支起来,喊他投降。比斯卡拉像达达尼昂一样是加斯科尼人,根本不听朱萨克的话,只是哈哈大笑,闪过对方的两次攻击,用剑尖指着一个地方,模仿《圣经》里的一句话说道:
“同伴之中唯一留下的比斯卡拉将死在这里。”
“可是,他们四个对你一个,住手吧,我命令你。”
“唔!既然你下了命令,那是另外一码事了。”比斯卡拉说道,“你是队长,我应当服从。”
他向后跃一步,将剑在膝盖上折为两半,以免落到对方手里,然后把两截剑扔到修道院墙外,抱起胳膊,口里吹着一支颂扬红衣主教的曲子。
勇敢无畏的精神总会受到尊重的,即使是敌人。火枪手们举剑向比斯卡拉致意,然后把剑插进鞘里。达达尼昂也像他们一样,然后他在唯一没有倒下的比斯卡拉帮助下,把朱萨克、卡于萨克和阿拉米斯那个仅仅受伤的对手,抬到修道院的门廊下。第四名卫士,正如我们说过的,已经一命呜呼。随后他们敲响了修道院的钟,把敌方五柄剑之中的四柄捎上,欣喜若狂地向特雷维尔先生的官邸走去。
人们看见他们挽着胳膊,排成一横排在街道当中走着,把半路上遇到的火枪手都挽在一块,最后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凯旋队伍。达达尼昂的心像喝醉了酒一样轻飘飘的,他走在阿托斯和波托斯之间,亲切地挽着他们的胳膊。在迈进特雷维尔先生的官邸的大门时,他对自己的新朋友们说:
“如果说我现在还不是火枪手,但至少我已经当上了学徒,不是吗?”
第06章 国王陛下路易十三
这一事件引起了很大反响。特雷维尔先生公开狠狠地申斥几个火枪手,暗地里却向他们祝贺。不过,他觉得事不宜迟,应该赶紧禀报国王,便匆匆向罗浮宫走去。他到得已经太迟,国王正相红衣主教在里边密谈。门卫告诉特雷维尔,陛下在处理政务,此时不接见。当天晚上,特雷维尔去国王赌牌的地方。国王陛下赢了钱,他本是个爱钱的人,所以这时心情非常愉快,老远望见特雷维尔就说:
“请过来,队长先生。请过来接受我的训话。您知道吗,红衣主教阁下来向我告了您那几个火枪手的状,事情闹得他心情很不好,今晚都病了。嗯,这个嘛,您那些火枪手都是冒失鬼,都该吊死。”
“不对,陛下,”特雷维尔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转机,连忙答道,“不对。恰恰相反,他们几个都是安分守己的人,个个像绵羊一样温顺。他们只有一个欲望,我可以担保:他们的剑出鞘,唯有为陛下效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红衣主教的卫士不断找他们的茬儿。为了全队的荣誉,那几个可怜的年轻人不得不自卫。”
“听我说,特雷维尔先生,”国王说道,“听我说!红衣主教似乎提到一家修道院。老实讲,亲爱的队长学说。黑格尔第一次把哲学方法论和各门具体科学的方法论,我真想撤掉您的职务,把它给谢孟萝小姐,我早就答应过她,把一家修道院交给她去主持。不要以为我会相信您的一面之词。世人都称朕为公正的路易嘛,特雷维尔先生。等会儿吧,等会儿咱们再谈。”
“啊!我相信您的公道,陛下,所以我会耐心地、安静地恭候御旨。”
“等着吧,先生,等着吧,”国王又说道,“朕不会让您等很长时间的。”
果然,国王的手气变得不佳,开始输掉赢到手的钱,他自然很高兴能找个托词“做查理曼大帝”①——一直沿用下来的赌场上这个切口,其起源《左传·昭公十年》有“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的观点,老,老实讲我们不得而知。所以不一会儿国王就站起身来,把面前的钱——其中大部分是赢来的,统统装进腰包——
①“做查理曼大帝”,就是在赌场上赢了钱就走的意思。
“拉维约维尔,”他说道,“你来占据我这个位置吧。我有紧要事要与特雷维尔先生谈。哦!……我面前本来有八十路易的,你摆出相同数额的钱吧,免得输家们埋怨。公平最要紧啊!”
然后,国王转向特雷维尔先生,两人一起走到一扇窗口。
“怎么,先生,”国王问道,“您说是主教阁下的卫士向您的火枪手找茬儿?”
“是的,陛下,像以往一样。”
“事情究竟是怎样闹起来的?您知道,亲爱的队长,审判者需要听双方的申诉。”
“咳!老天在上,事情再简单不过,再自然不过啦。我三名最优秀的士兵,陛下早就知道他们的名字,并且不止一次表扬过他们的忠诚。我向陛下担保,他们都是全心全意效忠于陛下的。我三名最优秀的士兵,即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昨天出去散心,与他们同去的还有我昨天早上介绍给他们的一个加斯科尼小青年。他们要去散心的地方。我想是圣日耳曼,事先约定在加尔默罗-赤足修道院会齐。刚到那里,就有朱萨克、卡于萨克、比斯卡拉和另外两名卫士,向他们寻衅。很显然,这些卫士如果不是图谋不轨,一下子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哦!哦!您倒是提醒了我,”国王说道,“大概是他们自己去那里决斗吧。”
“我没这样举报他们。我想陛下自会判断,赤足修道院附近那样荒凉,他们五个人带着武器去那里干什么?”
“对,言之有理。特雷维尔,言之有理。”
“他们一看见我那几个火枪手,就立刻改变了主意,把彼此之间的私怨抛到一边,而要报集体的仇了。陛下不是不知道,效忠于国王,全心全意效忠于国王的火枪手,是效忠于红衣主教的卫士们不共戴天的仇敌。”
“是啊,特雷维尔,是啊。”国王忧郁地说,“眼见法国这样分成两派,王位上有两个元首,真教人痛心。不过,这种局面会结束的,特雷维尔,这种局面会结束的。那么,您说是卫士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