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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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我‘皮尔切教授’怎么样?”
“你是教授吗?”
“不是,可我也不是博士。我的实际情形是,倒是见到了你我非常高兴。想看看昆虫吗?”
“当然。罗顿博士呢?”
“有关毛序方面的大部分进展都是他前两个晚上搞出来的,可是到最后他已撑不住不得不去睡觉了。那只昆虫我们在动乎前你见过吗?”
“没有。”
“只是烂糊糊的一团,真的。”
“可是你搞出来了,弄清楚了。”
“是的,刚刚才弄清楚。”他在一只带网孔的笼子边停了下来。“先让我给你看一只和你星期一带来的那只相似的飞蛾,它虽然和你那一只并不完全一样,却属于同一个科,都是小猫头鹰科。他的手电光束照到了那只光亮的绿色大飞蛾,它正歇在一根小小的树枝上,翅膀裹叠在一起。皮尔切向它吹了口气,飞蛾向他俩张开翅膀的内侧,顷刻间,猫头鹰那狰狞的脸便出现了,翅膀上的眼点怒目而视,仿佛老鼠在看最后的一眼。“这是只‘卡利勾·贝尔特拉欧飞蛾’——相当普遍。可是克劳斯喉咙里那只标本,就是人们所说的大蛾了。跟我来。”
房间的尽头是一只安放在壁龛里的箱子,壁龛前有围栏护着。孩子们够不到这箱子,上面还盖着块布。旁边一只湿润器嗡嗡地响着。
“我们把它装在玻璃后面为的是保护人们的手指头——它会袭击人。它还喜欢潮湿,而玻璃就可以保持里边有一定的湿度。”皮尔切抓住箱子的把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挪到壁龛的前部。他揭开盖子,打开箱子上方的一盏小灯。
“这就是死人头蛾。”他说,“它歇的那地方是株茄属植物——我们正盼着它产卵呢。”
这蛾看上去既神奇又可怕,它那棕黑色的大翅膀帐篷似的遮下来像件披风;毛茸茸的宽背上,那标志性的识别图案自人们在自己怕人的花园里突然撞见之后,恐惧就一直刺在人的心中。半球形的骷髅头既是头骨又是脸,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还有颧骨,那颧弓在眼睛边上形成精妙绝伦的一道痕。
…阿克隆西。斯迪克斯。”皮尔切说“这蛾就是以地狱的两条河命名的。你们要抓的那个人,每次都是将尸体抛人河中——我说对了吗?”
“是的。”史达琳说,“这蛾是不是很罕见?”
“在地球的这个部分是很罕见,自然界里根本就没有。”
“那这蛾是从哪儿来的呢?史达琳俯下身将脸凑近带网孔的箱子盖。她的呼吸拂动了那蛾背上的茸毛。它尖中着猛地往后一扭身子,拼命扑打着翅膀。她都能感觉到蛾子扇出的那点点微风。
“马来西亚。还有一种是欧洲的,叫‘阿特拉波斯’,但这一只和克劳斯嘴里那一只都来自马来西亚。”
“这么说是有人在饲养了!”
皮尔切点了点头。“是的。她没有看着他的时候他说道,“这蛾得还是卵子的时候从马来西亚航运进来,或者更有可能是作为蛹被航运进来。还没有人能够让它们在被囚的状态下产卵。它们交配,可是不产卵。难的是在森林中找到幼虫,找到之后,饲养起来就容易了。”
“你刚才说它们会袭击人?”
“它们的喙尖利有力,如果你去玩弄,它们就会将喙啄进你的手指……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武器,制成标本保护起来;酒糟都对它不起作用。这一点帮助我们逐渐缩小领域范围,我们因此也就这么快就将这蛾鉴定了出来。”皮尔切忽然显得不好意思,仿佛他吹了牛似的。“它们也不好对付就是。”他赶紧往下说,“它们进蜂箱,偷吃蜂蜜。一次,我们在婆罗洲的沙巴采集标本,它们就迎着灯光到青年招待所的后面来。听它们的声音很是怪异,我们——”
“这只蛾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是同马来西亚政府做的一桩交易。我不知道我们是用什么去交换的。也真滑稽,我们在那地方摸着黑,拎着桶氰化物守着,忽然——”
“这蛾是以什么样一种名义报关进来的?他们有没有报关纪录?他们是不是一定要将这些蛾清除出马来西亚?报关纪录会在什么人手上?”
“你性子是急。注意了,我们所掌握的东西我都写下来了,如果你想了解那类情况,我也已经把可以登广告的地方记了下来。走吧,我送你出去。”
他们默默地走过巨大的楼面。在电梯灯光的照射下,史达琳看得出来,皮尔切和她一样疲倦。
“干这个你可熬了夜了。”她说,“你能这样真是不错。我以前那么唐突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我希望他们能抓到他,希望你能很快了掉这事儿。”他说,“如果他在做软标本,可能会要买几样化学用品,我已经将它们都记下了。……史达琳警官,我想结识你。”
“有可能我也许应该给你打打电话。”
“你一定要打,绝对要打,我喜欢你来电话。”皮尔切说。
电梯关闭,皮尔切和史达琳都走了。专用于人类研究的那层楼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形在移动,纹身的,做成木乃伊的,缠足的,都没有动弹一下。
昆虫动物园里,火警灯耀着红光,映照在一万只较人类更古老的生物的活动着的眼睛里。湿润器一会儿嗡嗡一会儿嘶嘶地响着。盖子底下,黑黑的笼子里,那死人头蛾从那株前属植物上爬了下来。它爬过笼子底,翅膀拖着像一件斗篷。它在碟子里找到了那一小团蜂窝。它伸出强有力的前肢将蜂窝紧紧抓住,展开尖利的喙,一下扎进蜂蜡盖,将椽伸进了蜂窝的一个蜜孔。它坐着,静静地吮吸着蜂蜜,四周一片黑暗;黑暗中那卿卿嗡嗡的声音重又响了起来,和这声音混杂在一起的还有这微小的声音:劳作的在劳作,杀的在杀。
第41节
凯瑟琳·贝克·马丁在下面那可恶的黑暗之中。她闭上眼,眼皮后面黑暗汹涌而过。在极其短暂的睡眠中她老是惊醒。睡中她梦见黑暗向她袭来。黑暗伺机而至,钻进她的鼻孔,灌人她的耳朵,黑暗的湿手指在她身体上无孔不入。她一只手捂住嘴和鼻,另一只手遮住yīn道,紧缩臀部,一只耳朵转过去贴着垫褥,另一只就只好牺牲,听凭黑暗的侵袭。随黑暗而来的是一个声音,她的身子抽动了一下,醒了。一个她熟悉的忙碌的声音,是台缝纫机。速度在变化。慢,接着又快了起来。
地下室里、上方的灯亮着——在她头顶高处,并盖上那小小的活板开口开着,她看得见一回微弱的黄颜色的光。那只鬈毛狗叫了几下,那个怪异的声音在对它说话,闷闷的含糊不清。
缝纫。在下面这地方搞缝纫大不对头了!缝纫属于光明。凯瑟琳童年时那阳光充足的缝纫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那么叫人开心!……那管家,亲爱的毕·拉芙,坐在缝纫机旁……她的小猫对着飘动的窗帘直眨眼。
那个声音将这一切幻想全都驱走了,它在以过分宠爱的腔调对那只鬈毛狗说话。
“宝贝儿,把那个放下来,你会叫针给扎着的,那样的话咱们要上哪儿去呢?我就要做完了。是的,心肝宝贝儿。咱们做完之后你弄块嚼嚼,你弄块嚼嚼,嘟嘀嘟嘀嘟。”
凯瑟琳不知道她已经被关了有多久了。她知道她洗过两次身——上一次洗的时候,她站立在灯光里,希望他能看看她的身子,可是灯光刺眼,她吃不准他是否在灯光后面朝下看她。凯瑟琳·贝克·马丁的裸体格外引人注目,从每个方向看都抵得上一个半女孩子大“这她都知道。她要他看自己的裸体。她要出这个坑。只要接近他够到同他操就可够到同他打——她洗身子的时候一遍又一遍默默地对自己说。她的食物已经很少了,她知道最好要趁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干。她知道她会同他搏斗的,她也知道自己能够搏斗。是不是最好先同他操,他能操几次就一直同他操,直操到他精疲力竭?她知道,只要能将腿绕到他的脖子上去,差不多一秒半钟就可以送他归西大。要那样干我能受得了吗?你他妈的我当然能受得!睾丸和眼睛,睾丸和眼睛,睾丸眼睛。但是。她洗完了又穿上了新的伞兵服,上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对她出的条件没有任何反应,洗澡水桶被纤细的绳子晃晃悠悠地吊了上去,换下来的是她的卫生便桶。
她这时在等着,几个小时过去了,她在听缝纫机的声音。她没有冲着外面去去喊他。终于,也许在喘了一千口气之后,她听到他上楼梯了,一边在对那狗说话,说着什么“我回来后就吃早饭。”他没有关地下室的灯,有时他会这么干的。
上面厨房的地板上传来趾爪和脚步声。狗在呜鸣地哼叫。她相信抓她的人要出去。有时候他一走开就是好长时间。
喘过几阵气之后,那小狗还在上面的厨房里转来转去,呜呜叫着,啪啦啦在地板上碰倒了什么,当啷啷又在地板上撞着了什么。也许是它的碗”巴。它在上面抓啊抓的。又在叫了,短而尖,这次狗声却不如它在她上面的厨房里时发出的那么清晰了,因为这小狗已经出了厨房。它用鼻子拱开莱门,来到下面的地下室追老鼠:以前他外出时,它就干过这事。
在下面的黑暗之中,凯瑟琳·马丁在她的垫子底下摸索着。她摸到了那一根鸡骨头,嗅了嗅。上面那几丝丝肉以及软骨不去吃是不容易做到的。她将骨头放进嘴里含温热了。她这时站了起来,在令人眩晕的黑暗中略微摇晃了一下。和她一起在这陡直的坑里的没有别的,只有她那块蒲团,她身上穿着的那件伞兵服,那只塑料卫生便桶以及往上朝那淡黄色灯光延伸过去的那根纤细的棉绳。
只要她脑子清晰,每一个间歇她都在琢磨这事儿。凯瑟琳竭力将手向高处伸去、她紧紧地抓住绳子。是猛拽一下,还是慢慢地拉好呢?她无数次地喘着粗气琢磨这事儿。还是一点一点稳稳地拉好。
这棉绳伸出去的长度比她估计的要长。她尽可能往高处伸,重新抓住绳子后便拉,手臂左右摇晃,希望绳子经过她头顶开口那木头边缘的地方正在那儿慢慢地磨损。她磨着,直磨到肩膀发痛。她拉着,绳子还有延伸。现在没有延伸了,再没有延伸了。清晰在高处。噗,绳子落了下来,一圈圈地盖在了她的脸上。
她蹲在地上,绳子落在她的头上和肩头;头顶的洞高高在上,光线不足难以看清堆积在身上的绳子。她本知道拉下来的绳子有多少。可不能缠到一起喽!她用前臂量着,将绳子一环一环小心翼翼地摆到地上。她一共数到有十四手臂长。绳子是在井口断裂的。
她将带有几丝肉的鸡骨头在绳子与卫生便橘握手连绪处绑体现在是比较难办的一部分了。
小心地干。她的精神状态仿佛是人遭遇到了恶劣的气候,像是人在恶劣气候条件下在小船上要照顾到自己的性命一般。
她将绳子磨断的一头系到手腕上,又用牙齿咬着将结打紧。
她尽可能地远离绳子站着。她拎住便桶的提手,绕一大圆圈,将桶径直朝头上那一圈昏暗的光亮处抛去。塑料桶没有对推开口,撞上了盖子的底面掉了回来,砸到了她的脸上和肩上、那小狗叫得更响了。
她慢慢再把绳子理好,扔了一次,又扔一次。扔第三次时,便桶掉下来砸到了她的那根断指上,她只得靠到斜直下来的墙壁上喘气,直到不再恶心难受为止。扔第四次时,桶还是膨地一下砸到了她身上,可是第五次没有,桶出去了。桶就在开口旁木头井盖上什么地方。离洞有多远呢?稳住。轻轻地,她拉着。她将绳子急抽一下,想听听桶的提手在她上面的木头上嚯啦啦发出的声音。
那小狗叫得更响了。
她不能将桶拉过洞的边缘拉了下来,可她必须将它拉近洞口。她将桶拉近了洞口。
那小狗在地下室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的镜子及人体模型间穿来穿去。嗅嗅缝纫机下面的线头和碎片。围着那黑色的大型衣橱用鼻子直拱。朝地下室尽头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冲到阴森黑暗处吠叫,又冲了回来。
这时只听得一个声音,很微弱地回荡在地下室。
“宝——贝儿——”
小狗叫着,跳到一个适当的位置,它胖嘟嘟的小身体随着吠叫声直颤。
这时又听到一个湿滑滑的接吻一样的声音。
狗抬头看看上面的厨房地板,但声音并不是从那里发出的。
一个喷喷的咂嘴声,像是在吃东西。“来啊,宝贝儿!来啊,甜心!”狗踮着脚爪,竖着耳朵,跑进了黑暗之中。
“过来,甜心!过来啊,宝贝儿!”
鬈毛狗嗅到了绑在便桶提手上那根鸡骨头的味道。它在井边上抓搔着,发出鸣呜的叫声。
啧啧啧。
小鬈毛狗跳上木头井盖。那味道就在这儿,就在这桶与洞之间,小狗冲着桶直吠,呜呜叫着,犹豫不决。鸡骨头极其轻微地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