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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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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发起脾气来就不得了。他发疯似的一脚踢翻了路中间的脏水桶。

哥萨克大尉也不甘落后。他不住嘴地臭骂卫兵,挥舞着马鞭子,把那些懒鬼赶下了床。

“大头目正在检阅,说不定到这儿来。你们动作快点!”

那些哥萨克一见事态严重,弄不好真会挨一顿抽,而且他们全都知道切尔尼亚克的厉害。于是就都像火烧屁股似的忙碌起来。

他们干得很卖劲。

“还得去看看犯人。”大尉提议说。“谁知道他们都关了些什么人?要是大头目到这儿来,就糟糕了。”

切尔尼亚克问卫兵:“钥匙在哪儿?马上把门打开!”

警卫队长慌忙跑过来,开了锁。

“你们司令到底上哪儿去了?谁有那么多工夫等他!马上把他找来!”切尔尼亚克发着命令。“警卫队全体到院子里集合,整好队!……为什么步枪不上刺刀?”

“我们是昨天才换班的。”警卫队长解释说。

然后,他就跑出去找警备司令。

大尉一脚踢开了小仓库的门。有几个人从地上坐了起来,其余的人仍旧躺着不动。

“把门全敞开!”切尔尼亚克命令说。“屋子里太暗了。”

他仔细端详着每个犯人的脸。

“你是为什么坐牢的?”他厉声问坐在板床上的老头。

老头欠起身子,提了提裤子。他被这厉声的喊叫吓得有点结巴,含糊不清地回答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把我抓进来,我就坐了牢。我家院子里一匹马丢了,可那能怪我吗?”

“什么人的马?”哥萨克大尉打断他,问。

“官家的呗!住在我家的老总把马换酒喝了,反过来赖到我头上。”

切尔尼亚克把老头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下,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

“收拾起你的破烂,赶快给我滚蛋!”他喊完之后,转身去问那个酿私酒的老太婆。

老头一下子还不敢相信会把他放了,他眨着那双半瞎的眼睛问大尉:“那么,许可我走啦?”

大尉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赶快滚蛋,越快越好。

老头慌忙从床上解下口袋,侧着身子跑出门去。

“你是为什么坐牢的?”切尔尼亚克已经在盘问老太婆了。

老太婆赶紧吞下嘴里的肉包子,忙不迭地说:“长官大人,我给关起来可实在是冤枉!我是个寡妇,他们喝了我造的酒,随后就把我关了起来。”

“这么说,你是做私酒买卖的?”切尔尼亚克问。

“这叫什么买卖呀?”她委屈地说。“司令他拿了我四瓶酒,一个钱也不给。他们全是这样:喝了我的酒,不给钱。这叫什么买卖呀!”

“得了,赶快见鬼去吧!”

老太婆连问都不再问一声,抓起小筐,一面鞠躬表示感激,一面退向门口,嘴里说:“长官大人,愿上帝保佑您长生不老!”

多林尼克看着这出滑稽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被关押的人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点是清楚的:来的这两个人是大官,有权处置犯人。

“你是怎么回事?”切尔尼亚克问多林尼克。

“站起来回上校大人的话!”哥萨克大尉吆喝着。

多林尼克慢腾腾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是为什么坐牢的?”切尔尼亚克又问了一遍。

多林尼克看了上校几秒钟,看着他那翘起来的胡子和刮得光溜溜的脸,看着他那缀着珐琅帽徽的新克伦斯基帽的帽檐。突然,闪出一个使人兴奋的念头:“说不定能混出去呢?”

“我是因为晚上八点钟以后在大街上走给抓来的。”他顺口编了一个理由。

说完,他全身都紧张起来,焦急地等待着反应。

“你深更半夜逛什么大街?”

“不到半夜,也就十一点钟。”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相信自己也能交好运了。

“走吧!”他突然听到了这简短的命令,两条腿的膝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多林尼克连外套都忘了拿,一步就跨到门口,这时哥萨克大尉已经在问下一个人了。

保尔是最后一个。他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把他完全弄糊涂了。连多林尼克都放走了,他一下子竟弄不明白。简直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都放走了。但是,多林尼克,多林尼克……他说是夜里上街被捕的……保尔终于懂了。

上校已经在审问瘦骨嶙峋的泽利采尔,还是那句话:“你是为什么坐牢的?”

面色苍白、心情激动的理发师急促地回答说:“他们说我进行煽动,可我不明白,我怎么煽动了。”

切尔尼亚克立刻警觉起来:“什么?煽动?你煽动什么了?”

泽利采尔困惑地摊开两只手,说:“我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是说,有人正在征集签名,要以犹太居民的名义向大头目上请愿书。”

“什么请愿书?”哥萨克大尉和切尔尼亚克都向他逼近了一步。

“请求禁止虐犹。你们知道,这儿就发生过一次可怕的虐犹事件。犹太人都很害怕。”

“明白了。”切尔尼亚克打断了他的话。“犹太佬,我们会给你写请愿书的!”他转身对大尉说:“这个家伙得弄个牢靠点的地方关起来!把他押到指挥部去!我要亲自审问他,到底是谁要请愿。”

泽利采尔还想分辩,但是大尉把手一扬,在他背上狠狠地抽了一马鞭。

“住口,你这畜生!”

泽利采尔疼得脸都变了形,躲到墙角去了。他嘴唇抖动着,差点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候,保尔站了起来。仓库里的犯人只剩下他和泽利采尔两个了。

切尔尼亚克站在这个小伙子面前,用那双黑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喂,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上校马上就听到了回答:“我从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做鞋掌。”

“什么马鞍子?”上校没有听明白。

“我家住了两个哥萨克,我从一个旧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钉鞋掌,就因为这个,他们把我送到这儿来了。”保尔怀着获得自由的强烈愿望,又补充了一句:“我要是知道他们不让……”

上校轻蔑地看着他。

“这个警备司令尽搞些什么名堂,真是活见鬼,抓来这么一帮犯人!”他转身对着门口,喊道:“你可以回家了。告诉你爸爸,叫他好好收拾你一顿。行了,快走你的吧!”

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从地上抓起多林尼克的外套,朝门口冲去。他穿过警卫室,从刚刚走出来的切尔尼亚克身后悄悄溜到院子里,然后从栅栏门出去,跑到大街上。

仓库里只剩下倒霉的泽利采尔一个人了。他又痛苦又悲伤,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向门口迈了几步。这时候,一个卫兵走进外屋,关上仓库的门,加上锁,在门外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在台阶上,切尔尼亚克对哥萨克大尉得意地说:“幸亏咱们来看了看。你瞧,这儿关了这么多废物。我看得把警备司令关两个礼拜禁闭。怎么样,咱们走吧?”

警卫队长在院子里集合好了队伍。一见上校走出来,马上跑过来报告:“上校大人,一切照你的吩咐准备完毕。”

切尔尼亚克把一只脚伸进马镫,轻轻一蹿,上了马。大尉费了很大劲才跨上那匹调皮的马。切尔尼亚克勒住缰绳,对警卫队长说:“告诉你们司令,我已经把他塞在这儿的一群废物都放走了。再转告他,他在这儿搞得乌七八糟,我要关他两个礼拜禁闭。牢里关着的那个家伙,马上给我押到指挥部来。注意警卫。”

“是,上校大人。”警卫队长敬了个礼。

上校和哥萨克大尉用马刺刺着马,向广场飞驰而去。那里的阅兵式已经快要结束了。

保尔翻过第七道栅栏,停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跑了。

在闷死人的仓库里饿了这么多天,他一点劲也没有了。回家去不行,到谢廖沙家去也不行——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全家都得遭殃。上哪儿去呢?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继续往前跑,越过一个又一个菜园子和庄园后院。直到撞在一道栅栏上,他才冷静下来。

看了一眼,他愣住了:高高的木栅栏里面是林务官家的花园。两条疲乏无力的腿竟把他带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他自己想跑到这里来的吗?不是。

那么,为什么他偏偏跑到这里来了呢?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应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他知道花园里有个木头凉亭,那里谁也发现不了他。

保尔纵身一跳,一只手攀住栅栏,爬上去,翻身进了花园。他看了看那座隐现在一片树木后面的房子,便向凉亭走去。凉亭四面光秃秃的,夏天爬满凉亭的山葡萄不见了,现在一点遮挡都没有。

他正要转身回到栅栏那里去,但是已经晚了:他听到背后有狗在狂叫。从房子那边,有一条大狗顺着落满枯叶的小道,向他猛扑过来,可怕的汪汪声震荡着整个花园。

保尔做好了自卫的准备。

大狗第一次扑上来,被保尔一脚踢开了。狗又要往他身上扑。要不是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喊声,真不知道这场搏斗会怎样结束。保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特列佐尔,回来!”

冬妮亚沿着小路跑来了。她抓住大狗脖子上的皮圈,对站在栅栏旁边的保尔说:“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狗会把您咬伤的。幸亏我……”

她突然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个闯进花园的少年多么像保尔啊!

站在栅栏旁边的少年动了一下,轻声说:“你……您还认得我吗?”

冬妮亚惊叫了一声,急速向保尔跟前迈了一步。

“保夫鲁沙,是你呀!”

特列佐尔把她的叫声当成了进攻的信号,猛地一跃,扑了过去。

“走开!”

特列佐尔被冬妮亚踢了几脚,委屈地夹起尾巴,向房子那边慢慢走去。

冬妮亚紧紧握住保尔的双手,问他:“你给放出来了?”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冬妮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急促地回答说:“我全都知道。莉莎对我说了。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

是他们把你放出来的吗?”

保尔有气无力地回答说:“他们错放了我,我才跑了出来。他们现在大概又在搜我了。我是无意中跑到这儿来的,想到亭子里歇一会儿。”他抱歉似的补充了一句:“我太累了。”

冬妮亚注视了他一会儿。她又惊又喜,内心交织着无限的怜悯和温暖的柔情。她用力握着保尔的双手,说:“保夫鲁沙,亲爱的,亲爱的保尔,我的亲人,好人……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你这孩子,我的倔强的小东西,你那天为什么走了?现在,你到我们家,到我这儿来吧。我说什么也不放你走了。我们家很清静,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但是保尔摇了摇头。

“要是他们把我从你们家里搜出来,那可怎么办?我不能到你们家去。”

她把保尔的手握得更紧了,她的睫毛在颤动,眼睛里闪着泪花。

“你要是不留下,就永远别再见我。现在,阿尔焦姆也不在家,他给抓去开火车了。所有的铁路员工都被征调走了。你说你能到哪儿去呢?”

保尔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很担心,只是他怕连累心爱的姑娘,才拿不定主意。但是,这些天的折磨已经使他难以支持,他很想休息一下,而且又饿得难受。他终于让步了。

他坐在冬妮亚房间里的沙发上,厨房里母女俩正在谈话:“妈妈,你听我说,现在保尔正坐在我的房间里,你还记得他吗?他是我的学生。我一点也不想瞒你。他是因为搭救了一个布尔什维克水兵给抓起来的。现在他逃出来了,可是没有藏身的地方。”她的声音颤抖了。“妈妈,我求你让他暂时住在咱们家里。也许只要住几天。他又饿又累。好妈妈,如果你爱我,你就不要反对。我求求你啦。”

女儿的眼睛恳求地望着母亲。母亲也试探地注视着女儿。

“好吧,我不反对。可是你把他安排在什么地方住呢?”

冬妮亚涨红了脸,非常难为情而又激动地说:“我把他安顿在我屋里的长沙发上。这事可以暂时不告诉爸爸。”

母亲直视着冬妮亚的眼睛,问她:“这就是你掉眼泪的原因吗?”

“嗯。”

“可他还完全是个孩子啊!”

冬妮亚激动地扯着衣袖,说:“是啊,可是如果他不逃出来,他们照样会把他当作成年人枪毙的。”

她们彼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叶卡捷林娜·米哈伊洛夫娜这一生吃足了苦头。她母亲是个刻板守旧的妇人,成天讲的是那些虚伪的“礼仪”、“修养”,并对她严加管教。叶卡捷林娜·米哈伊洛夫娜至今记得,那些旧礼教如何毒害了她的青春年华,所以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她摒弃了市侩阶层的许多偏见和陋习,而采取一种开明的态度。尽管如此,她仍然密切关注着女儿的成长,有时还为她忧心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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