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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董贝父子-第150章

小说: 董贝父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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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责备她。她从来没有责备过您。

“‘我不认为,也不希望,您有一天会宽恕我。我丝毫也不指望这一点。如果将来有一个时候,您快慰地相信,在弗洛伦斯身边有一个人,他的生活的重大责任就是消除她对过去悲痛的回忆,如果这样一个时候来临的话,那么我将庄严地向您保证,那时候您将会相信这一点而安心。’”

所罗门把信小心地放回小本子里,又把小本子放回到上衣中。

“我们现在还不要喝那最后一瓶马德拉陈酒,内德,”老人沉思地说道,“现在还不喝。”

“现在还不喝,”船长同意道,“对,现在还不喝。”

苏珊与图茨先生也是同样的意见。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全都坐下来吃晚饭,喝点儿别的东西来祝贺这对年轻夫妇的健康;那最后一瓶马德拉陈酒依旧搁在灰尘与蜘蛛网中间,没有受到打扰。

过了几天之后,一艘宏伟的船在大海上航行,迎着顺风,展开它的白色的翅膀。

弗洛伦斯在甲板上。在船上最粗野的人们看来,她是优雅、美丽与纯洁的化身。她的来到将给船上带来快乐,将使这次航行平安与吉利。这是夜间。她与沃尔特单独坐在那里,注视着他们与月亮之间的海上庄严的光带。

她终于不能清楚地看到它了,因为泪水涌满了她的眼睛;于是她把头俯伏在他的胸上,把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啊,沃尔特,我亲爱的,我是多么幸福!”

她的丈夫把她紧紧抱在心窝里,他们很安静;宏伟的船宁静地向前驶行。

“当我听着大海,坐在这里注视着它的时候,”弗洛伦斯说道,“以往的许多日子涌到了我的心头。它使我想到——”

“想到保罗,我亲爱的,我知道这点。”

想到保罗和沃尔特。海浪在它不断的哗哗的中,一直在向弗洛伦斯低声诉说着爱情——永恒的、无限的爱情;它越过了这个世界的边界,越过了时间的尽头,延伸到海洋之外,延伸到天空之外,一直延伸到遥远的看不见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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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在一段时间消逝之后

海洋在整个一年中周而复始地涨潮和退潮。在整个一年中,时间在暴风雨和阳光中完成它那无休无止的工作。在整个一年中,人类盛衰变化的潮水按照它们规定的路程流动着。在整个一年中,名声赫赫的董贝父子公司跟不幸的意外事件、可疑的谣传、不成功的冒险交易、不吉利的时间,特别是跟它老板的昏头昏脑,进行了生死的斗争;因为他丝毫不愿收缩公司经营的业务,并且听不进一个字的警告:他迎着暴风雨、不顾一切、强迫行驶的船是不牢固的,它经受不住暴风雨的袭击。

一年过去了,这个宏伟的公司倒闭了。

这是夏天的一个下午;在这座城市的教堂中举行婚礼以后差几天就满一年了;人们在交易所里开始嘁嘁喳喳、交头接耳地谈论这场大破产。某个冷漠的、高傲的、在那里众所周知的人不在那里,也没有派代表到那里。第二天,到处都闹哄哄地风传着这个消息:董贝父子公司已经停止营业;这天晚上报纸上发表了一批破产者的名单,这个公司名列首位。

现在这个社会确实十分忙碌,并且有许多话要说。这是个天真地轻信的社会,而且是个被大大地糟蹋了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没有任何其他种类的破产。在这个社会中,没有显赫的人物广泛地从事宗教、爱国主义、道德、荣誉的腐败的投机买卖。在这个社会中之对立关系。分历史为“上古”、“中古”、“近古”、“当今”诸,没有数量值得一提的流通纸币,有些人能靠它们生活得很好,并出于善意许诺大量支付金钱但却口惠而实不至。在这个社会中,不论在什么地方,除了金钱之外,没有任何缺点。这个社会确实是很愤怒的;大家看到这个社会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在一个更坏的社会中他们自己可能在卖弄色相和虚伪做作方面是些破产的经营者的人们,现在极为愤怒。

信差珀奇先生,这位听随形势摆弄的人物,又有了个酗酒行乐的新的诱因了!珀奇先生经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名①,这显然是他命中注定的。私奔及随后发生的事件使他名噪一时,人们可以说,他昨天刚刚才转入平静的个人生活,而现在由于公司破产,他又成了比过去任何时候更为重要的人物了。珀奇先生现在坐在外面的办公室中的托架上,注视着会计以及其他人们(他们很快取代了原先几乎所有的职员)的陌生的脸孔;当他从托架上悄悄地下来,只要在外面的院子里,最远在“国王的纹章”酒吧间里一露面,就会被人们问上一大堆问题;在这些问题中几乎肯定地总要包含这样一个有趣的问题:他想喝什么?然后珀奇先生就开始详详细细地谈到他和珀奇太太在鲍尔斯池塘的那些忧虑不安的时刻,那时候他们第一次猜疑“事情变糟糕了”。然后,仿佛公司的死尸就停放在隔壁房间里似的,珀奇先生用很低的对目瞪口呆的听众谈到珀奇太太第一次听到他在睡梦中哼叫道,“一英镑值十二个先令九便士,一英镑值十二个先令九便士!②,那时她就猜疑变糟糕了。他认为,他这种讲梦话的行为追根溯源是由于董贝先生脸部的表情变化给他留下的印象所产生的。然后他告诉他们,他有一次曾经问董贝先生,“先生,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吗,您的心情是不是不快活?”董贝先生回答道,“我的忠心耿耿的珀奇——不过不,我不会不快活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敲敲前额,说,“您走吧,珀奇!”然后,总而言之,这位成为他的地位的牺牲品的珀奇先生就会讲出形形色色的谎话,那些动人的故事把他自己都感动得簌簌落泪;他真心相信,昨天捏造的胡言乱语今天重复一遍,就好像成了真实的了——

①这里引用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乔治·戈登·拜伦(GeorgeGordonByron,1788—1924)的一句名言。拜伦在他的长诗《查尔德·哈洛德游记》(ChideHarold’spilgrimage)第一、二两章问世后,立刻名扬四方,因此他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我一个早晨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名。”

②一英镑本应值十二个先令。

珀奇先生在结束这种聚会时,总是温和地说道,“当然,不论他们过去可能有过什么怀疑(仿佛他真有过什么怀疑似的!),他总是不该辜负他的信任的,是不是?他的这种心情给他的感情带来很大的荣誉(听众当中没有一个是债权人)。因此,当他离开他们回到办公室去的时候,自己的良心总是得到了安慰,而且在人们心中总是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就这样回到他的托架中,重新坐下来注视着会计和其他人们的陌生的脸孔,看他们随随便便地翻阅着那些包含着极大机密的帐册;或者他就踮着脚,走进董贝先生的空荡荡的房间,拨拨煤火;或者到门口去透透新鲜空气,跟偶尔到这里来走走的熟人伤心地聊上几句;或者向会计长献上各种小殷勤来取得他的好感,因为珀奇先生指望在董贝父子公司事务结束之后,会计长能帮助他在火灾保险公司里谋求一个信差的职务。

对白格斯托克少校来说,破产是真正的灾难。少校并不是一位富于同情心的人——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乔·白身上——,除了喘气和呼吸困难这些生理方面的表现以外,他在其他方面也不是个易于感情冲动的人。可是他过去在俱乐部里那么夸耀他的朋友董贝,在其他成员面前对他那么大吹大擂,又是那么不断地宣扬他的财富来把他们压下去,因此俱乐部里的这些人(他们毕竟也是人哪!)现在都幸灾乐祸地对少校进行报复;他们装出极为关切的神情,问他,这样可怕的沉重打击他可曾事先预料到,他的朋友董贝又是怎样忍受它的呢。对这些问题,少校脸孔涨成深紫色,回答道,总的说来,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很坏的世界上;乔稍稍懂得一些,可是他上当受骗了,先生,就像一个婴儿一样上当受骗了;如果当乔·白格斯托克跟董贝到国外去,在法国到处追寻那个流氓的时候,您向他作出这种预言的话,那么乔·白格斯托克是会“呸!呸!”地讥笑您的——我敢向天主发誓,先生,他是会“呸!呸!”地讥笑您的!乔被欺骗了,先生,被愚弄了,被蒙蔽了,被包上眼睛了,可是现在他又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留神看了。先生,如果乔的父亲明天从坟墓里爬起来的话,那么他也不会赊给这位老击剑师一个便士的,而会对他说,他的儿子乔是个很老的军人,不会再受骗了,先生。他现在是个多疑的、乖戾的、古怪的、筋疲力尽的异教徒乔·白,先生;如果退隐到一个桶里居住是符合一位从老学校中训练出来的一位粗鲁和坚强的老少校的尊严的话(他本人曾荣幸地认识已故的肯特郡和约克郡的公爵殿下,并受到过他们的赞扬),那么,可以向上帝发誓!先生,他明天就会坐在帕尔·马尔街的桶里,来显示他对人类的鄙视了!①——

①指希腊犬儒派哲学家戴奥吉尼斯(公无前412?—323年)。犬儒学派是希腊的一个哲学派别,它强调禁欲主义的自我满足,放弃舒适的环境。戴奥吉尼斯是这个学派的典型人物,号召人们回复简朴的自然的生活;据说他有一段时间是住在一个桶里的。帕尔·马尔(PallMall)是伦敦中心的一条街,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上流社会人士。

少校发表所有的这些谈话以及许多诸如此类的谈话时,总是显示出易患中风症的症状,总是使劲地摇晃着脑袋,激烈地发泄出他的委屈与愤怒,所以俱乐部里年轻的成员们都猜测他曾在他的朋友董贝的公司里投了资,如今遭受了损失;可是那些对乔了解较多的、年纪较老的军人和阅世较深的老滑头们却不相信这一点。倒霉的本地人没有提出过任何意见,但却吃尽了可怕的苦头;不仅在精神方面,每天每个钟头都要受到少校连珠炮似的责骂,而且在身体方面,他也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不是被打痛,就是被撞伤。在董贝父子公司破产以后整整六个星期中,脱靴器和刷子不时像雨点似地落在这位可怜的外国人的身上。

奇克夫人对这场可怕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三个想法。首先是,她不能理解这件事。第二是,她的哥哥没有作出应有的努力。第三是,在举行第一次晚会的那一天,如果她被邀请参加宴会的话,那么就决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点她当时就这样说过。

不论是谁,对这场灾难所发表的意见,都不能阻止它,减轻它或使它加重。人们得知,公司本应当在最有利的情况下结束营业的,但董贝先生却自愿放弃他的一切财产,而不请求任何人施予恩惠。人们得知,恢复公司业务的问题根本谈不上了,因为任何以互相让步为目的的友好协商他都不愿意听取;他过去作为商业界受尊敬的一个人,曾经担任过一些负责的和荣誉的职务,现在他把所有这些职务全都辞退了;据有些人说,他快要死了;据另一些人说,他忧伤得要发疯;据所有的人说,他是个心灰意冷的人。

公司的职员们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表示哀伤的宴会,宴会上由于有滑稽逗趣的歌唱,所以气氛活跃,进行得很好。在这之后,大家就分道扬镳,各奔四方了。有些人到国外工作;有些人在国内其他公司中任职;有些人突然记起了他们有深厚感情的乡下亲戚,就动身去看望他们;有些人则在报纸上刊登求职广告。在原先的职工中,只有珀奇先生一个人还留下来,坐在托架上看着会计们,或从托架上跳下来,去巴结那位能帮他到火灾保险公司谋求职务的会计长。办公室很快就变得肮脏起来,无人照管。如果这时候董贝先生来到这里的话,那么在院子角落里出售拖鞋和狗颈圈的主要商人心里就会琢磨,现在再像过去那样把食指举到帽檐行礼是否合适了;搬运员把手藏在白围裙下面,发表了规劝人们不要有野心的讲话;在他看来,英文中野心(ambition)与毁灭(perdicBtion)这两个词是押韵的,这不是没有道理。

莫芬先生这位眼睛淡褐色、头发与连鬓胡子稍稍有些斑白的单身汉,也许是公司核心圈的人物中,唯一为降临的灾难由衷地、深切地感到悲痛的人(公司的老板当然除外)。在许多年中,他以应有的恭敬与尊重对待董贝先生,但是他从来不曾掩饰过自己的本性,从来不曾卑鄙地向他谄媚过,或者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而纵容过他的欲望。所以他没有因为过去自卑自贱而现在来寻求报复;没有像长久被绷紧的弹簧那样,在放松之后迅速地弹回去一下。他起早贪黑地工作,来查明公司业务中各种复杂或困难的帐目;他总是到场解释需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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