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贝父子-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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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交易中收取一定的佣金;而且,他还参与公司的有利的投资活动,所以在东方贸易业巨鲸四周的小鱼儿们都把他看成是一位阔老。机灵的观察者们开始谈论,董贝公司的杰姆·卡克在计算他的资本;他是个聪明人,正在合适的时候收回他的钱;在证券交易所里甚至有人打赌说,杰姆将要娶一位有钱的寡妇。
不过这些丝毫也不妨碍卡克先生侍候他的老板,也丝毫不妨碍他保持干净、整洁、圆滑或任何猫般的特性。与其说他的习惯有什么变化,还不如说他整个人比过去更精练了。在他身上过去可以看到的一切东西,现在仍然可以看得到,只是现在表现得更为集中罢了。他做每件事情的时候,就仿佛他不做任何其他的事情似的;——对一位具有这样能力与意图的人来说,这相当明确地表明,他正在做某件事情来磨练与激励他最敏锐的才能。
他的唯一显著的变化是,当他骑着马在街上来来去去的时候,他深深地陷入沉思之中,就像董贝先生遭到不幸的那天早上,他从那位先生家里走出来时的情形一样。在这种时候篇是摘录外,大部分是全文。每卷卷末附有注释和人名索引。,他不假思索地自动避开路上的一切障碍物,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一直到达目的地为止,除非突然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或突然需要作出什么努力,才能使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有一天他这样骑着他的白腿的马,向董贝父子公司的办公室行进的时候,他既没有留意到两位女人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也没有留意到磨工罗布为了表明他严守时间,正在离指定地点更近一条街的地方等候着他,圆圆的眼睛正被他吸引住;罗布徒劳地一次又一次把手举到帽檐向他行礼,以便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在他主人身旁急匆匆地走着,准备在他下马的时候立即抓住马蹬。
“看,他骑过去了!”这两位女人当中的一位喊道;她是一位老太婆,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把他指给她的同伴看;她的同伴是一位年轻女人,站在她的身旁,跟他一样退避到一个门道里。
布朗太太的女儿沿着布朗太太指点的方向望出去,脸上露出愤怒与渴望报仇的神色。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她低声说道;“不过也许我见到他是件好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样子没有变化!”老太婆十分怨恨地看了一眼,说道。
“他变化!”另外一位回答道。“为什么会变化?他受过什么苦吗?我一个人的变化抵得上二十个人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看,他往那里骑过去了!”老太婆用发红的眼睛注视着她的女儿,嘟囔着说道,“那么悠闲自在,那么整洁漂亮,还骑着马,而我们却站在污泥里——”
“而且是从污泥里出来的,”她的女儿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是他马蹄下的污泥。我们还能是什么?”
她又用全神贯注的眼光从后面望着他;当老太婆想要回答的时候,她急忙摇摇手,仿佛连也会阻挡她的视线似的。她的母亲注视着她,而没有注视他,并保持着沉默,直到后来那冒着火星的眼睛平静下来了,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由于看不到他而感到安慰似的。
“宝贝!”这时候老太婆说道。“艾丽斯!漂亮的女儿!艾丽!”她慢慢地摇摆着她的袖子来引起她的注意。“你是能从他那里敲出钱来的呀,你就让他那样过去吗?唔,这是罪恶,我的女儿。”
“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不要他的钱吗?”她回答道。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我曾接受过他姐姐的钱了吗?如果我知道有什么钱通过他雪白的手送来的,难道我会去摸一个便士吗?除非我能在上面涂上毒药,再送还给他!别说了,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吧。”
“让他那么有钱?”老太婆嘟囔着,“而我们就这么穷苦可怜!”
“我们可怜,是由于他给我们造成了伤害,而我们却不能对他报仇雪恨;”女儿回答道,“让他给我那种财富吧,我将从他那里取得它并使用它。走吧,看他的马没有用。走吧,妈妈!”
但是老太婆这时看到磨工罗布牵着没有人骑着的马,沿着街道回来,她好像产生了超出这件事情本身的某种兴趣,非常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年轻人。当他走近的时候,她好像要解决心头的什么疑问似的,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了她女儿一眼,并把一个指头贴在嘴唇上;当他正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她从门道里走出来,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喂,我活泼的罗布这些时候都在哪里呀?”他回过头来时候,她问道。
活泼的罗布听到这个问候,减少了不少活泼,表现出十分惊愕的样子,眼中含着泪水,说道:
“啊,布朗太太,一个可怜的小伙子正在规规矩矩地挣钱过活,体体面面地做人,您为什么不让他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去打搅他呢?他正把他主人的马牵到一个规矩可靠的马厩去,您为什么跑过来,在街道上跟他讲话,败坏他的名声呢?——这匹马要是由您去处理的话,您是会把它卖掉,再买肉来喂猫喂狗的!哎呀,我还以为,”磨工说了一句结尾的话,仿佛他所受的一切委屈已到达顶点似的,“您老早以前就已死掉了呢!”
“我亲爱的,”老太婆向她的女儿大声哀诉道,“我认识他已有好多个星期、好多个月了;有好多次,那些卖鸽子的流浪者和捉鸽子的人欺负他,都是我帮助了他,可是他现在竟这样对我说话!”
“让那些鸟儿安安静静,别去打扰它们吧,好不好,布朗太太?”罗布用极度痛苦的声调反驳道,“我想,一个年轻小伙子最好是跟狮子打交道,而不要去跟这些小东西打交道,因为它们常常会在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飞回到您的脸上来。唔,您好吗?您需要什么?”罗布说出这些有礼貌的话,仿佛是极不愿意,极为激愤和怨恨似的。
“你听,我的宝贝,他是怎样跟一位老朋友讲话的!”布朗太太又向她女儿哀诉道,“但是他有几位老朋友可不像我这么耐性。如果我去告诉几个他认识、他曾经跟他们玩乐,并欺骗过他们的朋友,到哪里去找到他的话——”
“您住嘴好不好,布朗太太?”可怜的磨工打断她的话,说道,一边迅速地向四周看了一眼,仿佛预料会在近旁看到他的主人的牙齿正在闪发出亮光似的,“您想毁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取乐,这是为什么呢?像您这样岁数的人,本应该想各种各样事情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多么雄壮的马!”老太婆拍拍马背,说道。
“别去动他好不好,布朗太太?”罗布把她的手推开,大声喊道,“您真要把一位悔过自新的年轻小伙子逼得发疯了!”
“嘿,我伤害它什么啦,孩子?”老太婆回答道。
“伤害?”罗布说道,“您就是用稻草碰它一下,它的主人也能发觉。”他把老太婆的手碰过的地方吹了吹,用手指轻轻地把它抚平,仿佛他当真相信他所说的话似的。
老太婆回头望了望跟随在后面的女儿,向她嘀咕了一句并歪歪嘴巴;当罗布手里拿着缰绳继续向前走去的时候,她紧紧跟在他的后面,继续和他交谈。
“你有了个好差使了,罗布,是不是?”她说道,“你走运了,我的孩子。”
“唉,别谈走运了,布朗太太,”可怜的磨工左顾右盼,停住脚步,回答道,“如果您没有遇见我,或者如果您走开的话,那么,说实在的,一位年轻小伙子可以说是相当走运了。您离开我吧,布朗太太,别在我后面跟着!”罗布突然反抗地哇哇大哭起来,“如果那位年轻的女人是您的一位朋友的话,那么她为什么不把您领开,而让您这样丢脸呢!”
“什么!”老太婆用哭丧的说道,一边把脸凑近他的脸,对它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她脖子上松弛的皮肤都因而往下垂挂着了。“你竟翻脸不认你的老朋友了!过去当你除了石砌的道路,找不到别的床铺的时候,难道你不曾五十次偷偷地躲藏在我家里,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吗?现在你竟居然这样对我这样说话!难道我过去不曾跟你一道去买卖,还帮助你这小学生偷偷地逃学,还有什么我不曾做过的,而你现在竟居然叫我走开!难道我不能在明天早上把你过去的一群伙伴召集起来,像你的许多影子一样,跟随着你,把你彻底搞垮吗?你现在竟居然放肆无礼地看着我!我就走。艾丽斯,我们走吧!”
“站住,布朗太太!”心烦意乱的磨工喊道,“您这是干什么来着?您别生气!请别让她走。我完全不想冒犯您。我开头的时候不是对您说过,‘您好吗?’是不是?可是您不愿意回答。您好吗?还有一点,”罗布可怜巴巴地说道,“请听我说!一位年轻小伙子需要把他主人的马牵去洗刷干净,而他的主人又是个什么丁点小事都能觉察出来的人,这时他怎么能站在街上跟人讲话呢?”
老太婆装出稍稍息怒的样子,但仍然摇着头,歪着嘴巴,嘟囔着。
“跟我到马厩去,喝一杯对您身体有益的东西,好不好,布朗太太?”罗布说道,“不要像现在这样闲荡着,那对您,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您肯不肯跟她一道跟我来?”罗布说道,“说真的,要不是有这匹马的话,我真高兴见到她!”
罗布这样赔了礼之后,拐了一个弯,牵着马沿着一条小街走去,这时他那神态真是一幅悲观绝望的悲惨图景。老太婆向她女儿歪歪嘴,紧紧跟在他后面。女儿随后跟着。
他们转进一个寂静的小广场,或者说得正确些,一个院子里。一座雄伟的教堂钟楼巍然耸立在这里,还有一个包装作坊的仓库和一个酒瓶厂的仓库也坐落在这里。磨工罗布把那匹白腿的马交给院子角落里一所旧式马厩的马夫,请布朗太太和她的女儿坐在马厩门口的石长凳上,不久他就从邻近的酒吧里出来,拿着一只白镴的酒壶和一只酒杯。
“孩子,为你的主人卡克先生的健康干杯!”老太婆在喝酒之前慢吞吞地说出她的祝愿。“天主保佑他!”
“怎么!我以前没跟您说过我的主人是谁啊?”罗布眼睛张得大大地说道。
“我们认得他,”布朗太太说道,她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连她那动作着的嘴巴和摇晃着的脑袋也暂停了片刻。“我们今天早上看到他从我们身边经过,后来他下了马,你在那里等着把它牵走。”
“是的,是的,”罗布回答道,好像后悔没有在任何别的地方等候他似的。——“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不喝?”
这个问题是指艾丽斯而提出的。她紧裹在斗篷里,坐在稍稍离开一点的地方,对他递上来的重新斟满的酒杯丝毫也不理会。
老太婆摇摇头。“别管她,”她说道;“如果你了解她的话,你就会知道她是个古怪的人,罗布。可是卡克先生——”
“别作声!”罗布说道,一边偷偷地朝包装作坊的仓库和酒瓶厂的仓库张望,仿佛卡克先生可能会从这些仓库的任何一排房屋中往这边窥视似的。“说得轻一点。”
“唔,他不在这里!”布朗太太喊道。
“我不知道这,”罗布嘟囔道,他甚至朝教堂钟楼看了一眼,仿佛具有超自然听觉的卡克先生可能躲藏在那里似的。
“他是一位好主人吧?”布朗太太问道。
罗布点点头,又低声补充了一句,“非常精明厉害。”
“他住在城外,是不是,亲爱的孩子?”老太婆问道。
“当他在家里的时候,他是住在城外,”罗布回答道,“可是我们现在不住在家里。”
“那么住在哪里呢?”老太婆问道。
“住在一栋出租的房屋里,跟董贝先生的家很挨近的,”罗布回答道。
年轻的女人眼睛那么锐利地、那么突然地注视着他,弄得罗布十分惊慌失措;他又向她递过酒杯,但跟先前一样没有成功。
“董贝先生——您知道,有时候,您和我常常谈到他,”罗布对布朗太太说道,“您过去常常想法让我谈到他。”
老太婆点点头。
“唔,董贝先生,他从马上摔下来了,”罗布不愿意地说道,“我的主人不得不比往常更多次地到那里去,不是跟他在一起,就是跟董贝夫人在一起,再不就是跟他们当中的什么人在一起,所以我们就搬到城里去住了。”
“他们是不是好朋友,亲爱的孩子?”老太婆问道。
“谁?”罗布反问道。
“他跟她?”
“什么,董贝先生跟董贝夫人吗?”罗布说道,“这我怎么能知道!”
“不是说他们,小宝宝,我是说你的主人跟董贝夫人,”老太婆哄着他,回答道。
“我不知道,”罗布又向四周看看,说道,“我猜想是这样。
您的好奇心多重呵,布朗太太!言多必失,少说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