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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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一幅!”
“我也要一幅!”
侯贵卿忙说:“在场的一人一幅,敬部长累了,给在场的同志写完,不得再给自己的亲友求字了。”又转身对敬部长说“敬部长,我可替你答应下了,你不能驳我这个面子呀!”
敬部长显然很高兴,说:“好好好,在场的一人一幅,不然白吃你们的毛豆了!”接着哈哈大笑。
敬部长写了有五六幅字,这才放下笔,坐在沙发上休息。
侯贵卿说:“敬部长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和敬部长谈谈在这里的活动日程。”
大家都出了门,但侯贵卿看敬部长的面色,好像并不疲劳,用眼色示意敬乡长事先嘱咐他该说的话。
敬乡长会意,说:“敬部长,有一件事还得麻烦您老人家。”
“你说吧。”
敬乡长说:“您知道,咱们家乡穷。每年国家都拔款扶贫,可是总是扶不起来。后来才知道,我们穷就穷在自己不能发展生产上,而发展生产又穷在没有人才上。人才呢,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没有新思想,新观念不行。所以,县里规定了一条政策,叫’ 送出去,请进来‘。这请进来,当然是请外面的人才,到咱们这个穷乡僻壤工作。也请了几个,但愿来的不多。这’ 送出去‘ ,您想咱们能送什么人?我们培训了一些女孩子,送给咱们河南在各地的老革命家里当保姆。当保姆,只是名义上的事,实际上是让她们开眼界,见世面,学习新知识,树立新观念。在首长身边,什么知识学不到!所以,我这次前来,还带了几个经过培训的女孩子,其他几个都有主了,还剩下一个,挺好的。敬部长如果愿意给咱们家乡培养人才,你看一看,相中了,就留下跟您回北京。”
敬部长想了想问:“能做咱们家乡的饭菜吗?”
“这是我们专门培训的项目。除了家乡菜,其他鲁菜,川菜,也能照量一两下子。”
敬部长说:“你不知道,找个保姆有多难。我那老太太,这一年之内,换了三个保姆。我说,咱们从老家找个农村姑娘吧。河南农村人朴素,厚道。可是还没有去找呢。”
敬乡长说:“让她进来,敬部长相看相看。”
“好的。”敬部长说。
侯贵卿叫:“司秘书!把那个河南姑娘领进来。”
不多时,进来一个打扮朴素的农村姑娘。敬部长问了她几个问题,回答使敬部长很满意。敬部长觉得这个姑娘很诚实,很聪明,因为初中毕业后,家里没钱供她上学,便下地干活了。
敬部长又问:“这工资怎么开呀!”
敬乡长笑着说:“你看敬部长说的,给咱培养人才,我们得交学费,还要您老出费用呀?”
敬部长说:“不出费用,说不过去。咱们乡里乡亲的,不细说了。反正不能让姑娘吃亏就是了。”
“我们信,我们信。”敬乡长说。
火候到了。
侯贵卿说:“敬部长也累了,休息吧。明天怎么活动,请敬部长指示。”
敬部长说:“休息,休息!明天我们五个人分别活动,该找谁谈,他们会告诉你们安排的。我呢,咱们俩人单独谈。”
侯贵卿说:“好好好。上午九点怎么样?敬部长可以多睡一会儿。”
敬部长说:“可以。”
侯贵卿和司秘书一起送敬部长进了房间又仔细看了看一应设施(其实两人昨天就看了又看,这次看是让敬部长知道他们工作的细心)。
两人安排敬部长休息,又回到刚才吃饭的小餐厅,首先是司马仁问:“怎么样?”
侯贵卿大笑着说:“完全成功!完全成功!”又问“这女孩子真是他们乡里培训班出来的?”
司马仁说:“哪里是呀!是我让敬乡长那么说的。这女孩子自己学习过厨艺,开过小饭店,没有挣到钱。我给她一说,她高兴的不得了!”
“姑娘的工资怎么办?”
司马仁说:“这还要你这个首长操心呀。每月工资四百元。由林钢的永辉公司每月寄到女孩子家里。这一点也和女孩子谈好了。不让她告诉敬部长,敬部长给她开工资,也不能要。”
侯贵卿沉默地微笑着,显然很得意。过了一会儿,推心置腹地对他的朋友说:“先别说这接待头一天给敬部长的印像,以后在敬部长身边,咱们就有个眼睛和耳朵。现在时兴什么?别说在首长身边有个亲人了,给首长反映什么情况、意见,得经过秘书这一关,有很多人民来信,为什么首长看不到?就是因为秘书过筛子给’ 筛‘ 下去了。有这个保姆在部长身边,有什么材料,端饭功夫就交到敬部长手里了。”
“我可没有’ 筛‘ 下去过你的’ 重要来件‘ 呀!除了……她的来信,我不敢拆……”
侯贵卿打了秘书一拳:“你这个小四儿!……”
第二天的上午九点钟,侯贵卿准时到了招待所。他估计昨天接待的安排给敬部长的印像不错,看来敬部长这个老革命,已经把他当成“小朋友”了。敬部长也真的喜欢他,确实觉得这个年轻干部人才难得。侯贵卿一进屋,敬部长就热情地招呼他说:“坐坐坐!”
侯贵卿不卑不亢地落坐,问:“敬部长昨天休息得好吗?”
敬部长说:“好好好!……你们省里的工作都很忙,昨天吃饭用了那么多时间,说了那么多没有用的话,实在不好意思。”
侯贵卿忙说:“哪里是没用的话?敬部长的话句句都有用,对我们句句都是一次深刻教育。”
服务员端上两杯茶,退了出去。敬部长品了半口茶,缓缓地说:“我们这次来,是搞点调查研究。我们小组成员是分了工的,由我找你们领导谈,其他同志分别找另外的同志谈。”
侯贵卿等着敬部长说下去,敬部长问:“你们的张敬怀书记呢?怎么我来了,连面也不露?”
侯贵卿答:“张书记忙,到基层去了。”他没有讲张敬怀到煤矿去处理事故。
敬部长有些不悦,说:“他资格老,参加过长征!”下面的潜台词没有说,但侯贵卿听出来了。
“咱们谈吧。”敬部长说。
“怎么谈?”侯贵卿以请示的态度问。
敬部长说:“随便谈,随便谈,像聊天谈家常似的,越随便越好。先谈谈你自己的工作吧。”
当然侯贵卿了解敬部长的“随便谈”,他是不能“随便”的,每一句话必须字句斟酌又斟酌,但态度是要使敬部长感到“随便”。
侯贵卿开始讲:“我这个人太年轻,是改革开放的形势,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的。用句俗话说:敬部长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多。所以我在工作中,特别注意两条,一条是尊重老前辈的意见,二是经常下基层,倾听群众的呼声……”
“你这两条好,好!”
“所以,我们省委这个班子,主要是我和张敬怀书记的关系。工作上很融洽,我自觉当他的助手,他有很多经验,我们必须借鉴。团结是没有问题的。”
敬部长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侯贵卿说:“我们的张敬怀书记,资格老,水平高。他是书记,我是副书记,主要是我当他的助手,时时处处注意听取他的意见,他怎么决定我怎么执行。”
敬部长插言:“你这个态度是对的。可是,这也得一分为二:老同志有老同志的优势,但老同志框框多,往往稳重有余,创造不足。青年同志虽然经验少,框框也少,敢想敢干,富于创造性。”
“这一点,我可做得不够。我只能是张书记怎么说,我按指示怎么办,不敢越雷池半步。”
敬部长摇着头:“从组织上说,书记和副书记是平级,从党的关系说,书记是一把手,是一个班的班长,还有个党内民主嘛,还有集体领导嘛!民主集中制原则的第一条就是少数服从多数。”
侯贵卿不语,敬部长继续发挥他的观点:“我们许多地方的工作,之所以出问题,犯错误,就是一把手说了算,一把手就代表党。这是多年的’ 老大难‘ 毛病。”
侯贵卿忙说:“我们张书记确实水平高,我们确实很尊重他。”
“尊重是对的,但作为一把手,也不能只爱听顺耳之言。”
“没有,没有。我们张书记没有。”侯贵卿忙忙否认。
敬部长又继续发挥着:“爱听颂歌,不爱听逆耳之言,是作为领导人的最大缺点。有几个人知道这一点?就是知道了,有几个人能做到?”敬部长停了一下,好像让自己平静心态似的,“我这个人爱看金庸的小说,有本叫《鹿鼎记》的小说,你看过吗?”
侯贵卿说:“看了一下……没看完。”
敬部长说:“这中间有个人物叫韦小宝,他凭什么青云直上,所向披靡!论出身,是个婊子的孩子,一没有文化,二没有武功,更没有老子当靠山。他就有一手,就是会拍马。这一手可真是战无不胜的法宝。别说远的了,连他老人家都没有经得起这个考验!何况我们凡人呢?”
侯贵卿说:“这种道理,有几个领导能像敬部长这样理解得深刻呀!”
敬部长问:“如果是这样,你怎么发挥积极性和创造性呢?”
“也能!”侯贵卿说:“张书记定下来的事,在这个范围内,我们能发挥积极性。”
敬部长问:“你在工作中没有自己的想法?”
“也有……”侯贵卿答:“比如,在改革开放中,注意多引进外资是对的。
这方面我们和张书记没有不同意见。可是,我们省西部是山区,雨量丰沛,东部是沙区,十年九旱。我们想搞一个’ 西水东调‘ 工程,张书记认为:这项工程周期长,投资大,见效慢,不如引进外资见效快,所以不同意西水东调工程上马……”
敬部长:“工作最忌搞短期行为。”
侯贵卿忙说:“这个意见我只是放在心里,对谁也没有讲过,否则我要负不团结的责任的。因为敬部长这么平易近人,和我谈心,我才有勇气说呀!”语气很使敬部长感到他很委屈。
敬部长说:“你和我说什么都没关系,我看你这个年轻人,还是有敬业精神的。你在我的印像中,最深的是文化大革命中,在那个’ 造反有理‘ 的时候,有几个人能有勇气,有办法,保护老干部呀!你很实在,你讲,讲,讲,有什么话,都讲深讲透。”
侯贵卿又讲了他想做的几项工程,因为张书记不同意而没有上马。
敬部长又沉默不语。
侯贵卿接着说:“都是我不好,经验不足。人们又说我是’ 少年得志‘ ,遇事总想来点创造性,可是有时候碰得头破血流!我常常想要干些事,可又常常是叫你’ 欲干不能,欲罢不忍‘ ,真想哭!”
……
侯贵卿和一个中央大员促膝谈心还是第一次。敬部长也觉得这个年轻干部的确是个好苗子。双方都觉得这次谈话获得完全成功!
谈话一直到了吃午饭时刻,侯贵卿说:“敬部长该休息了,今天午饭,我就不陪了。”
敬部长说:“不陪好,不陪好。”
侯贵卿说:“有什么要谈的,敬部长可以随时找我。”
“好的,我会再找你的。当然也还要找很多同志谈的。兼听则明嘛!”
敬部长第二次找侯贵卿谈话,是在第四天下午。
敬部长说:“侯书记……”
侯贵卿忙说:“敬部长还是叫我小侯吧,我觉得亲切,你一叫’ 书记‘ ,我觉得身上颤抖……”
敬部长笑着说:“好,就叫你小侯,我说,你这个小侯,上次我和你谈话,说到张敬怀同志,你没有和我讲真实情况,我得批评你!”
敬部长虽然说是“批评”,可是那口气分明是爱护。
“什么问题我没有反映真实情况?”
敬部长说:“我问你,张敬怀同志的女儿开了个大公司,有没有这事?”
“哦……”侯贵卿说:“有是有,可是这算什么事呀,现在多少领导的儿女开公司呀!”
敬部长说:“你们省报上登了一篇文章,叫什么《叛国的”爱国者“》,你看过吗?”
侯贵卿摇摇头:“没注意。”
敬部长说:“是张敬怀的秘书写的,你怎么没看?”
侯贵卿答:“噢,可能……我到北京开会……”
敬部长又拿出一份材料:“你看这个盖老板是什么人?”
侯贵卿接过材料看了,不语。
敬部长又问:“这个盖老板送给张敬怀女儿一部奔驰汽车你知道不知道?”
“听到些风声,一把手家属的事,我无权查问。估计张敬怀同志也不知道。”侯贵卿说。
“一部大汽车,又不是一个小钱包,他会不知道?你不能为’ 团结‘ 大局,而丧失原则呀!”
侯贵卿装做替张敬怀解释的样子:“她女儿的公司有一套房子,母女在那里住,他们早就分居了。”侯贵卿又替张敬怀说话。
“你向省纪委反映了吗?”
侯贵卿解释:“敬部长,你想一想,我这个二把手,只是配合一把手工作,他有什么问题,我怎么能让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