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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碧血黄沙-第18章

小说: 碧血黄沙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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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骑士从马鞍上摔下来了,同时从栅栏边几百张嘴里响起一阵恐怖的狂喊。那匹马从牛角上一摆脱下来,就发狂一样逃跑了,肚子染红了鲜血,鞍带扯断,马鞍在肚子上摆荡。

雄牛转过来追马,但是同时有一样更近的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那是堂娜索尔,她没有躺在地上不动,反而站起身来,拾起刺杆,勇敢地把刺杆夹在腋下,重新向牲畜挑战;这是一种大胆的疯狂的表现,但是她想到许多人在看着她;一次必死的冒险,比害怕胆怯和招人嘲笑好得多了。

栅栏外边已经没有人叫喊了。人群一动不动,吓哑了。全体骑士都用疯狂的速度快跑赶来,扬起一团尘土,在她看来是越近越大了。可是他们来不及救她了。那雄牛已经用前腿刨着地,低下头来准备进攻这还在用长枪威胁它的大无畏的小人儿。只要把角轻轻一挑,就一切都完了。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一声狂野的吼叫分散了雄牛的注意力,有一件红的东西在它的眼前闪过,仿佛是一阵火焰。

这是加拉尔陀,他从马上跳下地来,丢掉刺杆,拿起搁在马鞍前边的短大衣。

“嗨——!……攻击吧!”

雄牛进攻了,跟着短大衣的红色里子跑过来了,被它以为配得上它的敌手吸引住了,它就把它的尾巴转向那个穿黑裙子、紫上衣的人,她却由于危险感到茫然无措,还是把长枪夹在腋下站立着。

“不必怕啦,堂娜索尔,它已经是我的了,”斗牛士激动得脸色苍白,可是微笑着说,因为他信得过自己的技巧。

除了舞动短大衣以外没有别的防御办法,他把那牲畜从这位太太身边远远引开了,他用熟练美妙的避身法避过它的狂暴的攻击。

人们忘记了刚才的惊恐,开始热情地鼓掌。多么运气呵!原来是来看简单的翻雄牛的,却不花钱看到了加拉尔陀斗牛,差不多和正规的斗牛一样。

斗牛士被牲畜的强有力的攻击激起了热情,忘记了堂娜索尔和一切,只注意到自己怎样避过雄牛攻击。雄牛再三转过身来,由于那无法攻破的对手老是从牛角尖上滑走,碰到的总是那飞动的红色短大衣,它愤怒起来了。

终于它疲乏了,低下头,呆住不动,嘴里喷溅着泡沫,这时候,加拉尔陀利用牲畜惶惑不动的时机,脱下帽子来放在两角之间。栅栏外边腾起一阵猛烈的呼喊夸奖这个动作。

接着,加拉尔陀背后响起了叫喊和牲畜群的铃声,牧人们和镇静的领班牲畜赶上来,把雄牛围住了,慢慢地把它引向雄牛的大群中去。

加拉尔陀去找自己的马,马由于和雄牛一起过惯了,还是站在原地。他重新拿起刺杆,上了坐骑,从容地快步跑向栅栏,使得人们继续响亮地鼓掌。

卫护堂娜索尔的骑士们,带着非常热情的神情向剑刺手致敬。契约经理人向他丢了个眼色,然后神秘地窃窃私语:

“朋友,您干得正是时候。很好;好极了!现在我向您保证,她是您的了。”

在栅栏外边,堂娜索尔跟侯爵的女儿们一起坐在马车上。她的担足心事的表姊妹们围着她,抚摩她的全身,想找出她因为摔下来而脱日的地方。她们给她几杯孟柴尼拉酒替她压惊,可是她却微微笑着,好像是一位上司,冷漠地接受了她们女性特有的过分担心。

当她看见加拉尔陀骑着马挤过挥动的帽子和高举的胳膊丛中的时候,堂娜索尔亲切地微笑了。

“到这儿来,照德·康佩阿多尔①。让我握握您的手。”

①熙德·康佩阿多尔(1043—1099):西班牙中世纪抵抗外来侵略的英雄。

他们再一次握手,紧紧地握了好久好久。

晚饭以后,在屠牛手家里,也在讨论这一件全塞维利亚都在谈论着的事情。安古司蒂太太跟每一次极其成功的斗牛以后一样满意。她的儿子竟搭救了这么一位太太,她们是她在做女用人的那许多年里,一向用尊敬和羡慕的眼光看惯了的!……但是卡尔曼一直保持沉默,对于这一件事情,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过去了许多天,加拉尔陀一直没有知道关于堂娜索尔的什么消息。契约经理人不在城里,和四十五人俱乐部里的几个朋友打猎去了。一天下午,差不多黄昏了,堂何塞到蛇街斗牛迷聚会的一家咖啡店里来找屠牛手。他在两个钟头以前才打猎回来,因为在书房里看到一封短信,说她在等他,立刻就到堂娜索尔家里去了。

“哎呀,您这个人!您真是比狼还要狠心!”契约经理人说,为了说话可以自由些,把屠牛手叫出咖啡店来。“那位太太希望您到她家里去呢。一连好几个晚上她没有出去,因为她猜想您可能随时会去的。这样的事是不合理的,因为您已经介绍给她了,而且还发生过您知道的那件事情;您应该去拜访她,至少也该去问问她的健康呀。”

剑刺手停顿着,默想地在绒帽子下边援搔头皮。

“这是,”他犹豫不决地咕哝着,“这是,老实说……这使我害怕,难为情……先生,我已经说过了,真的,这使我害怕。您很知道,我并不呆板,我跟许多女人寻过开心,而且会和女人们谈几句话,像别人一样机灵。但是对于这一位可是不同啦。她是一个比有学问的主教还要见识广博的太太,当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只愚蠢的牲畜,只好闭上嘴不响,如果不这样,我就会净说些傻话……因此,堂何塞,……我不去!我不该去!”

但是契约经理人终于说服了他,终于把他带到堂娜索尔家里去。一边走,一边把他刚才跟那位太太的谈话告诉他。她似乎因为加拉尔陀的怠慢颇为生气呢。塞维利亚的最重要的人物在她发生塔勃拉达的事件以后都去拜访她,只有他没去。

“您知道,斗牛士是应该跟有地位的人交交朋友的。这只是礼节上的问题,证明您并不是在牲畜中间长大的牧人就得啦。您想一想,尊敬您等着您的是一位多么高贵的太大呀!……没关系,我跟您一起去。”

“哈!如果您陪我去的话,那当然去啰!……”

这么一说,加拉尔陀高兴地透过气来,仿佛是摆脱了一种严重的恐怖。

堂娜索尔家的院子是摩尔风格的,有很多五颜六色的拱门,优美的楼花叫人记起阿尔汉勃拉①的那些拱门。喷泉在黄昏的静寂里轻轻地发出淙淙声,喷水池里有金鱼在游着。院子围着大理石筑的拱门柱子,天花板镶嵌得非常精致的走廊从院子通向四边,在走廊里,叫斗牛士惊奇的是许多古代的镂花嵌板,暗色的图画画着颜色惨淡的圣者们,还有用满是锈斑的铁皮和蠹虫吃过的木料做的古董家具,仿佛是被弹子打中过似的。

①阿尔汉勃拉:中世纪西班牙格拉纳达地方摩尔族诸王的宫殿。——世译本

一个仆人请他们走上非常宽阔的大理石级,斗牛士又惊奇起来了,因为在这儿,有画着模糊不清的金底图画的几个香案的桌面,圣母的身体似乎是用斧头劈出来的,颜色灰扑扑的,镀金已经剥落了,这是从旧香案上拿下来的;还有几块壁毯,色调是柔和的枯叶色,四周围着花朵和苹果,一张画着加尔佛莱①的几个场面,另一张是几个多毛的,有角有蹄的半人半羊的神像,正跟几个差不多是裸体的女人在一起像斗牛似地玩耍。

①加尔佛莱:耶路撒冷城外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地方。《圣经》里译作各各他,意思就是“髑髅地”。

“我是多么少见识可!”他对契约经理人惊奇地说。“我以前以为这些东西是只配修道院里用的呢!……可是贵族们似乎也很喜爱这类东西呀!”

楼上,当他们经过的时候,就亮起了电灯,这时候斜阳的光辉还在窗子的玻璃上闪烁呢。

加拉尔陀经历了新的惊奇了。他一向为自己从马德里运来的又沉重又富丽的家具而骄傲,这些家具上有鲜明的丝绸和繁复的楼花,似乎在大吹大擂地宣告:这些东西值很多钱呢;可是在这儿,他却感到窘住了,因为那儿只有一些又脆弱又轻巧的、白色或是绿色的椅子,形式简单朴素的桌子和橱,单色的墙壁,疏疏落落地用粗绳子吊着的几张小小的图画;跟这些东西一比,涂釉彩的精致的华丽家具就显出了木匠的手艺。他羞耻自己的惊奇,羞耻自己把自己家里的东西看作最高级的华丽。“看我是多么少见识呵!’当他坐下来的时候,是有些害怕的,因为他怕椅子会被他的重量压破了。

堂娜索尔的出现,扰乱了他的思想。他看见她,好像从来不曾见过她似的,她也没有戴头披,也没有戴帽子,露出一头金头发充分证实了她的罗曼蒂克的名字。她的美丽的白胳膊露在日本服的漏斗形的袖子外边,衣服的两襟交叉在胸口,露出极美的咽喉的曲线,有着两条叫做金星项链的线条。当她移动双手的时候,镶在几只完全遮没了手指的奇形怪状的戒指上的各色宝石迷人地闪烁着。许多金镯子在她健美的手腕上叮当响着,其中几只是东方的金银细工,上面有神秘的铭刻;另外几只是粗重的,上面挂着一大串避邪符和小件装饰品,是国外旅行的纪念品。

在坐下来谈话的时候,她带着毫无顾忌的男子作风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小得跟一个绣花的玩具一样的金后跟红拖鞋老是在脚尖上跳舞。

加拉尔陀的耳朵嗡嗡直响,眼睛蒙上了雾,他好容易才辨认出一对光亮的眼睛,用混和着爱怜和讽刺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他微笑着,露出了牙齿,这是一个想装出亲切模样的孩子的不自然的微笑。

“实在不,太太,……非常感激……那是一点儿也不值得提的。”听到堂娜索尔感谢他前几天救了她的功绩,加拉尔陀只能这样结结巴巴地回答。

加拉尔陀慢慢地镇静下来了。当太太和契约经理人谈到雄牛的时候,他终于产生了突如其来的自信力。她看到过好几次,他怎样杀雄牛,而且清清楚楚记得那主要的情况。加拉尔陀想起这一位贵妇人在那样的时候仔细看他,而且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感到了骄傲。

她打开一只用古怪花样装饰的漆匣子,递给两个男子两支金头的香烟,香气又刺鼻又古怪。

“这里边有鸦片,”她说,“非常舒服。”

她自己也点起了一支,她的绿眼睛追随着烟雾的螺旋,那对眼睛由于反光,颤动着像是两粒流动的金子。

斗牛士是吸惯了滋味浓郁的哈瓦那雪茄的,他怀着好奇心吸着这种香烟。这不过是麦秆——是太太们喜欢的东西;但是烟气发出古怪的香味,似乎逐渐驱散了他的胆怯。

堂娜索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起他的生活。她想见识见识那光荣场面的后台,名誉的隐处,斗牛士赢得群众喝彩以前的潦倒生活和流浪生活,加拉尔陀由于突如其来的信任,讲了又讲,告诉她他的斗牛开始时期,特别是那卑微的出身,他骄傲地说得很仔细,可是隐瞒了他充满冒险的童年时代里说起来觉得难为情的那些事情。

“多么有趣……多么别致!”这漂亮的太太说。

于是她把眼光从斗牛士身上移开,似乎因为沉思某些看不见的事物出了神了。

“全世界最勇敢的人!”堂何塞带着奔放的热情说开了。“请相信我,索尔;像他一样的人没有第二个。受了角伤也毫不在乎!

他由于加拉尔陀的体力而感到很得意,仿佛他就是他的父亲似的,他指点着加拉尔陀的全部创伤,好像透过衣服看得出似地描写着。堂娜索尔的眼睛带着衷心的赞赏,追随着这一个解剖学的巡游。真正的英雄呵;胆怯,怕羞,单纯,就像所有的强者一样。

契约经理人打算向她告辞。已经七点了,家里人都在等他。但是堂娜索尔笑眯眯地却又坚决地苦劝他们,不让走。他们必须留下来和她一起吃晚饭:这是一个不拘礼节的邀请,但是这一晚她不必等什么人。因为侯爵和他的一家人都到田庄里去了,只留着她一个人。

“我根本是独自一个……不必多说啦;我做主。你们留下来和我一起吃苦赎罪吧。”

她的命令似乎是绝对不容许反对的,她走出房间去了。

契约经理人抗议着。他的确不能逗留;他是这一天下午才回来的,他的一家人几乎还没有见过他呢;况且他还邀了两个朋友。至于要屠牛手留下来,他觉得这似乎是十分合理而且自然的。这次原是邀请他的呀。

“可是你是一定要留下来的!”剑刺手满怀苦恼地说。“该死的!……千万不要剩我一个呀。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说。”

一刻钟以后,堂娜索尔回来了;但是模样是完全不同了,她刚才穿着接待他们的那套外国式样的便服已经换掉了,穿上了曾经使女亲戚女朋友吃惊和绝望的巴黎做来的衣服。

堂何塞还是坚持着。他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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