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儿的忏悔-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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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滥调的亵渎神明的文章,读点保尔一路易·库里埃的很有道理的调侃文章,读点我们议会某委员会的什么经济演说词,总之,你们将通过你们的某个毛孔呼吸到理性这朵巨大的睡莲种在我们的城市心脏中的那冷香。我请求你们,万一这本无名之作落到你们的手中,请勿高傲地不屑地一笑置之,请勿把肩膀耸得太高;也别过于自信地认为我在悲叹一种主观臆断的世纪病;不要认为人的理性总归是我们才能中最美好的才能,不要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交易所的投机买卖、赌场上的纸牌、波尔多佐餐酒、身体的康泰、对他人的漠不关心,以及夜晚被香气扑鼻的肌肤贴紧着的淫荡的肌体才是真实的。
因为,某一天,在你们呆滞安稳的生活中,可能会突然刮来一阵风。你们用忘乡河水浇灌的那些漂亮的树木,上苍可能会扇起狂风将它们吹倒。无动于衷的先生们,你们可能会沮丧绝望的,你们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不会对你们说,你们的情妇可能会背弃你们,这对你们来说,并不像丧失一匹骏马那样让你们伤心悲痛,但我要对你们说,你们在交易所中会失利。你们在赌博时会输钱。而假若你们不去赌博,那也想一想你们的埃居、你们用钱换来的宁静、你们建筑在金子银子上的幸福,全都掌握在银行家的手中,而后者是会破产的,或者是在公共基金中,但后者也可能会不付你们钱的。我将要对你们说,总之,尽管你们冷酷无情,但你们是会爱上点什么的。在你们的五脏六腑之中,可能有一条神经会松弛的,那你们就可能会发出一声类似痛苦的喊叫来。某一天,当你们在泥泞的街道上游荡的时候,当物质享受已不复存在,无法消耗你们空泛的精力的时候,当你们缺乏实际的日常之所需的时候,你们就可能会突然双颇深陷他环顾四周;而茫然地于午夜时分坐在一张无人的长椅上。
啊,冷酷无情的人,最自私自利的人,大言不惭的人呀,你们从未做过失望之举,也未打错过算盘,如果万一你们碰上了这种情况,在你们遭殃的时候,请你们再回忆一下失去了爱罗绔丝的阿贝拉吧。因为他爱她胜过你们爱你们的骏马,胜过你们爱你们的金钱和情妇。因为他是在与她分离之时失掉她的,这要比你们所失掉的痛苦得多,要比你们的魔鬼从天上再次跌落下来所失去的更多。因为他对她的那份爱是报章上所不谈及的某种爱,是你们的妻女在我们的剧院和我们的书籍中所看不到的某种爱。因为他半辈子在吻她那纯洁的额头,在教她唱颂大卫的颂歌和索勒的颂歌。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而上帝也安慰了他。
相信我好了,当你们身遭不幸,想到阿贝拉的时候,你们将不会用同样的眼光去看老伏尔泰的舒心的亵渎文章和库里埃的调侃文章。你们将会感到,人的理性能够治好幻想,但却医治不了痛苦。你们将会感到上帝把人的理性造就成了好的主妇,但却不是慈悲的修女。人的心在说:“我什么都不相信,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到。”在这时候,你们将会发现人的心没有说出它要说的话来。你们将在自己的周围寻找某种像希望一样的东西。你们将去摇动教堂的大门,看看它能否被推开来,但却发现大门被封死了。你们将会想到要去当苦修会修土,可是,嘲讽你们的那个命运却用一瓶水酒和一个娼妓来回答你们。
而如果你们喝了那瓶酒,如果你们把那娼妓带回家去,弄到床上,你们就该明白因此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第01章
翌日,当我醒来时,我对自己深恶痛绝,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卑劣,那么地堕落,以致第一个反应,就是恐惧,恶心。我一下子蹦下床来,喝令那个女子把衣服穿上,马上给我离开。然后,我坐了下来,忧伤的目光溜过房中墙壁,本能地将目光停在了我的手枪挂着的那个墙角落。
即使当痛不欲生的念头在把我们推向自我毁灭的时候,当我们下了狠心的时候,似乎在取下手枪,装好弹药的具体动作中,在接触到铁器的寒冷中,有着一种实实在在的、不受意志控制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手指颤抖,不听使唤,手臂发僵。但凡走向死亡的人,他的整个身心都是处于恐惧之中的。因此,当那个女子穿衣服的时候,我无法描述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仿佛觉得我的枪在对我说:“想想你要干什么吧。”
后来,我的确是常常想到,如果那个娼妓照我说的,赶紧穿好衣服,立即离去的话,我可能会怎么做。无疑,因羞耻而产生的最初的难堪是会过去的;忧伤并不是绝望,而上帝把忧伤和绝望像兄弟似的结合在一起,为的是不让忧伤或绝望单独地同我们在一起。一旦我房间里没有了这个女子的存在,我的心可能就平静下来了。因而,对我来说,剩下的只是懊悔,而慈悲为怀的天使是不会让懊悔杀死任何人的。无疑,我至少一辈子不会得病了。放荡生活被永远逐出我的家门,我也永不会再有它第一次光顾我时所产生的那种恐惧心情了。
但是,事情却完全不是这样子的。我内心的斗争,压迫着我的痛心的反思,厌恶,害怕,甚至愤怒(因为我是百感交集),所有这些致命的压力把我死死地钉在了扶手椅上,而当我处于极端危险的神志不清之中的时候,那个尤物正对镜端详,细心地整理衣着,神态极其平静地含着笑在挽着头发。她如此这般地卖俏,足足弄了有一刻钟的工夫,而我在这期间,几乎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最后,听到她弄出的一点响动,我便不耐烦地扭过脸来,恶狠狠地让她赶紧离开,于是,她立刻就准备好了,扭动门把儿时,还送了我一个飞吻。
正在这个当儿,有人在大门外拉门铃。我腾地站了起来,只求得及打开一间小屋,让那个尤物钻了过去。德热奈带着两个年轻邻居几乎立刻走了进来。
人们在大海中遇到的那些巨大暗流很像生活中的某些事情。宿命、巧合、天意,名称不同有什么关系?那些认为可以用一种说法去否认另一种说法的人,只不过是在白费口舌。这些人在谈到倍撒或拿破仑时,无一例外地十分自然地说:“这是个无助之人。”他们明显地认为,只有英雄才配让上苍眷顾,认为鲜红的颜色才能像吸引公牛似的吸引神明。
人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事所决定的事情,表面上最不起眼的事物和情况对我们的命运所引起的变化,照我看,对思维来说,都没有比之更加深不可测的了。在我们的日常行动中也是如此,如同我们习惯使用一些短小的钝箭去射中或接近目标,以致我们便把所有这些小小的成功当作一种抽象的和正常的东西,并称之为谨慎或意愿。可是,突然一阵风刮来,这些钝箭中最小、最轻、最无用的那支便会被吹跑,吹得无影无踪,落进上帝那无边无涯的怀抱之中。
这时候,我们会受到多么强烈的震撼啊!意志和谨慎这些冷傲的幽灵变成什么了?力量本身,世界的这个主人,人在人生搏斗中的这桶剑,我们徒劳无益地愤怒地举起的这柄剑,我们企图用它防身御敌的这柄剑,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挡开了,因此,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落了空,只是让我们摔得更远一些。
正当我在希望洗掉自己犯下的罪孽,也许甚而希望惩罚自己的当儿,一阵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我,我知道我不得不承受一场危险的考验,而且我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德热奈满面春风。他仰躺在沙发上,开始拿我的脸色开玩笑,说一看就知道我没有好好睡觉。由于我毫无心请同他说笑,所以便毫不客气地请他别开玩笑。
他好像并不理会我的态度。但他也用同样的语气谈起他来看我的原因。他跑来告诉我说,我的情妇不仅同时有两个情人,而且有三个,也就是说,她对待我的情敌也同对待我一样的不地道。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得知这一情况之后,闹了个天翻地覆,整个巴黎全都知道了。我起先并没太听明白他说的,因为没有留心听,但是,当我让他详详细细地把此事重复了三遍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件可怕的事,我不禁愕然无语,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答。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此事哈哈一笑,因为十分清楚,我爱的是女人中最坏的一个女人,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没有爱过她,更确切地说,我仍在爱着她。“这怎么可能?”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推一的一句答话。
与德热奈同来的两个朋友也证实他说的全是真的。我的情妇的两个情人正是在她家里撞上的,二人大闹了一场,弄得满城风雨。她丢尽了人,如果不想受到唾弃羞辱,她必须离开巴黎。
我不难看出,在所有这些笑料之中,也有对我的一份儿:我为了这个女人而同人决斗;我对她那痴情不改;总之,我对她所做的一切。要知道她是怎么诅咒都木为过的呀,她是个坏女人,所干的坏事比人们知道的要坏上一百倍呀,这使我痛苦地感觉到,我只不过是同其他人一样的上当受骗者而已。
我听了所有这些话很不高兴;两个年轻人看出来了,说话时注意些分寸了;但德热亲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已把我的失恋当成了他应尽的任务,他毫不客气地把它当成了一种病症。建立在相互帮助基础上的一种长期友谊给了他这种权利;而且,他觉得自己动机很好,所以便毫不犹豫地在使用这种权利。
因此,他不仅没有放过我,而且因为见我难堪和羞愧,反而想尽法子对我穷追不舍。我明显地表现出极不耐烦了,所以他也就打住了话头,不再说什么了,决定三缄其口,这反而更加让我恼火。
该我提点问题了。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开始听见这件事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可我现在却希望别人再跟我说一说。我在尽力地忽而嘻嘻哈哈,忽而一脸平静,但这种做作毫无用处。德热亲在讨厌地唤煤不休之后,一下子沉默无语了。当我在大步地踱来踱去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任我在房间里像一只关在动物园中的狐狸似的烦躁不安。
我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个我那么长久地视作心中偶像的女人,自从我失去她之后,我的心全碎了,她是我爱过的推一的女人,是我愿为之痛苦到死的女人,突然之间,她却变成了一个毫无廉耻的淫妇,成了年轻人的笑柄,成了众人所不耻的狗屎堆2我感觉肩头被烙铁烙了一下,留下了热辣辣的印记。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周围黑漆漆一片。我时不时地扭过头去,隐约看见有人看着我,在冲我投来冷冷的笑或好奇的目光。德热奈没有离开我,他十分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我们相识已久,他很明白我是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的,知道我生性爱冲动,会走极端,除了忘不了这个女人而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因此,他才放意刺激我,损我,从理智到感情,把我奚落个够。
最后,当他见我已到了他想要我到的火候,便毫不迟疑地给我最后的一击。“这故事您是不是不喜欢呀?”他对我说道,“最精彩的部分是故事的结尾。亲爱的奥克诺夫,这场好戏是发生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在XXX的家里。正当两个情敌吵得不亦乐乎,在烧得很旺的壁炉旁声称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有人似乎看见街上有个人影在安安静静地徘徊,而那人影跟您像极了,所以可以断定那就是您。”
“这是谁说的?’哦问道,“谁看见我在街上了?”
“是您的情妇说的。她把这事逢人便讲,那份高兴劲儿就像我们对您讲述她本人的故事时一个样儿。她硬说您仍旧在爱着她,说您在她的门前站岗,总而言之……您可以想像得出她都说了些什么。您只须知道她在公开宣扬这就足够了。”
我从来就不会撒谎,每当我想要掩盖真实情况的时候,我的脸上总要露馅。由于自尊心的缘故,由于羞于在证人们的面前承认实情,我总要尽力掩饰的。我心想:“我当时在街上是千真万确的。但是,如果我知道我的情妇比我想像的要坏的话,我肯定是不会呆在那儿的。”总之,我确信别人不可能看清是我,我企图矢口否认。但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自己都觉得用不着再遮来掩去的了。德热奈看了觉得好笑。“您小心点,”我对他说,“您小心点!玩笑别开得太大了!”
我继续像个疯子似的走来踱去,不知道该冲谁发火。本该是幸灾乐祸的,可却又笑不起来。同时,一些明显的事实告诉我:我错了,所以我只好认错。“我原先哪里知道呀?”我嚷嚷道,“我哪里知道这个赂人……”
德热奈撇着嘴,意思是说:“您早就挺清楚的了。”
我没词儿了,一个劲儿地嘟暧着一些傻话。我的血性被刺激了有一刻钟之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