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拉普兰-江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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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好好照顾她吧,实在不行,让她住过来吧。”他咳嗽了一声:“不用了,你放心,哪怕我失去了机会,我以后也会堂堂正正地从萧缜手里抢过主将的位置。”“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吧,你照顾她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暂时不回来了,如果钱不够就去卡里拿。平时注意安全,萧缜和半夏谁要是回来了,可以要他们送你上下学。”“萧缜?算了吧,哥哥,你管好自己就好了,有若樱姐在,不用担心。”“萧缜怎么拉?你和他感情不是向来很好吗?”若樱忽然杀到我背后,我被她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我记得我那时候来你家,你一向都是和萧缜坐在一边看书,然后半夏在旁边的桌子边看你们,靳野在房间里打谱。”她比画着我们的位置,然后笑了笑:“所以小光说你和江世元在一起,我比较惊讶,我以为你会在萧缜和半夏中选一个。”我赶紧换个频道,正好换到体育台,在播江世元和半夏此前的一次公开对局,半夏是以三目半的明显劣势输掉了比赛。“若樱姐,我哪有什么资格在萧缜和半夏里选一个啊,人家都是有女朋友的啊。我么,难得有人肯追就很好了咯。”结城光坐到我左边,貌似在仔细看我的脸,半晌,才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开始怀疑毒蛇的品位了……”他话还没说完,若樱就飞了个盘子扔他:“小光,你在说我表妹诶,胆子很大嘛!”他马上摇头,严肃的表情让我以为他在下棋:“我是说,这样的美女,毒蛇应该不管兄弟情谊,抢了再说。”若樱做茶壶状:“这还差不多!”不理会他们,我的脑海还是被哥哥和希真的事情占据着。真相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哥哥17岁,希真19岁,他们上了床还有了孩子。在天津堕胎,确实比较能够掩人耳目——可我最奇怪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希真既然不喜欢哥哥又为什么要把他抓得那么牢,是备胎么!何况,按理说哥哥应该会很高兴我和江世元的恋情,江世元是希真的哥哥,如果哥哥得到了他的认可,无疑在争取希真上,是很大成功啊……而且哥哥最近对萧缜的态度又有所松动,此前一个月我们几乎没有来往,而我与哥哥冷战期间,他似乎经常与萧缜在来往。刚才电话最后,他甚至要我去找萧缜接我上下学,与前一个月他的言行极端不符。我摇头,现在我对什么都不清楚,就别乱想了。江世元比赛前一天按惯例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以前希真戏称他是为了凝聚杀气,不过尽管棋手养气确实很重要,我却明白他是不想我成为他的压力——通常不管输赢他都会在比赛一结束就打电话给我。我钦佩他的一点在于,他执着于成功,却能够接受失败。不会像至今保持日本职业奖金记录的赵治勋那样,对于失利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这次四强有3个人你是认识的,你最看好谁?”结城光激动地吼了半夏的一步棋为“缓手”之后转过头问我。我沉吟了许久:“他们都很努力,我说不好。”“我觉得会是王半夏,”他抬高眼睑,“并不是我输给他才这么说的。我觉得他的棋里有一种末世将至的疯狂——如果你把每一盘棋当作生命里的最后一盘,那么你的境界永远比别人高。而他,就是我现在在年轻一辈所见的人里,唯一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不过这样下棋很费心血,日本这样的前辈都没有长久的生命。而萧缜,他的棋风是别人无法模仿的,行云流水中的凌厉和极强的计算力以及胜负感,他长久下去,会成为新一代的神。当然,这个时代会有两个神,如果萧缜的棋代表未来的风格,那么江世元多变到一般韩国棋手都望尘莫及的棋风,正是你们清代国手黄龙士和范西屏风范的延续。”“你怕不怕他们?你把他们描述得这样厉害!”我暗自感叹,果然下围棋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幼稚的。“我很兴奋。现在只有日本才真正保留着对棋道的探求,中国也好韩国也好,都太过竞技化了——你想你们唐代时候的那些大国手,再想想今天的竞技围棋,你就会知道,我心中保留着对道的探求,所以我是不会畏惧的。”他按住胸口,嘴角微钩,带着幸福的笑意。我嗤了一声,但也很明白,他说得固然有些偏激,却也有着一部分事实。虽然不想承认,但从越来越短的比赛时间就可以看出端倪了。但这不妨碍半夏他们对棋道的追求,想到他半夜里昏黄灯光下苍白的面孔,江世元每天长时间的练习,我都觉得,他们是爱着它的,否则他们不会让自己变成除它以外一无所有的人。若不学会爱上围棋,棋士生活的枯燥,永远超乎你想象。
最终陆叔叔接受了我的说辞,但是他仍然以比较严厉的语气说,他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他是父亲的至交,而我也只能应承着。我是管不了哥哥的了,他的未来,只能由他自己走。这样一想,就轻松了很多,转而关注起半夏与江世元的比赛来。萧缜已经在此前以目半的优势击败了另外一个棋手晋级决赛,而稍迟开始的半夏与江世元的比赛,却呈现出了诡异的胶着状态。若樱本身对围棋并不是很感兴趣,再加上翻译的任务还没完成,所以锁到房间里闭关去了。结城光激动万分地指着半夏此前不理会江世元在右下的动作,而是专心地巩固自己的既有势力,间或应他两手。“我小时候觉得韩国人开局都简单得近乎不动脑筋,见到江世元的布局之后,我觉得,哪怕当年公认布局天下无双的聂老都要自愧不如。江世元的强大,就在于他的开局和收官,你抵抗住这两样的威力,那么比赛就是你的了。”他捧着切好的水果盘,一根牙签胡乱戳着我辛苦切好的苹果和梨,完全无视我的黑脸。“现在王半夏已经挺过了开局的水深火热,只要中盘不断截杀江世元,那挨过收官就是他的天下了。”他得意地解说道。我疑惑地指向埋头巩固自己的半夏:“他有在进攻吗?”结城光噎了噎,道:“别急……”话音未落,只见半夏手里并拢的折扇“啪”地一声掉了下去,略微尖瘦的面孔上除了惊愕还是惊愕,眼底甚至隐隐闪过某种名为畏惧的情绪。江世元依然不动如山地坐着,额上渗着薄汗,原本相对柔软的刘海沾染了些,有着凌乱的美感。半夏怔愣了一会,目光逐渐凝聚到江世元的脸上,随即像是因为什么燃起了斗志似的,硬攥起眉锋,恍如凶神附身般地,重重拍下一子,棋盘上的棋子都因为震动而微微移位。结城光惊讶得嘴巴忘记合上,结果原本叼着的牙签都掉了下来:“遥遥,我没眼花吧……”连握有大头衔的堂堂职业棋手都才反应过来,我对着混乱又秩序分明的棋盘,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颤抖地指着电视画面,语调兴奋:“王半夏的大龙,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江世元绞杀殆尽!虽然保留着完美的形状,但显然已经是废子了,他在迫使王半夏下杀棋啊……”半夏因为对结城光的比赛里凶悍的杀棋而名扬全日本,如同结城光所说,他把那盘棋当做世界末日的棋,于是每一步都凶狠得毫无退路,最终把占尽优势的结城光杀得惨不忍睹。“他要开始了,”他一把抓过我,从一边的沙发跳到电视机前的小椅子上,“你就好好见识王半夏天下无双的蛮横吧!”天下无双的蛮横?不至于吧,脑海里残留的依然是小时候他偷吃妈妈的菜的样子,长大之后他近乎压抑的邪气,还有那个晚上,面对棋盘,他充满了畏惧的苍白的面孔。似乎是因为在精神上离他们太切近,所以永远只觉得他们是良善温柔的,哪怕曾经受过伤害,也会觉得他们比一般人更亲近。我从来没有如此直观地感受过半夏的战力,可是当江世元无力地闭上他好看的眼睛,把手中的黑子投掷在棋盘上时,忽然感觉这场没有硝烟的鏖战,终于到了尽头。他硬生生屠了江世元的3条大龙,棋盘上的黑子全是短点,如同被围困的末日英雄,古豪之气仍在,却已经无力回天。半夏忽然起身,走到江世元身边,神情严峻地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即江世元也脸色一变,两个人抛下复盘检查自己纰漏的事情,在众人的惊愕中匆忙地出去了。解说员之一的和江世元传过绯闻的丁瑗,不得不尴尬地宣布这场对局到此为止。结城光得意地看向我:“你看我没说错吧,我打赌这局是江世元今年来输得最惨烈的一局了,虽说不是中盘完败,但是三目,啧啧,他这个世界官子第一人的弟子,在收官阶段竭尽全力居然还输了三目,可见……”我有些不以为然:“话虽如此,但一般3条大龙被屠,基本没人会坚持下去的吧?这是锻炼他的逆境官子的好机会,所以虽然屈辱,他也会忍耐的。”“你果然很护着他诶,你们棋院的人都在说,你哥哥现在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是被你宠坏了。你太善于保护别人了,以至于他们自己接触世界的时候,会觉得痛苦。”他坐回沙发,转而向马奶葡萄发起攻击。我摇头,心里觉得哥哥之所以在最近没有进步,是因为希真的事情让他内心太过痛苦。但这个原因,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江世元没有给我来电话,从晚饭结束开始一直等到半夜,他始终没有给我打电话。绝对不会是他心情不好的缘故,因为以往哪怕他中盘就输给了对手,他依然会打电话给我。心里空空的,他说过一比完就会到北京来看我,可是他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忽然又觉得呼吸都轻松了,他不来,就意味着他不会知道那件事情。这样想着,门铃忽然声声作响,大半夜地会是谁?在睡衣外披了件衣服,穿过寒冷的起居室,到玄关门口,却因为监视器上的人而顿住了准备开门的手。江世元!他居然已经过来了!他右边,黑暗中一点火星,是烟被引燃的微火,半夏站在看起来十分焦躁的江世元身边,因为烟雾而模糊不清的面孔似笑非笑。我深深呼吸,然后开了门。“你的房间在哪里?我们去你房里谈。”江世元抓住我的手,如此用力,让我疼痛不堪。半夏抓住他的手:“你弄痛她了,你要知道,我也好,靳野也好,甚至萧缜,我们都舍不得让她痛。”江世元忽然露出7年前我见到过的那种,散发着强烈战意的气质的表情:“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既然你选择旁观,就不该插手。”他的手松了松,但仍坚定地拖我去了二楼。“你房间在哪里?”他低着声音问,我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压抑的声音,仿佛是即将爆炸的油库,让我的心底油然升起恐惧。指了指第二间房间,我不情愿地被他拖着,可是想到这一刻终究到来,一直被压迫的呼吸,忽然自如了起来。他锁上门,将面孔转向我,眼睛里温柔和嫌恶交杂,靠在门上:“你和萧缜上床了,在你17岁那天?”“半夏他告诉你了?”我忽然感觉命运很嘲讽,我信任的哥哥,把我的不堪告诉半夏,而所谓爱我的人,也可以轻易把它告诉我现在的恋人。他缓缓走近我,眼睛不肯放过我分毫的反应,薄削的嘴唇里吐着冰冷的字:“你爱没爱过我?”我愣住,完全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我……我喜欢你。”他忽然笑起来,嘴角微微抽搐,眼睛里光芒破碎:“就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遥遥,飞机上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把你拱手让出去,我知道王半夏告诉我这件事情的目的,你知道吗,我气得想杀了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近乎呢喃的温柔,可是我生生听出了这话里的寒意,不由拉紧外套,下意识地脖子一缩,稍稍退离他。他走近我,蓦地抓住我的肩膀,右手抬高我的下巴:“你不知道,我不是以为你失去贞操,而是因为你不爱我而恨得想杀了你。”“遥遥,我不是一个可以温柔到连血性都没有的人,我花费了这么长久的时间耐心地慢慢守侯你,得到的结果居然还是‘喜欢’?!”他的手随着怒气的蔓延而不自觉地增大了劲道。不爱他就是不爱他,我无法违心地欺骗他,闭上眼睛:“也许我们并不合适,我不应该那么草率地答应与你交往。”他放开我的下巴,忽然笑了起来:“我至今记得7年以前,你在我面前写下‘靳遥夜’三个字时候的样子。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与老师所希望追求的棋道,已经相距甚远。但我从不后悔,可惜你却辜负了我的牺牲!”我挣脱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冷笑出声:“你是指追逐棋道而清心寡欲,以棋为妻子、生命吗?你现在去问问你的老师,他再也不会那么告诉你了!”“父亲在输给你老师的师弟之后才省悟,不懂得爱的人,永远不可能触摸到真正的棋道,这也正是当年被你1个多小时就杀得落花流水的半夏,今天能够胜过你的原因。”我悄悄侧身,想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移到门边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