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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诗选-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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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点灯的房间里,苏尼塔动情地边弹边唱:细雨霏霏,哦,来吧,我的心上人……

他的心飞往乐曲的天国、尘寰的一切喧杂融入了完美的乐音,无际的流年的碧水里,绽开了一朵“美”的百瓣莲花,他坐在莲花中间,脱胎换骨……

蓦地,楼梯口传来狞笑和吼叫:“喂,纯种鸭在吗?”

肥胖的巴特克里斯达闯进屋子,惊愕地看见苏尼塔立在门口,两眼喷射着坦然冷静的忿恨,像是雷神因陀罗朝粗野的嘲讽投掷过去的霹雳。

巴特克里斯达窘迫地笑着要说什么,苏尼塔大喝一声:

“闭嘴!”

有如一脚踩扁的癞哈蟆的聒叫,巴特克里斯达的干笑戛然而止。

不朽形象的福音

好似天狗啖食丽日的漆黑巨口,黄昏的阴影提前吞没了院落。

外面响起了怒吼:“开门!”

屋里的生命惊恐万状,哆哆嗦嗦地顶着门,插上门闩,嗓音发颤地问:“你是谁?”

又是雷鸣般的怒吼:“我是土壤王国的使者,时候到了,特来索债。”

门上的铁链咣啷咣啷响,四壁剧烈地摇晃。屋里的空气唉声叹气。空中飞禽双翼的扑扇,像夜阑的心跳。

咚咚咚一阵擂击,门闩断了,门板倒地毁坏。

生命颤抖着问:“哦,土壤,哦,残酷者,你要什么?”

“躯壳。”使者说。

生命长叹一声:“这些年我的娱乐活动在躯壳里进行,我在原子里跳舞,在血管里演奏音乐。难道一瞬之间我的庆典要遭到破坏,笛箫折断,手鼓破裂,欢乐的日子沉入无底的黑夜?”

使者不为所动:“你的躯壳欠了债,是还债的时候了,你躯壳的泥土必须返回泥土的宝库。”

“你要讨回泥土的借款,只管讨回。”生命不服地说,“你凭什么索取更多的东西呢?”

使者含讽带讥地说:“你贫瘠的躯壳似疲惫瘦弱的一勾弯月,里面有什么值线的东西!”

“泥土是你的,但形象不属于你。”生命争辩道。

使者哈哈大笑:“你从躯壳上剥得下形象,只管剥去好了。”

“我定能剥下。”生命发誓。

生命的知音灵魂星夜赶往举行庆典的光的圣地,合掌祈求:“呵,伟大的光华!伟大的辉煌!呵,形象的源泉!不要在粗糙的泥土身边否定你的真理,不要辱没你的创造!他有什么权利摧毁你拥有的形象?他念了哪条咒语令我潸然泪下?”

灵魂入定苦修。

一千年过去了,一万年过去了,生命悲啼不止。

路上一刻不停地运送盗窃的形象。

生物界昼夜回荡着祈祷:“呵,形象塑造者!呵,形象钟爱者!‘僵固’这妖魔攫住你的赐予,收回你的财宝吧!”

一个个时代逝灭了。

隐隐传来天庭的懿旨:属于泥土的回归泥土,冥思的形象留在我的冥思里,我许诺,泯灭了形象再度显露,无形体的影子抓住光的胳膊将出席你目光的盛会。

法螺呜呜吹响,形象重返抽象的画中,从四面八方奔来了形象的爱慕者。

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生命依旧痛哭。

生命期冀什么?

生命双手合十说道:“泥土的使者用残忍的手扼掐我的喉咙,说:‘喉咙是我的。’我反驳说,泥土的笛子是你的,但笛音不属于你。他听了冷笑一声。上苍的旨意啊,听我含泪的申诉吧,板结的泥土的傲慢将成为胜利者?他眼瞎耳聋,他的哑聋将永远闷压你的妙音?承载‘不朽’的懿旨的胸脯上岂能允许建造‘僵固’的凯旋柱?”

天庭又传来圣旨:不必担忧,云气之海上听不见的福音的波涛不会敛息,灵魂苦修终成正果,这是我的祝福,萎缩的喉咙溶入泥土,永生的喉咙载负旨意。

灵魂的彩舆将泥土的妖魔驾车抢劫的迷茫的福音送回无声的歌曲里,凡世响彻胜利的欢呼。

无形体的形象和无形体的福音,在生命的海滨那躯壳的乐园里结合。

染衣女

桑格尔通古博今,能言善辩,名扬四海。

他敏捷的思维如山鹰的尖喙,屡次闪电般啄断对方论据的翅膀,使之垂落尘埃。

南印度的雄辩家奈亚伊克慕名前来,提议御前辩论。

辩论的胜者将获得国王的奖赏。

桑格尔接受挑战后,发现缠头巾脏了,急忙前往染衣房。

穆斯林查希姆的染衣房在树篱围绕的菜地旁边。他女儿叫阿米娜,芳龄十七,唱着歌儿,碾细颜料,正调颜色。她的发辫系着红缨子,披着棕色披肩,身穿天蓝色纱丽。

她把颜料碗递给染布的父亲时,桑格尔走进染衣房,说:“查希姆,国王命我上殿辩论,请把我的缠头巾洗净染成金黄色。”

清澈的渠水汩汩流入菜地。阿米娜在渠边桑树荫影下洗缠头巾。

春天和煦的阳光映亮了渠水,斑鸠在远处芒果树上欢啼。阿米娜洗净了缠头巾,摊在青草上晒,忽然看见上面有一行诗:你的妙足垂临我的额头。她凝神沉思起来,听不见芒果树上斑鸠的啼叫。

末了,她从染衣房取来丝线,绣了一行诗:但内心感受不到爱抚。

两天后,桑格尔来到染衣房问道:“谁在我的缠头巾上绣的字?”

胆颤心惊的查希姆施礼道:“先生,是我不懂事的女儿。请原谅她的冒失行为,上殿辩论吧,没人看得见弄得懂那句话的。”

桑格尔转向阿米娜,说:“染衣女,你使妙足的爱抚离弃高傲缠绕的额头,沿着你的花丝线走进我心里,我通往王宫的道路消失了,今后也不会找到。”

解脱

马拉提国王储巴基拉奥·波索亚的灌顶大礼定于明天上午隆重举行。

民间艺人格尔达尼未被准许进入御庙,他坐在庭院角落一株菩提树下,弹罢单弦琴,喃喃自语:“神啊,是谁让你端坐在坚硬的金椅上的呢?”

午夜,上弦月冉冉下坠。

远处宫门前灯光辉煌,鼓乐喧天,格尔达尼唱了起来:

我沿着林径走来,

听见碧草在啜泣。

它们耳贴着尘土,

期待胸脯上落下无忧的足迹。

献灯仪式完毕,庙堂大门关闭。人群涌向王宫,格尔达尼继续唱道:

生命之神啊,

石龛中幽禁你是他们的目的?

预见你我的摩挲交融,

你从天国降临人世。

漆黑的菩提树下.格尔达尼独自弹唱,巴基拉奥在近处谛听着:

你呼唤我冲出锁闭的深宅,

共游山川镜湖,

你消除流浪的孤寂,

在心里获得自由。

傲岸的铁丝网围绕的石牢,

任他们昼夜守护!

早晨,启明星淡漠地立在霞光中。宫门前鼓乐齐鸣,祭司送来了圣水,灌顶大礼即将开始。

冷清的御庙里,烛光困惑、黯淡,神像前凌乱地供放着祭品。

巴基拉奥悄然出走,踏上了漫游的道路。

圣洁

长老罗摩难陀白天拨弄念珠诵经。

黄昏,他供奉祭品;内心服用了神的赏赐,他的饥饿即刻消除。

举行庙会的一天,国王和王后驾到。

此外,从各地来了一批满腹经纶的学者和佩戴标记的各个教派的信徒。

晚浴完毕,罗摩难陀照例在神足前上供,但心中得不到神的恩赐,他咽不下食物。

停食两天以后,罗摩难陀虚弱不堪,稽首说道:“神啊,莫非我犯了罪愆?”

“你当我住在婆伊昆塔①仙境吗?”神气忿地说,“那天未能进入我庙宇的庶民全身也领受了我的抚摸,溶和我足触的圣水的生命之泉,在他们的血管里奔流。对他们的轻慢使我愤慨,今日你的供品是不纯洁的。”

“主啊,礼法必须维持呀。”罗摩难陀忐忑不安地注望着神的面孔。

神双目喷出怒火:“我亲手创造的大千世界的花苑里,请来了芸芸众生。你竟然企图在这儿建筑礼法的壁垒,限制我的权力,真是胆大包天!”

罗摩难陀惶愧地说:“明朝我走出礼法的界限,从你创造的世界清除我的狂妄。”

深夜,繁星好似在沉思默想。罗摩难陀突然惊醒,听见神在催促:“时候到了,履行你的诺言。”

罗摩难陀双手合十:“这会儿夜深路黑,栖禽不啼,我正等待黎明。”

“黎明总是在夜尽之时升起吗?”神申斥道,你的心苏醒听见我发话的时刻,黎明业已来临,去吧,履行你的诺言!”

罗摩难陀诺诺连声,出庙上路,头顶着璀璨的北斗星。

他出了城,穿过村庄,来到河边的焚尸场。一个昌达尔种姓人正忙着焚烧尸体。

罗摩难陀伸手把他搂在胸前。

那人神色惶遽:“师傅,我叫那瓦,是昌达尔种姓。我的行当受人鄙视,你不要这样让我成为玷污您的罪人。”

“我在心里已经猝死。”罗摩难陀痛心地说,“我昏昏沉沉,所以一直看不见你。现在我特别需要你,没有你,我心中死者的葬礼无法举行。”

说罢,罗摩难陀继续前行。

晨鸟啁啾,启明星在朝晖里隐没。

卡毗尔坐在院子里哼着小调织布,罗摩难陀在他身旁坐下,搂着他的颈项。

卡毗尔慌忙自我介绍:“师傅,我是穆斯林,以织布为生,职业低下。”

罗摩难陀语气温和地说:“朋友,不和你在一起,我在心里赤身裸体,我的心沾染了灰尘。今日,穿上你织的纯洁的布衣,我的羞耻荡然无存。”

几个徒弟在院子里找到罗摩难陀,责怪道:“师傅,这成何体统!”

“我在失去神的地方又找到了神。”罗摩难陀坦然说道。

太阳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照亮罗摩难陀欢悦的面庞——

①保护大神毗湿努的居住地。

爱的金子

鞣皮匠罗比达斯正在扫地。

路是他的亲人,孤独是他的伙伴。

行人远远地躲着他走路。

长老罗摩难陀晨浴完毕,走回寺院。距他一丈之遥,罗比达斯匍匐在地,行叩拜大礼。

罗摩难陀惊诧地问:“朋友,你是何人?”

“我是路上干燥的尘粒,师傅,您是天上的云彩,您如果降落爱的甘霖,哑默的尘埃放声高歌,遍地鲜花怒放。”

罗摩难陀把他搂在胸口,给了他爱。

罗比达斯生命的花丛里吹进了歌声悠扬的春天的和风。歌声传入吉托尔国王后佳莉的耳中,她不禁黯然神伤,支派宫女做事,眼泪簌簌滚落。

抛弃王后的尊贵,佳莉找到罗比达斯,皈依了毗湿努教派。

王族年高德劭的祭司闻知此事,悲愤地对王后说:“可耻呀,王后,罗比达斯种姓低贱,挥动扫帚扫地,你竟称他师傅,丢尽了你王国婆罗门的脸面。”

王后庄重地说:“听我一言,尊敬的祭司,你日日夜夜专打清规戒律的死结,不知道爱的金子已经丢失,是我手沾灰尘的师傅从尘土里把它捡了起来。你可以骄傲地抱住那些毫无意义的打结的绳索,可我是爱的金子的乞丐,宁可头顶着尘土的赠予。”

圣浴

罗摩难陀面对东方,肃立在恒河里。晨风吹拂,流水潺潺,似被点金棒点触了的河水闪耀着金光。他遥望蔷薇般的朝阳,在心中喃喃自语:“呵,大神,你慈祥的容貌怎不在我心头闪现,揭去您的面具吧。”

朝阳升上娑罗树梢。渔民们扬帆启航。一群白鹤飞上阳光明媚的青空,飞往对岸的沼泽地。

大师的圣浴迟迟不结束,弟子焦急地说:“师尊,耽搁不得了,祭神的时辰到了。”

大师说:“我的肉身未净,恒河至今远离我的心田。”

弟子坐下思忖:这话是什么意思?

阳光洒满芥菜地。卖花女在路边卖花。养奶牛的女人头顶奶罐前往集市。

大师若有所思地出水上岸,穿过黄鹂歌唱的灌木丛。

弟子疑惑地问:“师傅,您去哪儿?前面不是上等人的村落。”

罗摩难陀说:“我正走在完成圣浴的路上。”

河滩尽头是一座村庄。大师走进桑树浓荫夹裹的小巷,猴子在枝头跳跃。

小巷深处是制革人维强的房子,从那儿飘出牲畜的生皮的臭味,兀鹰在空中盘旋,骨瘦如柴的野狗在啃骨头。

弟子双眉紧蹙,站在村外,默念“罗摩,罗摩。”

维强敬畏地向罗摩难陀叩头施礼。

罗摩难陀扶他起来,与他拥抱。

维强惊慌地说:“师傅,不可这样,贱民屋里的污秽会损毁您圣洁的身体。”

“远离你的村子下河沐浴,我的心不能与涤净万物的恒河相通。”罗摩难陀欣慰地说,“这会儿,净化万象的圣水贯通了你我的躯体。今天,我未能顺利地膜拜太阳神,我说太阳神啊,我体内那类似你拥有的灵光为什么不闪现呢?此刻,它在你我的额际闪耀,从此我不必再进庙堂。

第一次膜拜

传说天界神匠毗舍迦罗莫在元古时代为三界神王的庙宇奠基,巨猴诃努曼运来建庙的大量岩石。

据历史学家考证:栖息在森林里的基拉特族人造了这座神庙,神祗原本属于他们。

舍帝利①国王曾占领这个国家,杀戮信徒,神庙里血流成河。

神祗改名换姓,藏在新的教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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