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选-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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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被无数奇景包围的舞台,其神秘色彩引起她强烈好奇的后台之外,对于征服世界的美人皇后来说,还能在哪儿找到这样的虚幻宝座呢?
吉丽芭拉第一次在剧场里看到戈皮纳特时,他正为某一女优的表演疯狂地叫好。她心中对丈夫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蔑视。她痛苦地想到,只有当丈夫发现了她的美貌,并像烧掉了翅膀的昆虫一样拜倒在自己脚下的时候,她这枉然无用的姿色和徒劳无益的青春才有意义,而且只有这时,她才能以蔑视的态度,高傲地把他从脚边赶走。
然而,那幸福的一天何时来到呢?最近几天连戈皮纳特的影子都见不着啊!他在放荡的旋风里像尘土一样,被自己的一伙人不知道卷到哪里去了,杳无踪迹。
3月的一个夜晚,如盆春月倾泻银光。吉丽芭拉坐在凉台上,南风吹拂着她那淡黄色的衣裙。尽管丈夫不回家。但吉丽每天仍是不厌其烦地更换新的首饰,像节日般地严妆盛饰。她身上这些珍珠宝石,闪烁发光,叮当作响,在她四周掀起层层波浪,像醇酒一样使她陶醉。今天,吉丽手腕上戴着一副钏镯,脖子上挂着一条嵌着红玉的珍珠项链,左手小指上戴着蓝宝石戒指。苏多坐在她脚边,不时轻轻地抚摩吉丽那双裸露的、涂有红颜色的脚,并怀着真挚的感情说:“哎、太太,我如果是个男人,宁愿把你这双脚抱在怀里死去。”
“我想,脚还没有抱在怀里,你就会死去的,”吉丽带着自豪的笑容说,“难道我会把脚伸出来让你抱吗?不要瞎扯了,你还是唱首歌吧!”
苏多在这月光如水、静谧无声的凉台上唱了起来:
让我在你脚下写上为奴的名字!
让所有证人来布林达森林证实!
夜里10点钟,家里人吃完饭,都去睡觉去了。这时,散发着玫瑰油香味的戈皮纳特突然回到了家里。苏多咬着舌头,手忙脚乱地卷起铺盖,气喘吁吁地跑开了。
吉丽芭拉想,她那幸福的时刻到了。她昂起头对戈皮纳特连看都不看一眼,像剧中的拉达,傲慢地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可是幕布没有升起来,头戴孔雀羽毛的英雄也没有拜倒在她的脚下,谁也没有对怒气冲冲的她唱道:
为何把脸面遮拦?
使月圆之夜无光!
代替歌声而起的,却是戈皮纳特那毫无韵律,平淡乏味的嗓音:“把你的钥匙给我!”
在这样明媚的月光下,在这样优美的春夜里,难道这就是离别多日之后,夫妻间的第一句话吗?难道诗歌、戏剧、小说里所写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舞台上的情夫是唱着歌拜倒在女人脚下的,看到这里,观众的心情往往与演员融化在一起。可是,今天竟有其中的一位观众,来到这春夜月圆的凉台上对自己年轻美貌的妻子说:“喂,把你的钥匙给我!”这句话没有韵律,没有爱慕,也没有任何趣味和柔情,这话是多么渺小庸俗呀!
南风呼呼吹来,好像是在为世界上一切被辱诗歌而揪心叹息。风把花盆里盛开的茉莉花的芬芳撒满凉台,把吉丽的鬈发吹散到眼睛上,把她那淡黄色的、带有馨香的衣裙吹得翩翩飘舞。吉丽抛开傲气牵着丈夫的手说:“钥匙马上就给,你先到房里去吧!”
今天吉丽果断地决定,她要痛哭一场,还想使丈夫也哭一场。她要实践在孤独中所构思的一切。她要抛出造物主所赐予自己的一切武器,去赢得胜利。
“我不能耽搁,”戈皮纳特说,“快给我钥匙!”
“我会把钥匙给你的,而且把锁着的一切都给你。但是,你今晚哪里也不能去。”
“这不行,我还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那我就不给你钥匙。”
“你不给,哼!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戈皮纳特一边说,一边掀开吉丽的衣襟,然而钥匙并没有带在身上,他走进房里,打开带衣镜的柜子,也没有找到钥匙。他砸开梳妆台的盒子,里面只有胭脂、口红、发带之类的化妆品。这时,戈皮纳特掀起被褥,撬开衣橱,可是哪里也找不到钥匙。
吉丽芭拉宛如一尊石头雕像,倚立门旁,凝视夜空。戈皮纳特经过一番白费力气的寻找,一无所获,便凶狠地走到吉丽跟前说:“快把钥匙拿出来,不然饶不了你!”
吉丽芭拉没有回答。戈皮纳特把她按在墙上,取下她手上的钏镯,拽断脖子上的项链,抢走手指上的戒指。临走时,还踢了她一脚。
家里没有一个人被惊醒,邻居谁也不知道这件暴行。月夜仍是那么静谧,仿佛世界上所有地方仍像未被春风吹皱的湖水那样平静。可是,假如外界能够听到发自内心的呼喊,那么,这月圆之夜,就会突然被凄厉的惨叫声弄得支离破碎。可就在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美妙时刻,确实发生了这种可怕的内心呼喊。
这一夜过去了。吉丽芭拉甚至对苏多也不能讲述这种惨败和奇耻大辱。她想自杀,用自己的手,把这无与伦比的美丽青春撕得粉碎,以示对这种欺凌的报复。然而,转念一想,她这样做,谁能了解她的用意呢?在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他人的痛苦。那样做,生前没有幸福,死后也不得安宁。吉丽芭拉宣称“我回娘家去”。她父亲家离加尔各答很远,大家都劝阻她,可是她不听,谁也不带,独自一人走了。
戈皮纳特与自己的那一伙人早已乘船出去漫游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处。
二
歌剧院里的演出,戈皮纳特几乎是每场必到。那里正在排演《莫诺罗玛》,洛班戈在剧中扮演女主角莫诺罗玛。戈皮纳特一伙人总是坐在前排,为洛班戈高声喝彩,朝舞台上抛掷花束。他们多次喧哗吵闹,渐渐引起观众的愤懑。但是,舞台监督对他无可奈何,不敢制止他的捣乱。
一天,戈皮纳特醉醺醺地闯到后台,在那里胡搅蛮缠。他以一个杜撰的微不足道的借口,诬赖一个女演员侮辱了他。把那演员狠揍了一顿。演员的叫喊和戈皮纳特的打骂声,使整个剧场都沸腾起来。
今天,舞台监督再也忍耐不住了,在警察的协助下,把戈皮纳特撵出了剧院。
戈皮纳特决定为这次屈辱报仇雪耻。剧院经理早在普贾节前一个月,就大张旗鼓地宣传要上演新剧《莫诺罗玛》。通过耸人听闻的广告,简直使整个加尔各答家喻户晓了。
戈皮纳特把主要演员洛班戈带到船上,出去漫游了,哪儿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经理突然陷入了无底深渊。几天来,多方寻找洛班戈,但无下落。只好另找主演莫诺罗玛的角色,因此,不得不推迟上演日期。
洛班戈离去所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新主角主演后,剧场又人山人海,成百上千的观众又走出家门,来到剧院。报纸又在天花乱坠地赞扬。
赞扬声传到了正在远处漫游的戈皮纳特耳朵里。他再也呆不住了,既嫉妒又好奇,决定来看新主角的演出。
第一幕的情节是莫诺罗玛在婆家过着奴婢般的穷苦生活。她谨慎、恭顺和忧郁地操持家务。她默默无言,从不注意容貌的收拾打扮。
最后一幕是莫诺罗玛被遗弃回到娘家。她丈夫见利忘义,准备与一个百万富翁的独生女儿结婚。婚礼之后,进入洞房,丈夫细看,原来新娘子就是莫洛罗玛。不过,今天她不是穿着奴婢一样的破衣烂衫,而是打扮得像皇帝女儿那样珠光宝气。她那无与伦比的姿色,加上华丽的衣着、珍贵的首饰,使她容光焕发,满屋生辉。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莫诺罗玛小时候,被人从有钱的父亲家拐走,流落到一个穷人家里长大。许多年后,她亲生父亲才把她找到。接回家中,决定举行隆重的婚礼,将她重新嫁给原来的丈夫。
现在,该是丈夫在新房里,去掉傲气请求妻子原谅了。忽然观众中间爆发了一阵骚动。莫诺罗玛穿着奴婢的褴褛衣裳,盖着面纱的时候,戈皮纳特一声不吭地看着;而莫诺罗玛穿着鲜艳的衣服,戴着闪光的首饰,最后揭开面纱露出艳美容貌,站在新房里,以及她以不可抑制的骄傲自豪的神情,转过脸来向观众微微点头,特别是对戈皮纳特射出闪电般的蔑视的一瞥时,所有的观众都情绪高涨,赞赏的掌声经久不息。
戈皮纳特突然站了起来叫道:“吉丽芭拉!吉丽芭拉!”
他企图跳上舞台,但被乐队成员拉住了。
这一令人扫兴的举动,激怒了观众。他们用英语、孟加拉语叫喊起来:“把他赶走!”“把他撵出去!”
戈皮纳特像疯子似地声嘶力竭地叫道:“我要杀死她!杀死她!”
警察把戈皮纳特拖出去带走了。整个加尔各答的观众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吉丽芭拉的演出,然而在那里,再也没有戈皮纳特的位置了。
(1895年4月)
黄志坤译
过失
我不得不离乡背井。为什么呢?这个嘛,我可不能开诚布公地告诉你,而只能隐晦地暗示一下。
我是本地的一个乡村医生。家就住在警察所的对面。对警察所里的先生们,我总是低三下四奴颜卑膝,真是比对阎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我非常清楚,这些保护神会给人们带来各种苦难。
宝石能使首饰更加名贵生辉,首饰能使宝石更加璀灿夺目。我和警察所的关系也是如此——我的职业能给警察所带来好处,而他们的营生也能使我增加收入。
由于这种紧密的联系,自然而然,我和警察所长乔克罗博尔蒂就成了挚友。所长多次对我说:他亲戚有个无依无靠的女儿,打算嫁给我作妻子,这使我很为难,因为我的前妻留下了一个女儿——绍希。我不愿把她交给后娘。这样,春去秋来,我放过了好多完婚的良辰吉日,见过多少体面的和不体面的新娘花轿从眼前经过。可我,只是随着迎亲的队伍,到别人的婚宴上品尝美味珍馐。然后,叹息地独身回家。
绍希已满12岁,进13岁了。我希望尽量多积蓄些钱。只有这样,女儿才能与大户人家的子弟结亲。嫁了女儿,我再着手操办自己的婚事。
正在我筹办这笔要紧钱财的当口,图尔希村的霍里纳特·英宗达尔找上门来,抱着我的脚哭泣哀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那孀居的女儿,夜里不幸突然死了。他的仇敌给警察所长写了一封匿名信。诬告是堕胎而死的。现在警察的打算把他女儿的尸体弄来检查。
霍里纳特不能忍受对刚去世的女儿进行这样恶毒的诽谤和侮辱。由于我是医生,而且还是所长的朋友,所以他来找我,只有我能搭救他。
拉克什米①女神的行踪是难以琢磨的。她既可以堂而皇之从正门而入,也可不请自来,从后面而进。我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事情可不简单哟!”——
①拉克什米是吉祥天女,又称财富女神。
随后我就讲了几个瞎编的事例,吓得霍里纳特老汉战战惊惊,像小孩子一样哭得更惨了。
不必赘述,为了安葬女儿,霍里纳特被弄得彻底破产了。
我女儿绍希以同情的语调问我:“爸爸,这个老头怎么跪在你脚下,这样嚎啕大哭呢?”
“去!去!去!”我生气地对女儿说,“这件事与你毫不相干!”
经办这件事后,女儿婚事的款项迎刃而解,结婚的日期都定好了。独生女儿,婚宴当然要准备得非常丰盛。家里没有主妇,女邻居们都主动来帮助我。完全破产的霍里纳特,也怀着感激的心情,为我日夜操劳。
婚礼的前一天,半夜三更,突然发现我女儿绍希得了霍乱。病情发展极快。我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成效。最后,我把药瓶扔到地上,跑到霍里纳特跟前,抱着他的脚,说“好兄弟,请原谅我,原谅我这罪人!我只有一个女儿,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啊!”
“医生先生,你这是干什么?”霍里纳特被弄得莫名其妙,说,“我感激你一辈子,快起来吧!”
我说:“你没有过错,我却使你破产。我所犯的罪孽,使我女儿遭到了报应。”
我对着上苍大声叫喊起来:“我的天啊!我对这位老人犯了罪,我应该受到他的惩罚。天神啊,请救救我的绍希吧!”
说完后,我脱下霍里纳特穿的便鞋,朝自己头上抽打起来,老头连忙从我手里把鞋子夺了下来。
第二天10点钟,绍希全身发黄,离开了人世,永远安息了。
过了一天,警察所长对我说:“喂,别耽搁了,你马上就成亲吧!要不要先派人去打听一下?”
对别人揪心的痛苦,采取这样令人发指的漠不关心的态度,简直使魔鬼也会相形见绌。可是,通过形形色色事件,我早就懂得,对警察所长的这种人道精神,最好还是缄口不言。这一天,所长对我的友情,仿佛成了抽打我的鞭子,使我感到耻辱。
不管心情是多么沉痛,生活却不会停滞。像过去一样,我仍得为食品,为衣着,乃至为烧的柴禾和鞋带,忙碌奔波。
工作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