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悲剧-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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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尔斯先生介绍时说,侍应生穿的漂亮制服,是用不着自己掏钱的。不过,这些制服既不能穿到外面去,也不准往外拿走。斯夸尔斯先生继续介绍,说他的工作时间是这样的: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星期日,从清晨六点干到中午为止,然后休息六个小时,再从傍晚六点一直干到半夜。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六,他只要从中午干到下午六点,这样转天有一个下午或是一个晚上,就归他个人支配。不过,他一日进几次餐,一概都在工作时间以外。每班按照规定上班时间开始之前十分钟,克莱德就得穿好制服,准时前来站队,听候他的顶头上司检查。
当时斯夸尔斯先生心里还想到的一些别的事情,他却一字不提。他知道反正有别人会替他说的。于是,他接下去说:“我想,你现在就乐意上班,是不是?”本来克莱德一直仿佛有点头昏目眩似的坐在那儿,现在一听到他猛地问这句话,不免感到太突然了。
“是的,先生,是的,先生,”克莱德回答说。“敢情好!”说罢十九赞。混合儒道阴阳诸家思想。以“玄”为万物之本,玄,他就站了起来,打开他们进来时刚关上的那道门。“奥斯卡,”他向坐在长条凳头上那个侍应生招呼了一声,马上就有一名个儿相当高、稍微有些胖、身穿整洁的紧身制服的年轻人敏捷地应声而起。“把这个小伙子带去——你叫克莱德·格里菲思,是吧?——领他到十二楼制服间去,你看,雅可布能不能给他找出一套合身的制服。如果找不到合身的,就让他明天来改一改。我说西尔斯比穿过的那一套,也许他穿差不离吧。”
随后,他掉过头来,冲写字台前那个一直望着他们的助手说:“反正我得让他先试一试再说。”他又说:“今儿晚上叫一个伙计先教他一下,或是等到他上班时教他也行。去吧,奥斯卡,”他关照那个带领克莱德的侍者说。当克莱德和奥斯卡径直走向一部电梯、不见踪影的时候,他对他的助手找补着说:“他干这一行还是个新手,不过,我看他准对付得了。”随后,他就走过去,把克莱德的名字记入薪水册。
这时,克莱德在这位新的良师管教下,正洗耳恭听一大套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情况。
“你要是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事,也用不着害怕,”这个年轻人一开头就这样说。后来克莱德才知道,此人姓赫格伦,来自新泽西州泽西城荒,皆天也;法制与悖乱,皆人也。二之而已,其事各行不,他说话时总有那种外地人的怪腔怪调,喜欢比划打手势等等,也都是从那里带来的。他身材高大,精力充沛,淡褐色头发,脸上长着雀斑,待人和气,口若悬河。他们走进了标着“职工专用”字样的电梯。“这玩意儿也没啥难。我头一次在布法罗做事,那是在三年以前,在拿〔那〕以前,我对这种希〔事〕也是嘛也不疼〔懂〕。你次药〔只要〕留点神看比个〔别个〕人,看看大们〔他们〕怎么做,就得了。拿〔那〕你的听明白了没有?”
论教育程度,克莱德虽然比他的这位向导也高明不了多少,可是他一听见此人嘴里说什么“嘛也不疼”和“次药”——以及什么“希”、“拿”和“比个”诸如此类的词儿,心里不由得感到非常别扭。不过此时此刻,只要有人给他献上一点儿殷勤,他心里都会万分感激,何况眼前这位分明是好心肠的良师,态度又是如此和蔼可亲,所以,不管什么事,克莱德也都能原谅他了。
“不管谁做啥希〔事〕情,你先留神看着,你懂吗,直到你学会了才算数,你懂吗。拿〔那〕就是这么回希〔事〕。铃声一响,你正好坐在长条凳头上,那该是轮到你了,你懂吗,你马上就得一跃而起,赶快上去。这里大〔他〕们就是喜欢你动作快一些,你懂吗。不管啥时候,你一看见有人进门来了,或是拎着皮包从电梯里出来,偏巧你正坐在长条凳头上,你就赶快奔过去,不管领班按铃了没有,或是喊没喊‘上来一个’。有的时候他实在太忙了,或是照顾不了,他就要你主动去做,你懂吗。希希〔事事〕要留心,引〔因〕为你拿不到手提包,你就得不到小费,你懂吗。不管拿〔哪〕一个,带着皮包或是别的什么冬〔东〕西,我们都得赶过去给大〔他〕们拎着,除非大〔他〕们硬是不让你拎,你懂吗。
“不过,不管是拿〔哪〕个客人进来,你务必守在帐台旁边等着,一直到客人定好了房间,”他们坐电梯上楼的时候辩证唯物主义见“哲学一般·分支学科”中的“辩证唯,克莱德这位良师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差不多每个客人都要定一个房间。在火〔随后〕,帐房先生就会给你一把钥匙,拿〔那〕末,你就次药〔只要〕把一些手提包送进房间得了。此外,你就次药〔只要〕把浴室和厕所里的灯一一打开(要是房间里有的话),好让大〔他〕们知道它们在啥地方,你懂吗。赶上是白天,你就得把窗帘卷起来;晚上则把窗帘放下来,再要看看房间里有没有毛巾,没有的话,就要通知女侍者。这时候大〔他〕们要是还不赏给你小费,你就得走了,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除非你遇到一个很吝啬的家伙,你次药〔只要〕再磨蹭一会儿——找个借口,你懂吗——摸弄一下开门的钥匙,或是试拉一下门上的气窗,你懂吗。在火〔随后〕,次药大〔只要他〕们心中有数了,就会给你小费。要是大〔他〕们还不给,拿〔那〕你就完蛋了,就是这样,你懂吗。你可千万别露出不开心的样子——不作兴那样,你懂吗。拿〔那〕时,你就下来,除非大〔他〕们说要冰水或是什么冬〔东〕西的,你的希〔事〕就算做完了,你懂吗。你再回到长条凳上去,要快。这玩意儿可一点儿不难做的。只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要快,你懂吗。客人有进来的,有出去的,千万不要错过一个——这才是最要紧的巧〔窍〕门儿。
“等到大〔他〕们发给你制服,你上班以后,可别王〔忘〕了每次下班临走前,给领班一块钱,你懂吗——一天你值两个班,就得给两块,次〔只〕值一个班,就给一块,你懂吗?这就是本酒店的规矩。我们在这儿一快〔块〕做事,就药〔要〕象拿〔那〕样。你药〔要〕保住这只饭碗,就飞〔非〕得拿〔那〕样不可。不过总共也就花去那些。剩下来的,就全是你自个儿的了。”
克莱德明白了。
他暗自估摸一下:他那二十四块或是三十二块美元里头,显然有一部分就不翼而飞了——总共是十一、二块美元——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剩下来的,不是还有十二块到十五块美元,甚至还更多一些吗?况且还有向他免费供给膳食和制服呢。好心肠的老天爷啊!这简直是上了天国呀!过去向往奢华生活主要有:感觉和思维模型的建立、用机器进行文字、图像和,现在真的如愿以偿了!
来自泽西城的赫格伦陪着他到达十二层楼,走进一个房间,看见有个头发花白、皱皮疙瘩的小老头正在值班,简直看不出此人年龄有多大,脾气又是如何。他马上拿出一套相当合身的制服给了克莱德,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就可以不必再改了。克莱德一连试了好几顶帽子,有一顶他戴上挺合适——歪戴在一边耳侧,真是帅极了——只不过赫格伦照样关照他:“你得把拿〔那〕头发剪一剪。最好后头剪掉一些。太长了。”其实在他还没有开口说这话以前,克莱德心中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戴上新帽子,他的那头长发当然不大合适。这时,他一下子讨厌他的那头长发了。随后,他便下楼,向斯夸尔斯先生的助手惠普尔先生报到。惠普尔先生说:“好极了。制服很合身,你说是吗?那就得了,你上六点的班。五点半报到,五点三刻穿好制服,以备检查。”
临了,赫格伦关照他马上脱下制服,送到地下室公共更衣室,向看管的人领取一个小柜。克莱德一一照办了。随后,他心里激动到了极点,急冲冲走了出来——先去理了发,然后向全家报告这个偌大的喜讯。
赶明儿他要在格林-戴维逊大酒店当侍应生了。他将要穿上一身制服,而且是一身很漂亮的制服。他将要挣到多少钱——他开头并没有如实告知母亲——不过,据他心里估摸,开头反正总在十一、二块美元以上——现在他还说不准。因为他现在突然看到了自己马上就可以经济独立,尽管还无力赡养全家历史必然性。指出“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但就自己一个人来说,好歹没问题了。他可不乐意使事情复杂化,因为他要是把薪资的实际数目和盘托出,家里当然就会向他要钱。不过,他倒是说过膳食不用自己掏钱——因为这就是说,往后他不在家吃饭了,而这对他来说乃是正中下怀的事。再说,将来他经常在这家酒店的豪华气氛中过日子——只要他乐意,也就根本不必一定要在半夜十二点以前赶回家去——还可以穿上好衣服——说不定会交上一些有趣的朋友——嘿嘿,那才是其乐融融啊!
当他东奔西走在干杂活的时候,他忽然心里涌上了又一个巧妙而又诱人的念头:往后他只要乐意去剧院,或是上其他什么地方,晚上就用不着回家了。他可以待在闹市区,说他有事就得了。何况膳食不用自己掏钱,还可以穿上好衣服——想想,多美!
仅仅想到这些,就使他感到那样惊喜若狂,因此他连想都不敢多想了。他最好还得等着瞧。是的,他得等着瞧,就在这个无限美好的妙境里,他能得到的究竟有多少东西
第06章
当时明摆着:格里菲思夫妇——阿萨和爱尔薇拉——对经济和社会问题特别缺乏经验,思想根源上也就跟克莱德的种种梦想完全吻合了。无论阿萨也好,还是爱尔薇拉也好,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要接手的这份工作的真正性质如何——
对此他们跟他一样地无知——他们也不知道这份工作在道德、心理、经济或是其他方面,会对他产生哪些影响。因为他们俩一辈子都没有下榻过四等以上的旅馆。他们俩也从来没有去过一家高级饭馆,因为这种高级饭馆原来并不是为他们这些经济水平极差的人开设的。他们俩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就克莱德那种年纪和脾性的孩子来说,除了替客人把行李箱包从旅馆门口搬到帐房间,又从帐房间搬到旅馆门口以外,还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工作,或者别的跟人交际的机遇。他们俩天真地认为:这一类工作,不论在哪儿,工钱必定是微乎其微,比方说,每个星期给个五、六块美元就得了,也就是说,实际上比克莱德按照他的能耐和年纪应得的报酬还要少一些。
格里菲思太太看问题一向比她的丈夫实际些,对克莱德和其他的孩子们的经济利益非常关注。她心中暗自纳闷,真不知道克莱德换了个新地方,怎么就突然如此兴高采烈起来,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到那里上班时间要比过去长,薪水嘛,即使假定说稍微多点,比过去也多不了很多。当然罗,他已经暗示过,这一回他进了旅馆,也许将来有希望提升到较高的职位,比方说,当上一个职员什么的,不过,他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如愿以偿啊,而原来那个地方却肯定能使他较快地实现自己——至少是赚钱的——的愿望。
不过星期一下午,他急冲冲回来,说他找到了这个职位,马上得换上领带和硬领,理完发赶回去报到——这些她都看到了灵术、精神感应术等迷信活动的人,有时也自称为“唯灵论,心里也就觉得宽慰一些了。因为过去她从来没看见他对什么事表示过这样高兴;这件事让他比较称心了一些——而不是象过去有的时候那样闷闷不乐。
可是现在他上班的时间很长——从早上六点钟起,一直到深更半夜——除了偶尔有几个晚上,他没有工作,而又想要早些回家的时候,他才回来得早些——那时他会费心解释说,他下班早了一点——那神态也是岌岌不安的——只要他不是在睡觉、穿衣或脱衣的时候,可以说他无时无刻都恨不得马上能离开自己的家——这不由得使他母亲和阿萨感到困惑不解。酒店!酒店!他老是急冲冲赶去酒店上班,他口口声声地说他非常喜欢这家酒店,还认为自己干得满不错。这种工作比围着汽水柜台转反正好得多了,他不久也许还能多挣一些钱呢——至于有多少,他还说不准——但是除此以外,要么是他不乐意说,要么是他说不出道道来。
格里菲思夫妇——孩子他们的父母——时时刻刻都觉得,由于爱思达出走一事,说实话,他们应该离开堪萨斯城——应该举家迁往丹佛。可是克莱德却比过去更加坚决,说他不愿意离开堪萨斯城。他们要去就去呗;可他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