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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美国悲剧-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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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样的事,你听说过吗?”

“是的,先生,我想好象听说过。我听说过,有些人,大家以为淹死了,后来又给救活了。不过究竟怎么救活的,我就从来没听说过。”

“你从来没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先生。”

“你也没听说过一个人在水里可以待多久,还能救活过来吗?”

“没听说过,先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比方说,有一个人沉在水里足足一刻钟之久,可是后来还能救活,这样的事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听说过,先生。”

“那末,你一游到岸上以后,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你也许可以大声呼救,甚至在那时,还有可能把她救活,是吧?”“不是,先生,我可并没有想到。我以为那时她早已死了。”“我明白了。哦,不过,当时她在水里还活着呢——这又该怎么说呢?你的水性一向挺好,可不是?”

“是的,先生,我的水性不错。”

“比方说,能穿着衣服和鞋子游上五百多英尺,把自己的命给保住了。可不是这样?”

“哦,当时我是游过那么远——是的,先生。”

“是的,你确实游过那么远——而且,对一个不肯向那条掀翻掉的小船游过去三十五英尺的人来说,我说,可真不赖呢,”梅森下结论说。

这时,贝尔纳普原想提议不要把类似这样的评语记录在案,但被杰夫森一下子拦阻了。

接着,克莱德在不断逼问下谈到他划船、游泳的经历,他不得不招认:有好多次他到湖上去是坐了挺危险的小划子,可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意外事故。

“你第一次带罗伯达游克拉姆湖,就是坐小划子,可不是?”

“是的,先生。”

“不过,那一回你没有碰到过什么意外事故?”

“没有,先生。”

“那时候你很爱她,可不是?”

“是的,先生。”

“不过,那天她坐上这条结实的圆肚底小划子,淹死在大比腾湖时,你早已不再爱她了?”

“哦,那时我心里怎么感觉,反正我已说过了。”

“当然罗,这同在克拉姆湖上时你是爱她的这一事实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不过,在大比腾湖——”

“那时候我心里有怎样的感觉,我早已说过了。”“不过,反正你还是想把她摆脱掉,可不是?她还没有死,你就马上逃到另一个姑娘那儿去了。这你可并不否认,是吧?”“我为什么这么做,反正我解释过了,”克莱德又重申了一遍。

“解释过了!解释过了!而且你指望任何一个公正、正派、明智的人都相信你这种解释,是吧?”梅森怒火直冒,简直按捺不住了。而克莱德对此也不敢再置一词了。法官预料到杰夫森对此会提出异议,因此就提前大声吼道:“支持异议。”可梅森还是照样说下去。“说不定,格里菲思,你会说,你在划船时只不过有点粗心大意,自个儿把小船给碰翻了,是吧?”他走到克莱德身旁,乜了一眼。

“没有,先生,我可不是粗心大意。这是我无法防止发生的一次意外事故。”克莱德面色苍白、疲惫,可还是保持相当镇静。

“一次意外事故。比方说,就象堪萨斯城那次意外事故一模一样。这一类意外事故嘛,格里菲思,你倒是很熟悉,可不是吗?”梅森一面冷笑,一面慢条斯理地问道。

“那件事是怎样发生的,我早已解释过了,”克莱德紧张不安地回答说。

“陷害少女们致死的这一类意外事故,你倒是很在行,可不是吗?在她们里头某一个快死的时候,你总是逃掉了吧?”

“我抗议,”贝尔纳普蹦了起来,大声吼道。

“支持异议,”奥伯沃泽厉声喊道。“本庭审讯概不涉及其他意外事故。请原告及其律师一方的发言,只能与本案有关为限。”

原来杰夫森曾就堪萨斯城那次意外事故作过辩解,现在梅森对杰夫森进行还报后感到很得意,就继续说,“格里菲思,经你无意之中的一击把小船碰翻后,你和奥尔登小姐一起落了水——你们两人相隔有多大距离?”

“哦,当时我可没有注意呢。”

“相当近,可不是吗?当然不见得会超过一两英尺——从你站在船上来估摸吧?”

“哦,我可没有注意呢。也许是那样,是的,先生。”

“挨得够近的,只要你乐意高抬贵手的话,准能一把抓住她,紧紧地把她抱住,可不是吗?当时眼看着她快要摔倒,你一跃而起,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一跃而起的,”克莱德够费劲地说。“不过并不是挨得够近,拉不住她。我一下子沉到水里,这我记得很清楚,可当我浮上水面时,她却离开我相当远了。”“得了,说得确切些,有多远?从这儿到陪审席这一头,还是到那一头?是有一半远,还是怎么的?”

“哦,我说过我可没有怎么注意呗。我估摸,大约从这儿到那一头那么远吧,”他谎报距离,少说也多算了八英尺。“不是真的吧?”梅森故意大吃一惊地嚷道。“眼前这条小船翻了,你们两人几乎肩并肩一块落了水,等你浮上水面的时候,你和她已经相隔几乎有二十英尺远了。你不觉得你的记忆力有点儿不管用了吗?”

“哦,我浮上水面的时候,觉得就是这样。”

“得了——现在,你听着,小船翻了,你们俩都浮上水面,那你离开小船有多远?小船在这儿,你在听众那一头——我要说的是距离有多远?”

“哦,我说过,我第一次浮上水面的时候,我可没有太注意呢。”克莱德回答说,疑惑不安地望着他面前的法庭大厅。最清楚不过了,有一口陷阱正在等着他。“我估摸,大约从这儿到您的桌子那边栏杆的地方。”

“那末,大约有三十五英尺,”梅森狡猾地、满怀希望地提示说。

“是的,先生。也许差不离。我可说不准。”

“就这么着,你在那儿,小船在这儿,那时奥尔登小姐该在哪儿?”

克莱德这时才明白:梅森心里必定有一个依据几何学或数学算法制定的策略,很想用它来给他定罪。他一下子警惕起来,两眼往杰夫森那边直瞅着。同时,他心中琢磨又不能说自己跟罗伯达离得太远。他说过她不习水性。跟他相比,她当时不是离开那小船要更近一些吗?那是当然罗。他就昏头昏脑——胡思乱想——最好就说她离开小船差不多有一半远——多半不会更远了。他就这么说了出来。梅森马上就抢白说:

“那末,她离开你或者离开小船,都不会超过十五英尺左右吧。”

“不会的,先生,也许不会的。我估摸不会的。”“那末,你是不是想说:这么一点儿距离你都不能游过去,把她托出水面,然后再游到离她十五英尺远的那条小船吗?”“哦,我说过了,我浮上水面的时候,有一点儿头晕,而她正在拚命挣扎,还一个劲儿在尖叫。”

“不过,小船在那边——据你自己说,不超过三十五英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漂开了这么远的一段距离,我说!过后你游上五百英尺到了岸上——你是不是想说,你却没有能游到小船那边去,及时把小船推向她身边,让她救活自己呢?那时她正挣扎着要浮上水面,可不是吗?”

“是的,先生。不过,我一开头就吓懵了,”克莱德脸色一沉辩解说,这时才感到陪审员和听众所有的眼睛全都盯着他的脸。“而且……而且……”(这时,整个大厅里人们对他的怀疑和不信任感,已汇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使他几乎丧了胆,以致含含糊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也许我想,当时我没能很快就想到该怎么办。再说,我深怕要是我一游到她身边……”

“哦,我明白了:好一个思想上和道德上的懦夫,”梅森冷笑说。“反正只要慢对你有利,就慢慢地想,而行动快对你有利,那就快快行动呗。就是这样吧?”

“不是的,先生。”

“得了吧,如果说不是,那就跟我说说,格里菲思:为什么后来你一出水面,心里就泰然自若,在走出树林子以前,还要先把三脚架藏起来,但要搭救她的时候,你就吓懵了,束手无策了?为什么你一上了岸,却马上就能如此镇静沉着,思虑周到?这你又该怎么说呢?”

“哦……哦……我跟您说过了……后来我明白此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是啊,这一切我们全都知道了。不过,你有没有想到过:经过落水这么一场大惊慌以后,需要头脑非常冷静,才能定下心来,做那么翼翼小心的事——把三脚架藏起来,是吧?你怎么会对三脚架想得那么仔细周到,而在这以前,你对那条小船却什么都没有想到呢?”

“哦……不过……”

“你可并不想要她活下去,尽管你胡说过自己回心转意了!难道说不就是这么一回事?”梅森大声吼道。“这不就是居心险恶、令人伤心的真相吗?眼睁睁看着她身子正在沉下去,对你来说,岂不是正中下怀。反正你就是恨不得让她沉下去!

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一面大叫大嚷,一面全身在颤抖。而克莱德呢,两眼直瞅着在他面前的那条小船——罗伯达沉下去时,她的那一双眼睛,和她临死前的呼喊声,所有这一切令人怵目惊心的可怕情景,又历历如在眼前。他不由得惊惶失措,蜷缩在他的座席上——梅森把当时真实的情况解释得如此活灵活现,真的把他吓死了。因为,罗伯达落水后他不愿救她这事,哪怕是在杰夫森和贝尔纳普面前,他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只好一成不变,照旧隐瞒真相,硬说他心里是想救她的,但因当时来势太快,而且,她的呼喊声和她沉底前的挣扎一下子使他头晕了,吓懵了,所以在她灭顶以前,他早就茫然不知所措了。“我……我心里是想救她的,”他咕哝着说,脸色一下子发灰了,“不过……不过……正如我说过的,我也头晕了……而且……而且……”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撒谎!”梅森一面直着嗓门大嚷,一面逼近克莱德身旁,高高举起他那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臂,瞧他那张丑八怪的脸正在皱眉怒视,活象滴水嘴上雕饰——奇形怪状的复仇之神。“你是别有用心,凭借你那残忍的狡猾手段,听任这个可怜的、受尽了折磨的姑娘活活死掉,其实,你为了自己活命,明明五百英尺也都游过去,说明你是能够毫不费劲地把她救起来的,是吧?”因为如今梅森相信自己深知克莱德实际上是怎样害死罗伯达的,而且从克莱德的脸色和神态上某些表现来看,使他更加深信无疑。于是,他毅然决定,要竭尽全力,逼使被告从实招认。不料,贝尔纳普马上站起来抗议,说陪审团很不公正,对他的当事人怀有偏见;又说他现在有权——此刻有义务——宣告这是无效审判。他的这一要求,最后被奥伯沃泽法官驳回了。不过,尽管如此,克莱德却赢得时间,来答复梅森提问,虽然他还是那么软弱无力地说:“不!不!我可没有能耐。我是想要把她救起来的,可是没能做到。”可是,全体陪审员都注意到,从他那整个态度表现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在说真话的人,而确实是一个思想上和道德上的懦夫,有如贝尔纳普一再形容他的那样——比这更坏的是,他确实犯了谋害罗伯达致死的罪。每位陪审员毕竟都在一面听,一面扪心自问:克莱德既然过后还有足够的力气游到岸上,那他为什么就不能把她救起来呢。要不然,至少也应该游过去,抓住那条小船,帮着罗伯达抓紧船帮呀?

“她身重只有一百磅,可不是吗?”梅森愤怒地继续说。

“是的,我想是的。”

“而你呢——那时候你有多重?”

“大约一百四十磅,”克莱德回答说。

“一个一百四十磅的男子汉,”梅森回过头来冲陪审团冷笑说,“就是害怕游到一个快要淹死、病弱不堪、才只有一百磅重的小姑娘身边,深怕她会紧紧抓住他,把他一块拖下水去!何况就在离他只有十五或二十英尺远那里,还有一条很棒的小船,船体够结实的,准能载得起三四个人!你看,这怎么说呀?”

为了强调这一事实,让它深入人心,这时梅森沉吟不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块白手绢,揩擦脖子、脸和手腕——因为心情太激动和全身使劲儿,这些部位全都透湿了——然后掉过头来,冲伯顿·伯利大声说:“你不妨就把这条船扛出去吧,伯顿。反正我们暂时用不着它了。”四名助手当即把小船抬了出去。

接着,梅森心情恢复了平静以后,又扭过头去问克莱德:“格里菲思,罗伯达·奥尔登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有什么样手感,当然罗,你是够清楚的,是吧?你是跟她够亲密的,准知道吧?”

“我知道她的头发颜色,我觉得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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