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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海明威文集-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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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他要是踩着马镫,连马也踢不到。全起运气。〃

〃我原以为他先打中你,后打中那个俄国人。〃

〃不对,先打中俄国人,后打中我。报上报道得不对。〃

〃你干吗不开枪打他?〃

〃我从来不带枪。我运气这么不好,要是带了枪,一年里会被绞死十回。我是一个糟糕的牌手,就是这样。〃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我弄到一笔钱,就赌;我一赌就输。有一回我在骰子上输掉了三千块,还是扔不出六点。用的是好骰子。还不止这么一回。〃

〃干吗还要赌呢?〃

〃要是我活得够长,运气会变的。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交了十五年坏运了。要是我有一天交上好运,我就会发财。〃他咧开嘴笑了。〃我是个好赌徒,我真的会享受发财的乐趣的。〃

〃你不管赌什么运气都不好吗?〃

〃不管赌什么,还有跟女人打交道,运气都不好。〃他又微笑了,露出坏牙。

〃真的吗?〃

〃真的。〃

〃那有什么办法吗?〃

〃慢腾腾地继续干,等时来运转。〃

〃可是跟女人打交道呢?〃

〃没有一个赌徒跟女人打交道是幸运的。做赌徒的思想太集中了。还得在夜晚干。夜晚他是该跟女人待在一起的嘛。没有一个在夜晚干活的人能跟一个女人始终保持关系,要是那个女人有点身份的话。〃

〃你是一个哲学家。〃

〃不是的,伙计。是个小城市里的赌徒。到一个小城,接着到另一个,又换一个,然后到一个大城市,然后又出发。〃

〃然后肚子上挨了两枪。〃

〃这可是第一回,〃他说,〃这可只有一回。〃

〃我跟你说话,让你累了吧?〃弗雷泽先生提醒他。

〃没有,〃他说,〃准是我让你累了。〃

〃那条腿怎么样?〃

〃那条腿我没有多大用处。有没有那条腿,我都行。反正我会有办法流动的。〃

〃我真心地,而且全心全意地希望你交好运,〃弗雷泽先生说。

〃我也同样希望你,〃他说,〃还希望你不痛。〃

〃当然不会一直痛下去。会停止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希望你很快就不痛。〃

〃我也同样希望你。〃

那天夜晚,墨西哥人在病房里演奏手风琴和其他乐器;一片欢乐的气氛;闹洋洋的手风琴开合声、铃声、打击乐器声和鼓声顺着走廊传来。在那个病房里,有一个飞车走壁的摩托车驾驶员,他在一个灰尘蒙蒙的炎热的下午,在〃午夜游艺场〃表演的时候,当着大量观众的面从斜坡道上摔下来,摔断了脊骨,等他的伤好得可以出院,今后只得改行,学做皮革制品和藤椅了。还有一个木工,他是同脚手架一起摔倒的,手腕和脚踝都摔断了。他象猫那样落到地上,但是没有猫的弹力。他们能够把他的骨头都接好,使他能重新工作,但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还有一个从农场来的小伙子,约摸十六岁光景,他那条断腿接坏了,得重新弄断。还有卡耶塔诺·鲁伊斯,一个小城市里的赌徒,一条腿瘫痪了。顺着走廊,弗雷泽先生能够听到,警察叫来的那些墨西哥人演奏的音乐逗得他们兴高采烈哈哈大笑的声音。那伙墨西哥人玩得挺愉快。他们非常兴奋地进来看弗雷泽先生,想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曲子要他们演奏;后来,他们主动在晚上又来演奏了两回。

他们最后一回演奏的时候,弗雷泽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开着,听着热闹而拙劣的音乐,忍不住思索起来。当他们来问他希望听什么曲子的时候,他点了〃柯卡拉恰〃,这种①舞曲包含着许多人们喜欢得没命的轻快和活泼的曲调。他们奏得热闹而有感情。在弗雷泽先生心目中这支曲子比大多数这一类曲子好得多,但是效果是一样的——

①〃柯卡拉恰〃(Cucaracha):西班牙语,意为蟑螂,此处是指墨西哥的一种流行舞曲——

尽管情绪受到感染,弗雷泽先生继续在思索。他通常尽一切可能避免思索,除非他在写作,但是现在他在思索那些演奏音乐的人和那个瘦子说过的话。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他相信这话,那个阴郁的小饭馆掌柜。是啊,音乐是人民的鸦片。这位喝了酒会头晕的老兄可没有想到。现在经济问题是人民的鸦片;在意大利和德国,这种人民的鸦片同爱国主义这种人民的鸦片①联系在一起。性生活呢,是不是人民的鸦片?对有些人来说是的。对有些最好的人来说是的。但是喝酒是人民最好的鸦片,啊,呱呱叫的鸦片。尽管有些人情愿听收音机,另一种人民的鸦片,他在采用的一种廉价的鸦片。赌博也得同这些算在一起,一种人民的鸦片,最古老的一种,要是真的有什么人民的鸦片的话。还有抱负,也是人民的鸦片,同这种抱负在一起的是对任何一种新形式的统治产生的信念。你想要的是最低限度的统治,始终是较少的统治。自由,这是我们所信仰的,眼下是麦克法登②的一本出版物的名字。我们信仰这玩意儿,尽管他们还没有给它找到一个新名字。但是,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呢?什么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人民的鸦片呢?他知道得很清楚。它已经溜到他脑子里那个亮堂部分的角落附近,他在黄昏喝了两三杯以后,它就在那里;他知道,它在那里(当然它不是真的在那里)。那是什么?他知道得很清楚。那是什么?当然喽,面包是人民的鸦片。他会记住这个吗?在白天这会有什么意义呢?面包是人民的鸦片——

①墨索里尼和希特勒就是利用意大利和德国的经济萧条,煽动人民的沙文主义,而得以登台的。

②麦克法登(BernardMacFadden,1868…1945):美国出版商,他出版的《自由》杂志销数很大,非常流行——

〃劳驾,〃护士进来的时候,弗雷泽先生对她说,〃请你去把那个瘦小的墨西哥人找来,好不?〃

〃你喜欢这支曲子吗?〃那个墨西哥人在门口说。

〃很喜欢。〃

〃这是一支有历史意义的曲子,〃那个墨西哥人说,〃是支真正的革命曲子。〃

〃请问,〃弗雷泽先生说,〃干吗不用麻醉剂就给人民动手术?〃

〃我不懂。〃

〃干吗所有的人民的鸦片并不都是好的。你想要把人民怎么样?〃

〃他们应该从无知中被拯救出来。〃

〃别胡扯。教育是一种人民的鸦片。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你受过一点教育嘛。〃

〃你不相信教育?〃

〃不信,〃弗雷泽先生说,〃知识嘛,我信。〃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

〃有许多回,我乐于不同意自己的意见。〃

〃你下回还要听'柯卡拉恰'吗?〃那个墨西哥人担心地问。

〃要听,〃弗雷泽先生说,〃下回再奏'柯卡拉恰'。它比收音机好。〃

弗雷泽先生想,革命不是鸦片。革命是一种感情的净化,是一种只能被暴政延长的欣喜。鸦片是用在革命前和革命后的。他想得真好,有点太好了。

一会儿以后,他们就会走了,他想,他们就会把〃柯卡拉恰〃带走了。接着他就会喝一点烈酒,开收音机,你可以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低,使得你自己刚能听到。

鹿金译

两代父子

城里大街的中心地段,有一块命令车辆绕道行驶的牌子,可是车辆到此却都公然直穿而过;尼古拉斯·亚当斯心想那大概是修路工程已经完工,所以也就只管顺着那空落落的砖起的大街往前驶去。星期天来往车辆稀少,红绿灯却变来换去,弄得他还要停车,明年要是公家无力筹措这笔电费的话,这些红绿灯也就要亮不起来了。再往前去,是两排浓荫大树,这是标准的小城风光,假如你是当地人,常在树下散步,一定会从心底里喜爱这些大树的;只是在外乡人看来总觉得枝叶未免过于繁密,底下的房子不见天日,潮气太重。过了最后一幢住宅,便是那高低起伏、笔直向前的公路,红土的路堤修得平平整整,两旁都是第二代新长的幼树。这里虽不是他的家乡,但是仲秋时节驱车行驶在这一带,看看远近景色,也确实赏心悦目。棉花铃子早已摘完,垦地上已经翻种了一片片玉米,有的地方还间种着一道道红高粱。一路来车子倒也好开,儿子早已在身旁睡熟,一天的路程已经赶完,今晚过夜的那个城市又是他熟悉的,所以尼克现在满有心思看看玉米地里哪儿还种有黄豆,哪儿还种有豌豆,隔开多少树林子有一起垦地,宅子和杂用小屋离田地和林子有多远。他一路过去,心里还在琢磨在这儿打猎该如何下手。他每过一片空地都要打量一下飞禽野鸟会在哪儿觅食,会在哪儿找窝,暗暗估计到哪儿去找准能找到一大窝,鸟窜起来又会朝哪儿飞。

要是打鹌鹑的话,一旦猎狗找到了鹌鹑,那你千万不能去把鹌鹑逃回老窝的路给堵住,要不然鹌鹑哄的一窜而起,会一股脑儿向你扑来,有的马上冲天直飞,有的从你耳边擦过,呼的一声掠过你眼前时,那身影之大可是你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要打的话只有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背过身子,等餉E鹑从你肩头上飞过,在停住翅膀快要斜掠入林的将下未下之际,瞄准开枪。这种打鹌鹑的窍门都是父亲教给他的,尼古拉斯·亚当斯不禁又怀念起父亲来了。一想起父亲,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总是那双眼睛。魁伟的身躯,敏捷的动作,宽阔的肩膀,弯弯的鹰钩鼻子,那老好人式的下巴底下的一把胡子,这些都还在其次——他最先想到的总是那双眼睛。两道眉毛摆好阵势,在前面构成了一道屏障,眼睛就深深的嵌在头颅里,仿佛是什么无比贵重的仪器,需得加以特殊的保护似的。父亲眼睛尖,看得远,比平常人来都要胜过许多,这一点是父亲的得天独厚之处。父亲的眼光之好,可以说不下于巨角野羊,不下于雄鹰。

当年他常常跟父亲一起站在湖边(那时他自己的眼力也还极好),父亲有时会对他说:〃对岸升旗了。〃尼克却怎么也瞧不见旗子,更瞧不见旗杆。父亲接着又会说:〃瞧,那是你妹妹多萝西。旗子就是她升上去的,这会儿她走上码头来了。〃

尼克隔湖望去,看见了对面那林木蓊郁的一长溜儿湖岸,那背后耸起的大树,那突出在里湖口的尖角地,那牧场一带的光洁的山冈,那绿树掩映下的他们家的白色的小宅子,可就是瞧不见旗杆,也瞧不见码头,看到的只是一弯湖岸,白茫茫的浅滩。

〃靠近尖角地那面的山坡上有一群羊,你看得见吗?〃

〃看见了。〃

他只看见青灰色的山上有一块淡淡的白斑。

〃我还数得上来呢,〃父亲说。

父亲非常神经质,人只要有某一方面的官能超过了常人的需要,那就难免会有这种毛病。而且他还很感情用事,感情用事的人也往往总是这样,心肠虽狠,却常常受气。此外,他的倒霉事儿也挺多,这可不都是他自己招来的。人家做了个圈套,他去稍稍帮了点忙,结果倒反而落在这个圈套里送了命——其实在他生前他早就受够这帮子人形形色色的陷害了。感情用事的人就是这样,老是要受到人家的陷害。尼克现在还没法把父亲的事情写出来,那只能待之将来了,不过眼前这片打鹌鹑的好地方,倒使他又想起了他小时候心目中的父亲。那时有两件事他很感激父亲,这就是父亲教了他钓鱼,教了他打猎。在这两件事上父亲的见解是颇为精到的,虽然在有的问题上,比如在两性问题上,他的看法就没啥道理了,不过尼克觉得幸亏有道理的是前者而没道理的是后者,因为你的第一把猎枪总得有个来路,或是有人给你,或是有人帮你搞来让你使用,再说,要学打猎钓鱼也总得住在个有游鱼、有鸟兽的地方啊;他今年三十八岁了,爱钓鱼、爱打猎的劲头,至今还不下于当年第一次跟随父亲出猎的时候。他这股热情从不曾有过丝毫的衰减,他真感激父亲培养起了他这股热情。

至于另一个问题,即父亲不在行的那个问题,那就不同了,此事无需他求,一切都是生而有之,人人都是无师自通,住在哪里也都是一个样。他记得很清楚,在这个问题上父亲给过他的知识总共只有两条。一次他们一起出去打猎,尼克在一棵青松上打中了一只红松鼠。松鼠着了伤,摔了下来,尼克过去一把抓住,没想到那小东西竟把他的拇指球咬了个对穿。

〃这下流的小狗日的!〃尼克一边骂一边就把松鼠的脑袋啪的一声往树上砸去。〃咬得我真够呛。〃

父亲看了一下说:〃快用嘴吸吸,连血吐掉,回头到了家里再涂点碘酊。〃

〃这小狗日的!〃尼克又骂了一声。

〃你可知道狗日的是什么意思?〃父亲问他。

〃一句平常的骂人话呗,〃尼克说。

〃狗日的这个意思就是说人跟畜生乱交。〃

〃人干吗要这样呢?〃尼克说。

〃我也不知道,〃父亲说。〃反正这种坏事伤天害理。〃那引起了尼克的胡思乱想,愈想愈觉得汗毛直竖,他一种种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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