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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凌波不过横塘路-第3章

小说: 凌波不过横塘路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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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季昌被他这么刺了一下,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心里却十分恼怒。等回到了家中,就想着怎么样拐弯抹脚的去向孙世聆探问一下,看他到底是什么一种打算。他心中有事,独自呆在小客厅里,一枝接一枝的抽着烟,忽然听到前厅一阵步声杂沓,跟着有听差来往的声音,他知道是父亲回来了,连忙掐熄了烟,蹑手蹑脚想要溜之大吉。谁知还是被侯鉴诚看到了,点名叫住他:“季昌!” 
    他只得住脚,含笑道:“父亲,您回来了?” 
    侯鉴诚皱眉道:“瞧瞧你这幅样子,又从哪里回来的?成天游手好闲,一点正经事都不做。” 
侯季昌知道他一开始教训自己就没完没了,心下暗暗叫苦,果然侯鉴诚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平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是做了什么见不人的事。”侯季昌陪笑道:“我刚从军部里回来,还有一点公事要办,所以正打算出去。” 
    侯鉴诚道:“你还好意思提军部,我看一月里头,你难得有一天去上班。每天不是惹事生非就是拈花惹草,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在外头胡作非为,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侯季昌听他话语中隐隐另有所指,心下大惊,只猜难道自己那日与孙世聆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但孙世聆应该绝不会向他透露的,他念头急转,侯鉴诚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不知轻重,一味的胡闹,传出去名声该有多难听。” 
    这一顿训,足足有大半个钟头,直到听差来请他接电话,他才住口不说。侯季昌这才借机溜走,一路走,一路懊恼不己,回到自己房中,想想更觉气闷,终于还是给孙世聆打了个电话。 
    一摇通了电话,便埋怨孙世聆,说:“孙伯伯,若是事情棘手,您撂在那里就是,何必又让家父知道,害我吃一顿排揎。”孙世聆连声赔不是,说道:“是因为事情重大,我又不便向你明言,只好向司令婉转提了一提,真对不住,世侄,是我考虑欠周了,这事可是我对不住你,改日我请你吃饭陪罪。” 
    侯季昌听他说事情重大,倒是一怔,问:“这中间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不成?” 
    孙世聆迟疑了一下,说道:“世侄,我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位顾小姐身份特殊。” 
    季昌大惑不解,孙世聆道:“电话里不便说,咱们还是见个面吧。” 
    等一见了面,孙世聆依旧先再三道歉,侯季昌笑道:“得啦,我也不过抱怨一句,孙伯伯你这样客气,可要折煞季昌了。”孙世聆笑了一笑,说:“前日我就想约你出来谈一谈,可是这中间还牵涉到别的事,只得硬着头皮拜托了令尊,总是我考虑不周,这顿饭我请,世侄莫要见怪就是。” 
    侯季昌又推辞了几句,两人方才言归正传。孙世聆说:“那位顾小姐,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你知道她是谁?她根本不姓顾。” 
    侯季昌一愣,问:“她不姓顾姓什么?” 
    孙世聆道:“她其实应该姓李,顾是她母亲的姓氏,她三岁时改了跟母姓。” 
    侯季昌渐渐明白过来,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不由追问:“是哪个李?” 
    孙世聆拿筷子蘸了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李重年”,筷头轻点,说:“就是这个李。” 
    侯季昌倒吸一口凉气,半天作不得声。 
    孙世聆道:“所以我劝世侄一句,还是罢了吧。” 
    侯季昌道:“李重年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的女儿沦落如此。” 
    孙世聆道:“是啊,家境瞧着并不大好。不过李重年的旧部甚多,像冯馑凡,如今裂土封疆,官至警备司令,统辖四省。他深受李家重恩,据说至今仍每年都给李夫人寄一万元现款,李夫人却是个极有骨气的人,雷打不动的退回去。” 
    侯季昌道:“这位李夫人是如夫人吧。” 
    孙世聆道:“听说是如夫人,李重年的元配死的甚早,后来娶的几位如夫人都没有生养,只有这位生了个女儿,所以看得甚为娇贵,从小那也是金枝玉叶一样,如今……”说着摇了摇头,举杯道:“喝酒,喝酒。” 
    侯季昌得了这么一段心事,十分抑郁不快,这天刘寄元打电话约他去看跑马,他无精打采,只说有事不去。刘寄元在电话里就放声大笑:“季昌,你不会是在害相思病吧。”侯季昌恼羞成怒:“谁害相思病了,军部里有公事,我哪里能去。” 
    刘寄元只觉好笑,说:“你要是这样勤勉,只怕连今年的勋章总司令都要授给你呢,快出来,只缺你一个。看完马咱们正好打牌,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保管你赢钱。” 
    他一语料中,那天晚上侯季昌果然赢了三千多块,于是大家吃红请客。第二日在最有名的苏菜馆子定了席,痛快吃喝了一顿。因为是侯季昌赢钱做东,自然人人都要敬他一杯,待得宴席散时,侯季昌的酒也喝到了七八分。刘寄元看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要送他回去,侯季昌手一挥,说:“我自己有车。”脚下一步踏空,咕咚一声栽了个跟斗,吓了大家一跳,七手八脚将他搀到侯家的车上去,汽车夫老孟是见惯这种情形的,将他在后座安顿好了,方才开车回家去。 
    车方开到十字街,他心里一阵恶烦,觉得要呕吐,老孟忙停下车子,扶他下车。侯季昌搜肠刮肚的大吐了一番,被冷风一吹,觉得人清新了些。皱眉对老孟说:“渴死了,弄杯凉水来喝。” 
    老孟为难的挠了挠头,心想在这大街上,上哪儿去弄凉茶。举头一望,忽见街那边远处有家铺子还开着门,门口挑着一对灯笼,依稀是个茶肆的模样。心下一喜,忙说:“那四少爷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那边茶馆弄碗茶来。” 
侯季昌点了头,老孟便径直去了,他在车边站了一会儿,那夜风徐徐,吹在人身上十分清爽,正在精神稍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母亲的意思,订婚礼仪还是从简吧。”嗓音甜美,听在耳中十分熟悉,侯季昌回首一望,但见一对璧人携手而行,语声喁喁,正是凌波与杨清邺。 
    凌波一抬头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僵住了,杨清邺也看见了他,伸手揽住凌波的腰,说:“我们从那边过。” 
    侯季昌心里一阵发酸,但见他们已经走过去了,清邺忽然回头又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勾,仿佛是一缕笑意。他酒意上涌,以为他嘲笑自己此时狼籍。顿时大怒,破口大骂道:“瞧什么瞧?小杂种,再瞧老子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邺听到“小杂种”三个字,不知为何血“嗡”一声涌入脑中,回过头来直直的望着他。侯季昌本来酒就喝高了,此时见他这样的神色,如何肯示弱,“啪”一声拍在车顶篷上,说:“你还不服气不成?” 
    清邺淡淡的道:“你骂谁?嘴巴放干净一点。” 
    侯季昌哈哈大笑,说:“我骂的就是你这个小杂种。”只听“砰”一声,巨痛在眼前迸开,清邺竟然一拳揍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长流,他何时吃过这种苦头,急怒羞愤,拔出腰际的佩枪,对准清邺“啪啪”就是连开两枪。 
    街上本来还有些疏疏的行人,见到打架早有人围观,此时见他拔出枪来,一听到枪响,早有人尖叫逃窜,顿时街上一阵大乱。他这两枪极快,清邺身手敏捷,堪堪闪过第一枪的子弹,第二枪眼见无论如何躲不过去,凌波不知从何来的勇气,和身扑上,说时迟那时快,清邺硬生生将她一拖,到底是打得偏了,子弹擦着两人手臂飞过,顿时血流如注。 
    凌波只觉得臂上一热,听到身后的清邺轻哼了一声,这才觉得巨痛入骨,痛不可抑。犹回过头去,问清邺:“你伤着没有?”清邺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手臂亦被子弹擦伤,只说:“我没事。”那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淌着,清邺脸色顿时煞白:“你的手!” 
    凌波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听警哨声声,巡警已经赶过来了,凌波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侯季昌盛怒之下开了枪,此时方回过神来,微张着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巡警见他手中还握着枪,不敢妄动,持枪慢慢逼近,高呼:“放下枪。”侯季昌连忙将枪扔下,巡警这才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三人带回警局去。

  
警察局的拘室,有一扇小小的铁窗,透出青白的天光,映在拘室的地上一块菱形的惨白,透出铁栅一条条的黑影,侯季昌脑子发僵,仿佛塞满了铅块,沉得抬不起来,什么都不能想。恍惚听到咣啷咣啷的钥匙声响,定了定神,原来是一个警察拿着匙圈来了,打开了门,很客气的道:“请跟我来。” 
       在长长的甬道里,遇见了杨清邺,他的手臂上受了轻伤,已经被包扎好了,侯季昌心里一阵发怵,脚下的步子不由慢了几分,见引路的警察在前头拐弯处相侯,忙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上了楼皆是些办公室,警察将他们引至走廊顶头的一间,侯季昌看到门上贴着“局长室”的标签,心里七上八下,他在街上擅自开枪,是严重违反军法的,如果移交军事法庭,必会受到重惩,所以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一踏进去,只见 沙发上熟悉的身影,心下一松,旋即又是一紧。 
       侯鉴诚腾得站起来,几步就跨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知死活的畜牲,将我平常的话都当成耳旁风。我告诉你,这回你闯下的弥天大祸,你死一万次也不嫌多。” 
       “知公,知公。”旁边一个便装的中年男子,连声劝阻,因为侯鉴诚字知衡,亲近一些的亲友皆唤他的字,同僚一贯客气,所以有此敬称。那人道:“此事分明是一场误会,知公不必自责过甚。” 
       侯鉴诚早气得面色发紫,被他这么一拦,将足一顿,“嗐”了一声,呼哧呼哧只喘气。侯季昌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心里害怕,并不敢作声。那人极为做人,见他们父子几成僵局,于是道:“此中的误会既然已经澄清,依在下愚见,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开枪之事,我会交待他们不必外传,令公子的前程要紧。” 
       侯鉴诚十分感激,连连拱手,道:“多谢仁公成全,如此大恩,侯家上下衔环以报。”那人微微一笑,说:“倒不必谢我——有交待说是务必要安静为宜,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侯鉴诚连声道:“是,是,鉴诚理会的。回家后我定然一力约束小犬,不让此事再生半分枝节。”停了一停,又说:“犬子误伤到这位……这位杨上尉,鄙人真是十分过意不去,杨上尉若有所要求,鄙人必然万死不辞。” 
       清邺从头到尾一直缄默不语,此时方说了一句:“不需要。”侯鉴诚听他语气冷淡,心下不由有几分惶然,回头又望了那人一眼。那人似是清邺的长辈身份,笑道:“这孩子就是脾气执拗,真不懂事。”轻轻一句便将尴尬湮于无形,侯鉴诚听他如斯说,才喝令侯季昌上前赔礼。 
       一时办完了手续,四人同时从警局出来,侯鉴诚坚持要送那人与清邺先上车,那人谦逊再三,终究还是与清邺先乘车而去。侯季昌见那部黑色的雪弗兰挂着白底的牌子,车牌号却是红字,这种车牌被称为“邸牌”,历来只是官邸及侍从室车辆使用,不仅可以出入专用公路,而且在平常街道上,全部车辆亦是见此种车即让,最为殊先。心下大惊,向父亲望去,侯鉴诚见他又惊又疑,低声怒道:“总算知道自己不知死活了?回家再和你算总账!” 
       清邺见汽车一路风驰电掣,两旁的街景不断往后退,夜深人静,街头空荡荡并无行人,他们这部汽车开得飞快。他忽然说:“我要先去医院。”那人道:“顾小姐那里,已经派人去照顾了,只是一点轻微的擦伤,邺官请放心,绝不会有事情的。” 
       清邺听他虽然口唤自己乳名,语气中却有一分不容置疑的味道,心下一沉:“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你们答应过我,不成天盯着我。我告诉你,顾小姐的事你们若是敢先泄露一个字让他知道,我绝不答应。”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邺官,如果我们真的成天盯着你,能出今天这样的乱子吗?别的不看,就看在三更半夜我们担惊受怕一场,也应该跟我回去见见主任。如果你执意要先去看顾小姐,我也由你。不过你素来知道轻重,顾小姐的事情,我想不如邺官自己先开口去说,说不定反而事半功倍。” 
       清邺明白他的意思,沉默良久,说:“那我跟你回去,不过我受伤的事情,你们要替我瞒着人。” 
       所谓瞒着人,也只是指瞒住一个人罢了。那人道:“已经这样晚了,不会惊动人的,不过我只担保今天晚上替你瞒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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