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日子 作者:定慧-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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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喂，我先来的。你怎么回事？”

　　　　馨雨这才注意到炉子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女生。她赶紧收回手，“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女生瞟她一眼，不满地“哼”一声，大声道：“不知道？没喝过鸡汤啊？”

　　　　馨雨不作声。

　　　　尚东有些看不下去，“你怎么说话呢？”

　　　　馨雨赶紧拉他，“不要说了。是我不对。”

　　　　那女生长相中上，化着浓妆。衣服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身上耳环项链头饰戒指闪闪发光。她上下打量馨雨，气势更旺。满脸鄙夷，口气不屑地说：“土包子也喝鸡汤。”

　　　　尚东又要发作，馨雨拉住他，连连摇头，“算了。”

　　　　看她大眼睛里满是请求，尚东隐忍不发。

　　　　那女孩领了鸡汤。走前还示威地横馨雨一眼，鼻子里哼一声。馨雨只当没看见。

　　　　她和尚东领了鸡汤，用托盘端到桌上。

　　　　尚东一边放下鸡汤，一边对馨雨说：“你干嘛拦着我？就算她家有钱，也用不着如此嚣张。”

　　　　馨雨轻轻一笑，“是啊。有钱也不用有如此气焰。不过，我们不理就是，何必和她计较？”

　　　　他们的桌子离领鸡汤处并不远，刚才孟飞已经隐约听到。现在听她如是一说，他忍不住抬头，深深看她一眼。见她边从托盘上移下鸡汤，边招呼大家：“好了，喝吧。”看起来竟然有些欢喜，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小小的年纪居然有如此胸怀。孟飞有些诧异。

　　　　他看她发完鸡汤，慢慢坐下。自然而然，拉平裙子的褶。良好的仪态。大家闺秀。果然出类拔萃。

　　　　大家开始喝鸡汤。几个女生第一次喝。若清和佳慧赞不绝口。馨雨和秋红默不作声，细细品尝。看起来十分喜欢的样子。

　　　　若清也目睹刚才那一幕。这时忍不住对馨雨说：“真讨厌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那么跋扈。”

　　　　“是吗？”馨雨浅笑，“我还想她恐怕有些自卑呢。否则也用不着穿衣打扮说话做事那么张扬。”

　　　　尚东和孟飞同时抬头，看她一眼。

　　　　“她态度那么恶劣，还出言不逊。你怎么不还击她？我差点就冲过去了。”

　　　　“又不是比赛，不用争输赢。再说，也许她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若清惊讶：“这种坏人，你还帮她说话？”

　　　　馨雨笑：“她算什么坏人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在她看来，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才是坏人。

　　　　尚东心里一动。小事见品格。刚才那女生恶意侮辱挑衅，他都差点把持不住。馨雨却平静淡然。现在还不肯附和一句，说她不好。可见有主见有原则。18岁的女生，有这种品质，实在难得。

　　　　若清接着问：“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我不想和她计较，就不算忍啊。”

　　　　尚东心想：她可真是宽容大方。

　　　　孟飞也心底赞叹：这个女孩子涵养真好。

　　　　“可是那样就好像我们怕她一样。”若清还是愤愤不平。

　　　　馨雨偏头看着若清，“你有没有听说过大智若愚，大勇若怯？”

　　　　尚东心里暗暗佩服。孟飞也一样。

　　　　佳慧突然开口说：“富贵人家的孩子总归是讨厌的。”她也看到，那女生穿金戴银，浑身上下明晃晃。

　　　　馨雨问：“为什么？”

　　　　“他们都不务正业，跋扈嚣张。”

　　　　馨雨笑：“我想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有好的。看人。”就像大哥、二哥、石头哥和小明哥，他们都勤奋上进，彬彬有礼。可是，因为低调，所以无人知晓。于是，院里跋扈的几个反倒成了代表。她完全理解为什么佳慧这么说，为什么很多人这么看。不过，她不会多说什么。

　　　　若清赞同佳慧：“但大部分都自以为是，盛气凌人。他们都被父母宠坏。”

　　　　馨雨说：“很多恐怕不是被父母宠坏，而是被社会上势力人群宠坏。大家一不求他们办事，二不找他们借钱，却对他们趋奉纵容。男人认为他们嚣张跋扈有理，女人认为他们傲慢霸道应该。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嗯，女人有王子情结。盼望他们青睐。所以什么都肯接受。”若清回答。

　　　　馨雨不说话，只是笑笑。明显的不以为然。

　　　　尚东内心震颤。因为身份特殊，他见过太多艳羡的目光，听过太多阿谀的话语。从来没有人像她这么看，这么说。

　　　　孟飞看着油腻的桌面，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竞赛那晚，他便知道，她学识广泛，气质优雅。今晚看她，不化妆，不戴珠宝，衣着大方，清丽出尘。而且，她胸怀开阔，善良宽容，真诚坦然，纯洁无瑕。他更加被她吸引。

　　　　佳慧说：“社会真不公平。富家子弟什么也不会。只靠家里，就前程似锦。”

　　　　尚东看向馨雨。孟飞还是紧盯着桌面。

　　　　“只靠家里，多没出息。有志气的，家里有钱，也不会靠家里。”大哥和二哥一直都靠自己，她也向他们学习。很多年前，读书读到“家有不如己有”，便一下子记住。

　　　　尚东心动不已。心里明白，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孟飞心起涟漪。告诉自己，这个女生与众不同。我对她很有好感。仅此而已。

　　　　尚东看向孟飞，他也正好看他。两个好朋友用眼神交流。她是不是与众不同？是。

　　　　馨雨注意到，喝鸡汤时，孟飞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她不知道的是，她今晚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进心里。

　　　　喝完鸡汤，去电影院。就在不远处。因为到得晚，大家只有分散坐。

　　　　看完电影，已经很晚，便直接回校。

　　　　那晚大家十分愉快。馨雨和若清自不用说。佳慧和秋红也很高兴。她们和文杰孟飞交谈不少。问了一些学校学习的问题。文杰孟飞都耐心细致地回答。她俩十分感激。那晚的卧谈会上，703人人都说友好寝室真不错。

　　　　205的情况比较复杂。文杰享受鸡汤电影说话聊天，一晚愉快。哲平感觉和若清越来越亲近，十分高兴。

　　　　尚东激动万分。报到时一见倾心，竞赛那晚再见钟情，今晚算是彻底沦陷了。

　　　　孟飞整晚都在想，这个女生，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眉眼之间有什么与众不同。现在知道，她的确与众不同。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深？

　　　　今晚看尚东和她有说有笑，明显互有好感。孟飞心里替尚东感到高兴。尚东优秀出众，又是他最好的朋友。馨雨蕙心兰质。孟飞相信，他们俩在一起，只是早晚的事情。

正文　惊见

　　　　不知不觉就到了11月。晚秋的天气已经很凉。空气中桂子的幽香也很淡了。

　　　　每晚路过专教3，馨雨都会往里看一眼。大多失望，孟飞又没有来。

　　　　偶尔惊喜，便有一股冲动，想进去看他绘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欣赏一幅画。或者，跟他说话。不，不是关于素描或空间立体。她想问他，你喜欢听什么音乐？看什么书？你喜欢什么颜色？还有什么食物？

　　　　可是，心中羞涩，难以付诸行动。

　　　　那晚在专教8画图。中间若清拉她去哲平那里串门，说她一个人去多不好意思啊。馨雨便陪她去了。

　　　　到了专教3，205的三位在。

　　　　若清不经意地问：“孟飞呢？”

　　　　哲平答：“他今晚不会来。”

　　　　“为什么？”北方女孩就是北方女孩。换了馨雨，不会这么直接。

　　　　“今天是他生日。”

　　　　“是吗？”若清一下子高兴起来，“你们会帮他庆祝吗？是不是要等到周末？”

　　　　哲平看一眼若清，没有作声，脑海里不禁想起两年前：

　　　　一入H大，大家交流生日。孟飞只说11月，没说具体日子。可尚东是班长，看得到大家的资料，知道全班同学的生日。

　　　　孟飞生日以前，尚东、哲平和文杰提出给他庆生，不料遭到拒绝。他们三个一再坚持。一方面大家关系很好，一方面也想趁这个机会出去撮一顿。而且，这是他们寝室里的第一个生日，大家好好庆祝一番，也算开辟传统，以后其他人的生日好照此办理。

　　　　最终，孟飞无奈，淡淡地说：“8年前，我生日那天，出去庆祝的路上，出了车祸。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庆祝过生日。”

　　　　房间里另外三人顿时哑口无言。他们都知道，孟飞的腿是车祸造成，却不知是在他生日那天。唉！

　　　　于是这三年，孟飞生日那晚，他们三个一定会去图书馆或专教，只留孟飞一个人在寝室里。因为他明显的想一个人待着。

　　　　若清看哲平脸上神色复杂，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兴致勃勃地说：“明天我要是碰到他，就跟他说生日快乐。”

　　　　哲平本不想说什么。可是听若清这么兴高采烈地要祝孟飞生日快乐，长叹口气，压低声音说：“你还是不要吧。他的腿是因为生日那天的车祸造成。所以他后来从不庆祝生日。”

　　　　若清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的惊讶。

　　　　馨雨的心里却一阵麻麻的疼。看他走路，平稳优雅从容，可是真的细看，还是看得出右腿的僵硬。原来真的是受过伤。唉，居然还是生日那天。看来他旧伤未愈。不庆祝生日，难道这辈子都不再庆祝生日？

　　　　回到自己的专教，拿起笔，接着画图。可是她很快发现，怎么也不能集中精神。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是孟飞的生日。20？还是21？唉，不知是哪一年出的车祸，有多少年没有庆祝过生日？他现在在做什么？一个人？这种日子一个人，岂不更是凄风苦雨？虽然他们并不太熟，馨雨却是没由来地心疼。

　　　　画几笔，停半天。再画几笔，又停半天。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几番挣扎之后，她开始收拾东西。告诉若清：“我找不到感觉。明天再画吧。先回去了。”

　　　　很快回到宿舍区，想也没想，直接去了西四舍。照说，馨雨不会这么不矜持。可是，孟飞的沉默、气质和才华深深地吸引着她。她身不由己。

　　　　这是她第一次到男生宿舍。正是晚上自习时间，大部分人在专业教室、自习教室或图书馆。宿舍里很冷清。

　　　　上到二楼，楼梯过去第三间便是205。

　　　　馨雨站在门口。门大开，里面没有人。她走进去。

　　　　房间比703稍微大些。除了两个上下铺，四套桌椅，还有一个绘图桌。书架上有很多大部头的书，还有一摞大开页的画册。右手边的一个书桌上放着一杯茶。杯中雾气袅绕升腾。

　　　　房间里弥漫着音乐，是保罗•；西蒙（Paul　Simon）和阿特•；加芬克尔（Art　Garfunkel）的《寂静之音》（The　Sound　of　Silence）。这是馨雨最喜欢的歌曲之一，旋律飘缓低迷，如梦似幻，歌词述说着无助无奈的心事：

　　　　Hello　darkness，my　old　friend，（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

　　　　I've　e　to　talk　with　you　again，（我又来和你交谈）

　　　　……

　　　　In　restless　dreams　I　walked　alone（在永无休止的梦里我孤独地行走在）

　　　　Narrow　streets　of　cobblestone，（狭窄的鹅卵石道上）

　　　　……

　　　　这首歌曲馨雨听过很多遍，却从未如今晚这般，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体会其中那份孤独寂寞的心情。音乐让她眼里有些潮气上升。突然听到背后有轻微的“笃笃”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瞬间惊呆。

　　　　孟飞站在门口，他腋下拄着双拐。他的右腿，本该和左腿一样笔直修长的右腿……竟然就那麽没了。大腿三分之一以下生生地空着，裤腿挽起别在腰间……

　　　　馨雨知道他的腿有毛病，走路一直扶着手杖。今晚才听说以前出过车祸，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的严重……高位截肢，穿戴假肢。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触目惊心。馨雨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

　　　　残疾了10年，早已经习惯。只是每年一到生日这天，孟飞便觉得莫名的悲哀痛苦，无法摆脱的寂寥彷惶。

　　　　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走到寝室门口，才发现里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转过身来，竟然是任馨雨！而且……而且，她一脸的惊骇。

　　　　孟飞也大吃一惊，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良久，才回过神来。难怪她看自己一直神色平常，原来，她并不知道。其实，她若问问，就会知道。他从未刻意隐瞒。在寝室，从来都脱了假肢，用双拐。这栋楼，特别是这一层楼里的男生，几乎都见过他，拄拐来去洗手间和盥洗室。偶尔，因为天气或其他原因不能穿假肢，他也会拄拐去上课。只是这个学期好像还没有过。

　　　　从未刻意隐瞒，但这样无意间惊吓到她，还是狼狈不堪。

　　　　现在她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