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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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父亲面前，万人迷赵文瑄一直感到挫败。他既无法任性，也无法成功取悦父亲。毕业于黄埔军校的父亲是大学的政治系教授，对赵文瑄和哥哥实施严格的军人式管教，喜欢饭前给兄弟俩讲解《论语》。赵文瑄努力在父亲面前表现得乖一点，努力拿回好成绩，父亲却不看他优秀的中文、英文成绩，单说“你数学太烂了。其他好没有用的。就像一个漂亮苹果烂了个洞，就不是个好苹果。”　
　　哥哥更合父亲的理想。他理性，有条理，各科成绩好，每天打一小时篮球，从来不开夜车，成绩稳定。“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在我们家就是我哥。”赵文瑄说。　
　　直到很多年后，父亲患了肝癌，放下了古板父亲的架子，赵文瑄才知道，其实父亲也是个蛮好玩的人，当年他为取悦父亲讲的很多笑话，父亲都觉得很好笑，但却憋着不笑。因为母亲太宠着老幺，父亲觉得自己必须要当一个平衡的力量，必须要严一点。　
　　知道这些时，赵文瑄已经年近三十。父子间的隔膜终于破开，“我才知道原来我跟我爸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就是他讲得有点晚了。”两三年后父亲过世，把攒钱买下的十几处地产都留给了赵文瑄，因为哥哥自己的经济很好，父亲更担心贪玩的小儿子。

众生平等

　　1992年，进入《喜宴》剧组的赵文瑄大概比李安有钱。整个剧组只有5000美金的服装预算，为男主角准备的衣服远远撑不起雅痞形象。服装师对赵文瑄说，没办法，只有这些了。赵文瑄说，没关系，你带我去买你觉得角色适合的衣服，我自己出钱，反正以后也可以穿嘛。于是自己花了大概5000美金。　
　　此时的赵文瑄，一方面当了8年的空少，薪水是普通职业的5倍，攒下不少钱，还买了房子——尽管他还不知道未来几年房价将会飞涨；另一方面他继承了父亲的地产，光靠收房租就能过活。赵文瑄觉得自己算有钱人了，于是辞职。当年他在父亲的要求下读了工科，现在他要备考台湾大学外语系。他喜欢英语。　
　　英语很快把他引向了另一条路。他在报纸上看到李安的第二部电影征集演员，要求英语流利的台湾人。他很喜欢李安的第一部电影《推手》，感觉拍到了自己心里去，这可是不常见的体验。赵文瑄送去自己的资料，想借着演个小角色，看看李安什么样子。没想到成了男主角。更没想到《喜宴》得了柏林金熊奖、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入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他一下子走上了演员路。　
　　每一次拍戏，他都会手抄一遍剧本里自己的台词。如果都留下来，会有六七十本。全部竖排繁体楷书，字迹劲瘦清丽。如果听到别人评价他写的是瘦金体，他会蛮开心，因为宋徽宗是他最喜欢的艺术家。　
　　手抄剧本上还画着一堆三角、圈圈、框框、波浪线。他解释说，因为台湾人讲话很平，不会有重音，所以他要强迫自己把那种戏剧语言的感觉标出来。

赵文瑄饰演的孙中山

　　他演一次孙中山便给宋庆龄基金会捐一次钱，做西部少数民族教师培训，因为演戏之前他的最大志愿是当老师。演了5次，捐了550万。提到这个，他总会强调那是拍广告赚的钱。“我演戏很辛苦的，每一毛钱都是我应得的，我都存着呢。但拍广告太轻松了，钱还那么多，所以我想给它一个有意义的用途。”　
　　他做空少时，火爆脾气出了名。8年空少，有7年没拿过年终奖，就因为到处跟人发生冲突，包括同事、机长、领导、乘客……2005年做客《康熙来了》时，他讲：“有时候乘客不是太尊重你，我会忽然想到人生而平等这个真谛，我会马上回击。”突然扯到这样的大道理，似乎逗人发笑。10年后，他坐在我对面谈起成长经历对自己的最大影响，说的是天主教的中小学教育：“那里有一种众生平等的胸怀，我感觉我们那个学校出来的都不会势利眼。我们同学有很有钱的，也有家里很贫寒的。有漂亮的，有残疾的。师长对我们的教导都一视同仁。我从小就体会到这种仁爱之心的感觉。我觉得这对我一生影响蛮大的。”　
　　演戏后，他的脾气似乎收敛不少。他解释说，因为一开始就演主角，大家比较重视他，对于比自己弱势的人，他不大会发脾气了。

版宠萌叔

　　2009年，天涯网站八卦版网友发现赵文瑄在博客上的风格居然是嬉笑调侃，而且使用了颇多天涯发源的专门词汇，于是发帖惊呼“谦谦君子赵文瑄竟是这样的人”，引发大讨论。后来赵文瑄本尊现身回帖，和众人逗乐调笑，说已在天涯潜水多年，甚至在众人争相PS他的搞笑照片时，主动贡献出证件照供大家继续PS。　
　　他开始上天涯是为了“莲蓬鬼话”版。“我觉得我一定有上辈子。生活中太多巧合，太多似曾相识的东西，不是容易解释的。我不算有神论，但我觉得有种精神性的东西，在对这个世界起作用。所以我那么喜欢看莲蓬鬼话，里面有很多人在分享自己生活中真实的事情。那里的会员也比较规矩，蛮礼貌，不像八卦版那么尖锐、仇恨。”　
　　尽管如此评价八卦版，他却依然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他把这归因于自己“取悦别人的倾向”。　
　　卖萌并不总是赚来粉丝，五十多岁的男人如此，常会讨来骂声。一些开玩笑的话，还常会引来误解。他称之为“不解风情”，不理就是，有时拉黑。“我绝对不会带着恶意，但有人就会在里面挑毛病，说些你想都想不到的攻击话，我觉得这种人活在世界上一定很倒霉，因为他看事情的角度那么负面，这人肯定没有福气。我一直觉得自己蛮有福气，生活中很顺遂，逢凶化吉，我想跟我的个性是有关系的。那种阴惨惨的，见到谁都要刺你一下，命绝对不好，长得也不会好看。”听他说这些，简直分不清算是推测还是诅咒。

左：电视剧《隋唐英雄》剧照

右：电影《喜宴》剧照

　　洋洋洒洒几十万字的博客和帖子，吸引来出版社，想整理成书。赵文瑄却摇头。“我也不是拒绝，我说你们要出就出吧，我放弃版权，算公共版权。”出书在他眼里还是严肃的事，得是张爱玲、萧红、冯骥才、贾平凹那样的才行，自己的文字并不值得。甚至他大爱的林青霞出书，他也会评价：“文笔只是一般，我们喜欢看，因为她是一个有历史意义的大美人、大明星，否则可能就不是那么有趣。”他冷静地看待自己写的文字，认为它们受欢迎是因为：我是一个演员，本来就在某种程度上受欢迎，还有我的颜值，它不是文字独立带来的。

不看脸的唯美主义

　　55岁的赵文瑄不结婚，也不把不婚当作主义。　
　　常有当年迷恋《大明宫词》里薛绍的女粉丝，向他倾诉自己如何向往薛绍倡导的长相守爱情观，他会礼貌地笑和鼓励，甚至在电视节目里应要求朗诵一段“长相守”的台词。但那可不是他的爱情观。　
　　赵文瑄发现自己不大适合和别人持续共同生活。他和人同居过，甚至与人订过婚，但后来都没有继续。“我没有办法忍受别人的情绪，也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加到别人身上，都有负担。一个人的状态最好。”他想自己大概不是一个适合家庭的人。　
　　他的父亲娶了两个太太，在那个特殊的容易失去音讯的战争年代。后来两个太太在台湾同住一个屋檐下，争来斗去。父母常常吵架。那是远算不上愉快的家庭。“因为这个，我对家庭的感觉一向不是太好。再加上个性的原因。总之，我现在单身的状态可能会比结婚的状态好。”　
　　赵文瑄理想中的爱情是贾宝玉和林黛玉那种，灵就是灵，肉就是肉，不需要合一。“肉的那种快感那种高潮过去以后是空虚，但灵的共震是可以一直延续下去、没有尽头的。”但他并没有希望自己遇到，“遇不到也无所谓。”他很享受一个人的状态。　
　　他最近拍的戏是台湾版《孤独的美食家》。“我说你们真是找对人了，我从内到外就适合演这个孤独，自己吃饭，自己坐车，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跟人无涉。想都不用想我就可以演出来。”　
　　赵文瑄许多次说，过张爱玲那样的晚年生活也不错。张爱玲冰雪聪明，看透人世欲望，“对生活到后来不会有太多要求，过极简的生活，忠于自己的感受，不用向任何人交待。”一次有记者追问“你不觉得老无所依挺凄凉的吗？”他有点生气地反驳：“你这么问话很不礼貌，怎么会凄凉？我那么有钱，我的心灵那么富足。一般人所谓的‘依靠’，其实是一种靠不住的想象和期待，有些人会觉得自己孤独终老，是因为他们总想依靠别人过活，比较看不开一些事情，这是能力有限，对世界缺乏安全感的体现。我现在的状态，是全世界都应该羡慕嫉妒恨的。”　
　　他说自己不是完美主义者，是唯美主义者。家旁边的公共楼梯，他觉得角度太难看，就自己出钱把它重做。家旁边的公共空间荒了一角，他看不下去，就把它整理干净，种上花。但在这个所谓看脸的时代，他看人却不看外貌，要看包括待人处世在内的整体气质。　
　　他养宠物也不看外貌。收养的小狗菲菲，右后脚天生残疾，比正常的短一大截，有人说它丑得不得了，赵文瑄立刻说，“不可以这样讲，它很美！很可爱！”　
　　现在，赵文瑄在北京的房子里养了六猫一狗，都是在各地拍戏时捡到的流浪小奶猫、小奶狗，“如果我不救它，它可能就要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老碰到这种。”　
　　拍戏时，他常带着6只猫，自己房间3只，经纪人房间3只。后来想想实在不方便，就请管家阿姨来照顾。为了它们，赵文瑄回台湾一般只待两三天就又回北京。　
　　“如果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来有一个任务的话，我的任务就是来作天使。希望能够带给人间祥和、快乐。对人没有恶意，没有攻击性。无害。哈哈。”他又大笑：“这是我大半生的归纳。当然你可以不喜欢我，看不惯或是有自己的意见，那对不起，你可能在辜负老天对这个世界一个很好的礼物哦，你没有福气。”


双面“雷锋”

作者：吴芳　字数：3821

　　在合肥宿州路一栋陈旧的居民楼前见到张艺冬时，他穿着睡衣，趿拉着一双拖鞋。如果不是他使劲挥手，你无法将这个面容有些憔悴的年轻人与一身戎装的雷锋联系起来。　
　　张艺冬蜗居的出租房很小，内外两间，面积不过30平方米，除了橱柜和床，几乎没有多少空间。柜子的显眼处摆放着几本大红的荣誉证书和“雷锋”模样的照片，那就是张艺冬整容后拍摄的纪念照。　
　　而卧室靠近客厅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张雷锋的宣传画和郭明义送给张艺冬的“安徽首善”的奖状。张艺冬说，他对“安徽首善”的理解并不是安徽最大的慈善人士，而是带头人。他虽然很高调，但做的好事、捐赠的款项并不算多。　
　　10年前，奶奶去世后张艺冬从亳州来到合肥，最早经营一个酒吧，后来因为女友身患尿毒症，卖掉酒吧。女朋友去世后张艺冬便在芜湖路开了一个旅馆，可能也是因为很多人知道他喜欢帮助人，常常会有一些无家可归或生病的人被送到旅馆。因为他好吃好喝照顾，服务员吃不消，纷纷辞职，后来不得不关门。为了生计，不久后张艺冬和一个大姐合伙开了另外一家小旅馆。　
　　经营旅馆并没有让张艺冬生活好起来，只能基本维持生存。“银行卡上只有一千多点。”张艺冬说，两年前查出自己免疫系统疾病，每天都是依靠药物维持，每个月的收入大多数都是帮助别人花了。“不是灰心，离开药物，也许我很快就死了。”　
　　去世10年的奶奶是张艺冬最亲近的人。13岁时，遭离婚的父母抛弃，张艺冬带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经历了一段乞讨、睡下水道的日子，最后靠邻居、村民的帮助生存下来。16岁，他得股骨瘤，医治费用靠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募捐帮助得以凑齐，侥幸活下来。之后的日子张艺冬更多时间和奶奶在一起。　
　　不久前，“失踪”二十多年的父亲进入他视野时却被关在老家的看守所。“父亲因二十多年前亲戚的一场纷争被抓。”张艺冬说，“弟弟妹妹质问我问什么要管他。但我不管谁去管？”张艺冬为此借了几万元债务，请了律师为父亲打官司。“几天后可能就要开庭，我必须回去。”

卧室的正面悬挂着张艺冬整容前的照片，那时他很开朗。张艺冬整容前后的差别还是很大，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然，让他心烦的事还有此前媒体的报道，一家媒体将几年前的“诈捐”事情再度提起，将他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