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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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滑下面颊,她反手抹去。那泪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不习惯如此激烈的决裂。
在最不可告人的私心里,她清晰的知道,害怕被牺牲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她其实也觊觎
着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这并不公平,为何总是芷瞳得到一切?!历劫归来让巧芙的心境转
变,她开始懂得夺取。
芷瞳只能够不停的摇着头,干涩的喉咙无法说出任何话语。她没有想到巧芙会有这种想
法,在那些危急的片刻里,她尽力的保护好友,虽然不期待任何回馈,但却怎么也想不到竟
会得到对方如此的对待。
“在监牢里你已经说过了,你被卡瑞洛迷惑。你早就已经为了安逸,所以委身给他,用
身体换取舒适的日子,所以当我被关在监牢中时,你可以舒服的躺在他怀里。而你犯错时,
惩罚就必须由我来承受。为什么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落在你身上,我得到的只有痛苦?在台湾
时如此,在罗马时也是如此。”巧芙继续说着,急着想为自己辩驳,所以直觉的将罪过怪在
芷瞳身上。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好过一些。
“你因我受罚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你明白的,我委身给卡瑞洛是情非得已。你在那里见
证了一切,知道我的挣扎的。”芷瞳只觉得虚弱,所有的力气像是从身子里抽光了般,她疲
倦得连泪都流不出来。
“我不会为惩罚的事情怪罪在你身上,现在我反而要感谢那一场鞭刑,那些伤痕倒成了
我的勋章,黎学长对我死守清白的事情大为感动。”巧芙凄楚的一笑,抵靠着木门。“这世
界上,谁真的懂得谁的挣扎?芷瞳,其实谁都不能彻底了解彼此。”
芷瞳的身子狠狠一震,黑眸里的忧虑深深刻印,从这一刻起,那些忧虑再也难以从她的
眸子中抹去。
她也该了解的。世界上,没有人真的了解旁人的挣扎。总是猜测着、以为着、自以为是
着,在旁人不照自己的猜测行动时,措手不及的惊愕着。她原以为巧芙能够了解这半年来她
所经历的痛苦与挣扎,却没想到这只是一相情愿的想法。
巧芙不能理解她的挣扎,一如她不能理解巧芙的。
并不能责怪什么,人总是私欲的动物,到了最后还是要为自己打算。在为了保护自我的
情况下,别无选择的只能牺牲好友。善念与自私是矛盾的,每个人都在规范与人性本能间挣
扎,而挣扎有输有赢,在面临真正的生死关头时,人性通常会战胜善念。人性是自私的。
她原以为巧芙能够了解,甚至能够分担这些日子来她所承受的痛苦,所以在监牢里,她
连最私密的迷惑都全无保留。然而,在性命无虞之后,她犹自脆弱着,好友却已经不再是好
友。
就像是一个征战归来的士兵,在激烈的战役下苟活,安全后庆幸的拥抱战友。在最猝不
及防的一刻,当胸刺来一刀,雪白的刀影上有着对方冷然的微笑……
往往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足以致命的弱点在何处。
“你打算毁了我?”她缓慢的明白整件事情。巧芙告诉黎展德,她为了贪恋安逸,所以
自愿委身给卡瑞洛,而黎展德基于男人的自尊,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总会有人牺牲,我只是不希望那个人是我。”巧芙辩驳着,知道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人
可以得到黎家的庇护,而另一人将会暴露在舆论之下。
芷瞳颓然倒在床上,黑眸视而不见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感情,只有被彻底伤害后的空
洞。就连巧芙何时离去的,她都不知道,隐约只听见父亲在楼下大吼的声音,以及母亲的哭
声。
恶梦没有结束,反而从虚幻的夜晚,逐渐蔓延到她真实的生活。
她紧闭上双眼,心头浮现一个她绝不该再想起的身影。
在自由之后,她竟然还会怀念那个囚禁过她、伤害过她的男人。
章节名称∶第七章
与黎家的婚约在最快的时间内解除,这点芷瞳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黎展德很快的
宣布喜讯,迎娶的则是甜美的宋巧芙,那场婚礼轰动了台湾社交界,被人谈论了许久。而成
婚之后,黎展德接掌了黎氏企业。
就如巧芙所说的,舆论的确没有放过芷瞳。许多记者挖出不少消息,一些八卦杂志将她
看成豪门的下堂妇,许多不堪的耳语跟随着她打转。她没有任何的辩驳,只是沉默。
不知道是因为黎家暗地施压,或是那些报导的影响,父亲遭到所属大学解聘。他一向自
诩诗礼传家,对芷瞳的家教尤其严格。解除婚约的那一日,黎展德指证历历的告诉他,芷瞳
曾经委身给一个罪犯。固守礼法的男人怎么能够忍受?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读书人的自尊在骨子里作祟,他无情的将芷瞳撵出家门,不理会
妻子的眼泪,宣布与独生女脱离关系,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愿见到这个让他丢脸到极点的女儿。
芷瞳沉默的服从父亲,告诉母亲会再联络,之后蹒跚的走出家门。因为舆论缠身,所有
的朋友无人肯伸出援手,她独自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避开了烦人的记者,用母亲偷塞给她
的钱,租了间狭小的套房。
她窝在套房内,怔怔的看着简陋的房间,沉默得犹如已经死去。镇日只是坐在房间中,
看着日升月落,对时间失去了记忆能力。
某一个夜晚,她坐在床沿,徒然觉得腹痛如绞,大量的鲜血涌出她的身体,像是有一把
刀子无情的戳刺她的小腹。她数日来第一次发出声音,却是可怕的呻吟。她茫然的站起身,
发现热热的血滑下大腿,染红了陈旧的床单。
在芷瞳的呻吟中,善良的房东太太闻声而来,惊慌的叫儿子和媳妇迅速把她送到医院。
或许是母体太过虚弱,或许是这段期间经(奇*书*网。整*理*提*供)历太多风浪,她失去了腹中已经三个月大的宝
宝。医生替她做急救,尽力止住不停涌出的鲜血。
她躺在手术台上,疼痛的呻吟,无影灯的灯光在她眼前扩散,让她想起罗马月夜拍卖会
场的聚光灯。她的手紧抓住手术台的边缘,疼痛不停的增加,泪水缓慢的沿着脸颊滑落。
被巧芙背叛时她没有掉泪,被父亲赶出家门时她也没有掉泪,却在失去卡瑞洛的孩子时
忍不住流下泪水。在此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将是孤独的一人,就连宝宝都无法保住。
明知道失去孩子是理所当然的,那个男人不应该有孩子。当他背负了滔天的罪恶,而没
有任何人有能力制裁他,那些被他杀死或逼迫的人成为魂魄纠缠着他,上天仍有双眼,等待
着将要惩罚他。如此邪恶,彷佛恶魔般的男人,怎配有子嗣?
芷瞳在房东一家人的照顾下,逐渐恢复健康。离开连家后,她与过去全然脱离,只是寂
寞而孤单的活着,再也没有人来干扰她的生活。
她在房东的介绍下,在出版儿童图书的公司当编辑。她的心成为冻结的湖面,没有任何
波涛。案桌上摆着一双棉线编织的婴儿小袜,偶尔提醒她那个曾经陪伴她度过最难熬日子的
宝宝。
失去孩子之后,她与卡瑞洛再无关联,心知两人没有再次相见的可能。他是个国际知名
的毒枭,而她只是个平凡女子。那个男人、那些激情,她全当成一场恶梦。而他,只会出现
在她最深沉的梦境中,那双蓝眸里的火焰像是地狱里的硫磺火湖,禁忌而危险。
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她的生命沉闷得像是一张空白的纸。
三年的时间里,她的笑容极为珍贵,而即使微笑,那双黑眸里仍旧有着深深的忧郁。
※※※
三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迹,只是她再也不做任何装扮,将柔软的长发剪成
短发,穿著素色的套装,沉默的做着分内的工作。她下班回家途中,习惯性的买了些当季的
水果。
“小瞳,下班了啊?”房东太太倚门等了许久,看见芷瞳时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
“快进来,天气冷了,我帮你炖了香茹鸡汤。”牵着芷瞳的手,急切的就往屋里走。
“我买了些水果。”芷瞳微笑着,将水果放在桌上。
“你买了就自己吃啊!来,汤还是烫的,小心点。”淳朴的老人家对这么一个独自生活
的女子有着母亲般的关怀,这三年来呵护着芷瞳,几乎将她当成了小女儿。
芷瞳温顺的喝着汤,看着碗里的菜愈堆愈高。“我吃不下的。”她笑着抗议,从房东太
太的身上感受到珍贵的温暖。
“我那上国中的孙子吃得都比你多,最近天气冷,你身子虚,多吃点补补身子。”
老人家又夹了些菜,唠唠叨叨的说着。
高头大马的国中男孩拋着篮球走进饭厅,用衣袖擦着汗,看见芷瞳时咧嘴露出阳光般的
笑容。“瞳姊姊好。”他伸手拿了块鸡肉往嘴里塞。
芷瞳微笑点头。“我买了水果,放在桌上。洗完手后去吃。”
男孩眼睛一亮,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颗苹果,在衣服上抹了抹就开始啃。在看到奶奶皱眉
的表情时,他连忙咬着苹果,频频点头。“我马上去把水果切一切。”孝顺的男孩光凭眼神
就看出奶奶的意思,像是领了太后懿旨的心太监,匆忙切水果去。
芷瞳吃完晚餐,跟老人家聊了一会儿之后,回到位于公寓二楼的房间。走上楼梯,就看
见一盘削得七零八落的苹果摆在门口,她无可奈何的微笑着,端起苹果开门。
一个人独居,回到房里她习惯性的打开电视,让空旷的房里有点声音。电视台里播放着
晚间新闻,面貌姣好的主播用悦耳的声音冷漠的诉说着旁人的生死。
她把苹果放进冰箱里,只拿了一块随口咬着,从背包里拿出还没校对完的儿童书刊,眼
睛盯着稿子,笨拙的将鞋子放进鞋柜里,分神听着新闻。
“轰动台湾商界的黎氏企业倒闭案,在今天有了悲剧性的发展。在企业经营权被瓜分,
且被调查出亏空各股东数十亿资金后,这三年来管理企业的黎氏企业少东黎展德,始终不愿
意面对媒体与投资大众。”
芷瞳蓦地停下咬食的动作,视线缓慢的从稿子移动到电视。屏幕上出现黎展德的面容,
不似当初那般意气风发,反而显得狼狈不堪。听见熟人的近况,她直觉的上前几步,将音量
转大。
画面离开摄影棚,转向黎家大门前。无数的记者与警察在灯火通明的大门前,紧张的翘
首探望着。一位女记者站在镜头前,继续忠实的述说着。
“黎民企业的少东,在案件爆发后迟迟没有现身。而今天傍晚时,邻居听见黎家大宅里
响起枪声与哭声,警方据报后赶到,竟发现屋内血迹斑斑,横躺着数具尸体。初步调查,是
黎展德在受不了庞大的精神压力下,先开枪射杀父母,接着再杀死企图逃走的妻子。就连才
刚满周岁的儿子都不能幸免于难,现场的情况惨不忍睹……”
芷瞳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看报纸时曾看见黎民企业诡异的在短
时间内倒闭之事,却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形。习惯了站在世界顶端的黎展德,
无法接受失败,竟选择带着全家人共赴黄泉。
像是被一张网笼罩逐渐收紧般,她的手抚着胸口,感觉肌肤下剧烈的心跳。曾经熟识的
人惨死,让她深受震撼,只能颓然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上播放一幕
幕的新闻。
庞大的企业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倒闭?那倒闭的速度就像是被恶魔诅咒了般,无力回
天,只能一步步的往死亡深渊走去。
恶魔的诅咒……
她的脑海浮现一双冰冷的蓝眸,拎冽无情。回忆得太过真实,她竟彷佛再度闻到他身上
男性的麝香,以及淡淡的烟草味。半晌之后,她的身躯逐渐僵硬,双手也愈握愈紧,直到指
甲刺疼了柔软的掌心。她逐渐发现那气息并非是幻想,在简陋的房间里,的确飘散着那股独
特的气息。
曾经有半年的时间,她始终被这气息纠缠着。在深沉的梦里,或是幽暗的森林里,他如
影随形的跟着她,不许她有片刻的远离。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心甘情愿的奴隶,你的一切,从身体到灵魂都是我的。
当他买下她的那一晚,在她唇上烙印下属于他的印记前,他曾如此宣布。就像是宣示了
他的所有权般,如此可怕的男人,就连命运都不敢违背他,她的生命终究还是无法逃脱他的
掌心。
没有回头,她就能听见沉稳的呼吸从角落的书桌旁传来。那儿是阴暗的,她入门时没有
注意到,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从黑暗处用一双蓝眸沉默的瞅着她。他的存在,让房内
的空气几乎都凝滞了。
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