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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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问题通常是如下几种:
1。哎,同学,现在几点了?
2。请问去三教怎么走?
3。你知道附近有哪些书店吗?
4。你认识我吗?
5。我好像见过你,就是想不起来了。
6。你去哪儿?
7。你认识×××吗?
……
谈话一旦有希望继续下去的时候,我们自以为英俊的肖风就要出场了,他满脸是春风般的微笑,欲望被深深地隐藏在笑容下面。然后李全就向刚刚相识的姑娘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然后他们三个人就自然地走在了一起。肖风开始提问了,他最善于向女生提问,他得意地认为自己的问题可以直接刺中女性的敏感地带。他不止一次地教导我,在女生面前一定要多提问,显出你对她的关注,她们就会对你信任,进而委身于你。我常觉得他生错了年代,但凡早几百年,他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肖风在提问的过程中,李全就开始寻找时机退场了,在他看来,他的快感已经达到了,他的兴趣也已经消失了,他该寻找新的目标了。
肖的提问会继续下去,他的方式有时候在对待某些女生的时候具有非常的效果,甚至是立竿见影。他最漂亮的记录是在4个小时之内,吻了那个女孩。这个记录在中国看来多少有点让人吃惊,他也常以此为傲。
我偶尔参与他们的游戏,可我永远也无法达到他们的水平,他们在陌生人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话,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有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要打赌,谁可以最快速认识一个新女生,我永远是充当裁判的角色。
当猎物被选择后,两个人就会分别出发,我负责记时。李的速度一般较快,但成功率不够高,而且程度不深,肖与他正好相反。肖还有一个强项就是算命和看手相。我非常惊奇于北大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女生怎么会相信一个给她算命的人的话。
在一次晚间,我们走在未名湖边,一个长发女生飘过身旁,不知谁说了声追。于是,两条身影就蹿了过去,一直到后半夜,这两个人才把我从床上惊醒,他们告诉我又进行一次精神恋爱。这种游戏,他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玩着,从来没有厌倦过。其间他们不断地恋爱,不断地失恋,他们完全活在爱情中,或者说他们从来就不相信爱情。有时候我看到他们常常想到蜻蜓,只是点一下水就满足了。
他们的状态算什么,恋爱绝不是他们的目标,恋爱已经成为他们的生活方式。或者说,他们的恋爱与我们习惯的方式实在不同,可是哪种更有意义呢?他们都很快乐,而且这个世界是否本来就有意义呢?他们两个都读萨特,两个人都号称自己喜欢佛经,两个虚无主义地欢喜佛吗……
迷失于阅读中
流动的圣节
1961年初,海明威在接受了电休克疗法之后,加速了《流动的圣节》的写作。这位身体随时处于崩溃状态的老人心中似乎已经明了:这次,他陷入了比“桑地亚哥”更艰难的困境,疾病与衰老这条大鱼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噬他的生命力。
海明威选择的搏斗方式是对于青春的回忆。对于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来讲,还有什么比1921—1926年的巴黎生活更让人怀念的呢?当那个22岁的年轻美国记者兼作家踏上巴黎的时候,尽管他迷惘、贫困、默默无闻,但只要年轻,这一切算得了什么?年轻让他的食欲很好,因为常常陷入饥饿,所以才品尝到冰凉的啤酒、油煎土豆和又粗又大的法兰克福红肠的绝妙味道;因为年轻,所以性欲很强,所以在傍晚“我们读读书,然后上床做爱”;因为年轻,他那么渴望得到成功,所以,他在一间不保暖的旅馆里这样为自己打气:“别着急。你以前一直这样写来着,你现在也会写下去的。你只需写出一句真实的句子就行。写出你心目中最最真实的句子。”
“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午后的阳光越过我肩头照进来,我在笔记簿上写着。侍者给我端来一杯牛奶咖啡,等咖啡凉了,我喝下半杯,放在桌上,继续写着……以后有的是日子,可以每天写一点。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我无法想象60岁的海明威在做出这样的回忆时怀着怎样一种复杂情感。他在巴黎寻找他的文学理想,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逢交谈争吵,像《太阳照常升起》里人物一样在苦艾酒的滋润中成长,为了不起的菲尔茨杰拉德解除性苦闷,还有被一位斯泰因称作“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这一切在40年后回忆起来充满兴奋与忧伤:“巴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而我们很年轻,这里什么都不简单,甚至贫穷、意外所得的钱财、月光、是与非以及那在月光下睡在你身边的人的呼吸,都不简单。”
像海明威所有的作品一样,《流动的圣节》是对于现实的一种报复。传记作家肯尼斯·S。林恩对此这样评述道:“他似乎又一次击败了他的无能和愤怒,用写作的魔法驱逐了它们,用对街道、咖啡馆、佳肴、美酒、朋友和妻子的回忆来治好了病。长时间的工作使得1921年至1926年的巴黎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象征,代表着过去的他。”
这段评价暗示了《流动的圣节》的真正动人之处。真正激动人心的不是巴黎,而是海明威留在巴黎的青春。我接着读到1964年《先驱论坛报》对于《流动的圣节》的专栏评论:“然而尽管他一一列举了佳肴、美酒、巴黎的街道……甚至在描写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幽默的气息,可里面还是一种混沌与死亡即将逼近的格调。”
这句话终于揭示了《流动的圣节》的内核——面对死亡时对于灿烂生命的渴求。巴黎与青春本身相比于这种渴求已经黯然失色。这本书打动我们的,是一种充满惋惜与向往来回望生命的态度。≮我们备用网址:≯在缓慢的叙述节奏中,海明威鼓足了最后的勇气,参与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他必须用他尚能清晰活动的大脑和仍然灵活的手来抢救他不断流逝的生命。他把每一个青春时的细节都铺展开,希冀它们能滋润已经干涸的身体与灵魂。
我在阅读这本书时,时常会猜想海明威自杀时的情景。在那只12毫米的双管英式猎枪抵住他的嘴时,他眼前闪过的是20年代的巴黎吗?那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衰老吧,那个年轻的美国作家会觉得明天是永远过不完的……青春对于那时候的海明威来说,不过是个习惯式的语态,他可以放肆地挥霍他的时间、才华与精液,还有刻薄……
这一切对于那个写作《流动的圣节》的已经衰弱之至的顽强老人来讲,具有怎样的诱惑。也只有此时的海明威才能赋予在巴黎的青春以永恒的生命力,没有苍老、衰弱相映衬的青春是缺乏真正触动心灵的力量的。
1918年,19岁的海明威在米兰说:“与其在年老体衰、万念俱灰时死去,还不如在这无不充满幻想的幸福的青年时代死去,让生命在灿烂的光明中消逝。”
40年后,海明威对他的朋友这样讲:“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个流动的圣节。”
62岁的海明威就带着这个流动的圣节离开了人世。在开枪的刹那间,这个老人的脸上该洋溢着怎样的幸福与欣慰:他又看到了那个无不充满幻想的幸福的青年时代,那时的生命是如此的灿烂光明……
溶解在香水里的惊心动魄
奥斯卡·王尔德曾经在一篇对话里提到,音乐向我们揭示了我们迄今为止没有经历过的个人往事,促使我们悲叹我们没有遭遇过的不幸和没有犯下的过错。在这位天才诗人看来,每一个跳动的乐符背后,可能都蕴涵了无限丰富的情感与事件。
对于小说《香水》的阅读,让我体验到王尔德式的情感,只不过,在这里每一滴香水取代了每一个乐符。在北京有点平庸的春天,这本混合了欲望、罪恶、腐臭当然还有香味的小说,破除了现实与历史、真实与魔幻之间的界限。这是一次惊险而怪异的阅读旅程,我利用鼻子而非通常的眼睛完成了整个过程。小说散发出的诡异味道有效地把我拖入了另一个空间,在这里,我嗅到了18世纪巴黎的味道,少女身上的醇香,罪恶与美丽的完美结合,还有掩藏于每个人体内、随时等待爆发的欲望……
对于主人公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来讲,这个世界不过是各种气味的混合,而他那灵敏得不可思议的鼻子正是这个王国的主宰者。在现实世界里,他的生活不堪如一只扁虱;而在气味的世界里,他是绝对的贵族。他反抗世界的唯一方式就是对各种气味的占有。
一次偶然,格雷诺耶痴迷上了美丽少女的体香,而永久地占有这种香气的唯一方式,是利用精绝的香水制造技术,将少女的气息牢牢地束缚住。在一座小城里,一连25个美丽的少女,被突然用棍棒打击而死。当全城人都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时,香水奇才格雷诺耶不慌不忙地把那可能迅速消失的少女的香气收集起来,制作成香水。他丝毫没有罪恶感,他只知道他需要她们的香气。这些刚刚开放的少女所散发出的卓绝味道,伴随着死亡的到来达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作为阅读者,在一连串谋杀间隙,我在与小城居民陷入同样的恐惧的同时,也陷入了一种强烈的矛盾之中。我在感到恶心与唾弃之余,竟然对于下一桩谋杀,怀有了某种异样的期盼。我的内心深处隐隐地默许着格雷诺耶的做法,因为他正在完成一项前所未有的工作,他在制造着人类历史上空前的香气与美丽……而这种美丽与香气在暴力与恐惧的映衬下,具有惊人的感染力。美丽与邪恶的共生这已经成了人类文化史上永恒的主题。罗伊·F。鲍迈斯特尔对此分析道:“邪恶的一个根源就是人类对于理想的不断追逐。当人们坚信他们站在正义一方,而致力于改善世界时,他们经常理所应当地运用强硬的手段来对付反对势力。”
对于很多唯美主义者来讲,美丽是这个世界存在的绝对前提。所以,对于美的理想绝对追逐,就常常转换成一种暴力。对于格雷诺耶来讲,他追逐着这世界至高的香气,因此他获得了藐视生命的特权。如果你耐心地回望整个人类历史的话,你肯定会发现那么多格雷诺耶充斥其中——比如希特勒屠杀犹太人的目的是为了更干净的人种……《香水》中描述的不过是将这些情境极端化……
格雷诺耶在谋杀掉第25个少女之后,终于被抓获了。在即将行刑的时刻,这本诡异的小说终于迎来了它惊心动魄的高潮。当充满仇恨的群众围绕在刑场之时,格雷诺耶悄悄地释放出了他制造的致命的香气。书中开始出现这样的描述:“聚集起来的一万名男女老幼,像被情人的魅力征服的小姑娘那么柔弱。一种强烈爱慕的、温存的、完全幼稚可笑的爱恋突然向他们袭来……他们喜欢他。”接下来的场景是:香气把刑场变成盛大的狂欢,男人与女人在香气的诱惑下,突然放弃了所有的道德观念,他们迫不及待地把刑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纵欲场所……
而我们的受刑人格雷诺耶带着嘲弄式的笑容站在一旁,他是这场戏剧的导演。他终于依靠香味,成功地控制了人群……而如果我们更深入地打量这个怪异的情节,我们会发现,在广场上放纵不过是人的欲望的一次爆发罢了。这些欲望曾经被文明的教养深深地覆盖起来,而香水仅仅充当了诱发这些欲望的诱发剂。
这是一部令人有点恶心的小说,它让我陷入了某种异样。当我的肉体行走在21世纪的北京街头时,我的头脑却停留在18世纪的巴黎。作者帕·聚斯金德说,那时候的巴黎是个充满臭气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叫格雷诺耶的虚构人物,制造除了震慑人心的香水,在每一滴香水后面可能都隐藏着一个美丽少女的生命,隐藏着一种奇异的味道。
这也是一部有关欲望的小说,如果更深入地考察下去,香水不过是人类潜藏欲望的一种诱发剂。我们使用香水,要么是为了掩藏欲望,要么是为了诱惑欲望。那个格雷诺耶则是利用香水完成他报复整个世界的欲望。我相信,作者想借助这本小说重复弗洛伊德的结论:人们的欲望随时可能冲破文明的束缚,相比于这些被掩藏的欲望,人类的文明是何等脆弱。
这个故事有效地挑逗了我的热情。在北京肮脏的地铁里,在人群拥挤的西单街头,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豪华商场的香水柜台前与散发着浓郁气息的Party里,那个若有若无的格雷诺耶不断地催促着我。他希望我能够攫取那些美丽与香气,希望我发现在每个女人所散发出香气背后所隐藏的故事……我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欲望之中,我沉湎于其中,痛苦并快乐着。
我想我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