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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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翔明白这是问自己的遗言,虽明知无用。仍是恭恭敬敬地俯首磕了个头,道:“楚翔获罪受死,殊不足惜。但安澜将军精忠报国,功勋当垂史册,丹心可鉴日月,恳请大人上复皇上,为安澜将军平冤昭雪,勿寒了天下忠臣死士之心!”
薛大人怒道:“那安澜畏罪自杀,死有余辜。你与他沆瀣一气,死到临头,还要为他喊冤?当真是冥顽不化!”看看时辰将至。对卫兵道:“将他绑了!”
楚翔被拖到刑柱前,取下枷锁。分开手足。四肢被铁链牢牢地绑在那两根大柱子上,半悬在空中。台下早已被上万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若不是卫兵手持盾牌围成一圈阻挡,众人就已涌上刑台将楚翔撕成碎片!刽子手手持尖刀走上来,一把扯下楚翔破烂的外衣,哗地露出伤痕累累地胸膛!台下的观众顿时群情激愤,一片欢呼。有人振臂高声对刽子手叫道:“我出一钱银子买他一块肉!非要生啮了这卖国贼不可!”此言一出,立即应者如云,价格很快涨到十钱银子,还有人迅速打了烧酒来。更有人喊道:“听说他是符陵地胯下男宠,呸!不知羞耻的东西!我单要他胯下那物件,拿回家去喂狗!”
楚翔正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于台下的情况浑然不觉。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染白了远处地山林树木,染白了近处的红砖碧瓦,茫茫一色,银装素裹的故都如梦如幻,如带轻愁的幽怨少女,犹显凄美。楚翔贪婪地睁大眼睛,最后再看一眼,将这美景留在心间,便能坦然承受接下来的痛苦了吧?忽听到一声“符陵”,楚翔猛地一惊,忙寻声望去,只看到一片人头攒动,闹哄哄听不清骂些什么。
突然台上薛大人站起身,惊堂木一拍,台下喧哗的人群立即安静。薛大人道:“时辰已到,正式行刑!”说着掷下令牌。接着轰地一声炮响,人群重又兴奋起来,只等三声炮响过正式行刑,就好分食楚翔血肉!但一声炮响后,紧接着轰隆隆又是数声巨响,却是从东南西北不同方向传来的,片刻间爆炸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众人正惊诧莫名,忽然城中四处火光冲天。“不好!我家的房子着火了!快去灭火啊!”人群中传出惊慌失措的喊叫,乱中又听人喊道:“是秦军来了,秦军攻城了!秦军攻城了!大家快逃啊!”众人眼看火势熊熊,忽听说秦军攻城,更是人心惶惶,那还有心情留下观刑?想要夺路而逃,但台下拥堵不堪,一时又挤不出去,你踩我踏,乱作一团。
忽然台上惨叫一声,那刽子手捂着脸猝然倒地,一支黑色羽箭端端从他右眼插入,贯穿头颅!刽子手翻滚了两下,便即气绝。薛大人见变故陡起,正要令人一刀杀了楚翔,以防出事,刚一探身,迎面又飞来一支箭翎,从他喉间穿过!薛大人不及出声,已一头栽倒!旁边侍从忙涌上来将他扶起,薛大人手足抽搐挣扎片刻,白眼一翻,就没了声息。
霎时风云突变,楚翔看到刽子手中箭,尚未回过神来,一抬头忽见刑台对面十数丈远地一栋三层楼顶有一人跳下,朝自己扑了过来!漫天风雪中看不清他的面目,一袭黑衣,黑色斗篷迎风展开,宛如一只神鹰从天而降!难道是他?!楚翔只觉呼吸都已停止,闭上眼轻叹,怎么可能?是自己对他仍念念不忘吧?死前竟有这种幻象,这叛国的罪名真不算冤枉了!
忽然叮叮两声,铁链断裂,楚翔手足一松,未着地已跌入一个坚实地怀抱。楚翔茫然地睁开眼,来人用黑布蒙了面,只露了双眼睛,但那漆黑的眼眸,那如剑地目光,那眼底地痛楚,不!这不是幻象……时间似已静止,天地似已消失,楚翔象是被催眠了,只一眨不眨地呆呆看着他,不知是惊是喜,是悲是恨,仿佛过了好几百年,才喃喃开口道:“怎么是你?”
四十三 还惊九逝魂(上)
符陵稳稳将楚翔抱在怀中,沉声道:“不是我你还当是谁?”忽然一转身,斗篷一撩,腾空而起,手中利剑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寒光,如一道银白色闪电划破长空,让日月也黯然无光!闪电过后,十来名扑到两人身边的士兵已齐齐地倒下,连声惊呼,刀剑散落一地!转身、拔剑、腾空、出招,符陵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跑在后面的士兵还未看清,已见同伴纷纷中剑。符陵凌厉目光一扫,那些士兵慑于威严,竟住了脚不敢上前。符陵趁他们这一瞬间的犹豫,扬手抛出一包物事,那物事飞到半途,啪地炸开,顿时红烟滚滚,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散开,那些士兵口眼立即刺痛难当,眼泪鼻涕齐流,少时更痛得满地翻滚,哭爹喊娘。
趁着浓烟掩护,符陵已抱起楚翔,从最近的房顶上一跃而过,转眼掠过数条街道。楚翔仍在震惊中,拼足力气道:“这里太危险,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你不用管我了,快走吧!”
符陵拉下面罩,露出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在楚翔耳边低声对他道:“翔儿,你在这里朕怎么会走?你就永远不记得朕对你说过的话么?”说着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
温柔的嘴唇带来熟悉的气息,楚翔忽然明白过来,那深情的话语犹在耳边:“无论以后再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忘了。朕从来说话算数,更不会欺骗你,既然说了生死与共,朕便有一口气在。。。又岂会放任你一人死去?”……楚翔心跳加速,张口想说什么,但浑身剧痛。眼前发黑,他多日来受尽折磨。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全凭着一口气勉力支撑忍耐,此刻突逢此变故,情绪激动,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符陵怀中。
符陵那日夜中潜入周国后,途中得知楚翔已被判了极刑,即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到江宁,已是正月十五晚上。为营救楚翔,这些日子他已事先派人联络了城中的内应,定了几套方案,符陵来后,立即令手下分头准备劫法场。预先在东南西北各处埋了炸药,只等行刑炮声为信。便同时引爆,又有若干细作潜入围观人群中散布秦军攻城的谣言,制造混乱。符陵本人则一早就埋伏在刑场附近。趁乱救人。
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被押着游街示众,遍体鳞伤。全然没了人形。听到不明真相的群众污言秽语地辱骂,符陵满腔地怒火烧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仿佛亲眼看到了楚翔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被一刀刀凌迟,鲜血一点点滴下来,那种痛楚感同身受……而见楚翔临死还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恳求薛大人,符陵又恨不能冲上去踢他一脚,对他当头棒喝:翔儿!你看看清楚,这忠奸不分善恶不辨的周国有什么值得你作此牺牲?此时将楚翔抱在怀中,符陵终于长出一口气,从今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他了……
楚翔昏迷不醒,符陵探了下他地呼吸,暂无性命之忧,心下稍宽,无暇为他疗伤,脚下如风,直望东奔去。少时到了东城门下,但见城楼巍峨,城门紧闭,符陵轻喝一声,十来名劲装黑衣人从旁涌出,原来是燕云十八骑与符陵预定在此汇合。燕云十八骑将二人围在核心,符陵不及多言,喝声“上!”说着又朝城上掷出一包烟雾,趁红烟罩住城楼,黑衣侍卫纷纷甩出绳索,那绳索前端皆有挂钩,刷地飞上城墙,钩住垛口。侍卫们一拉绳索,便往城墙上攀去。此时追兵未至,城墙上烟雾之外的地守军见势不妙,忙奔过来砍绳,但那绳索极为坚韧,虽砍断几条,仍有数名轻功高明的侍卫很快爬上了城头,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符陵见已有人上去拦住敌人,这才脚尖一点,飞身跃起,纵上数丈。江宁为一国之都,城墙以巨砖垒成,高逾十丈,符陵轻功虽高,但怀中抱着一人,也不能一纵而上。好在他早已看准了城墙上的凹凸之处,落脚时刚好踏住一块略略突出的砖石,借力一蹬,便又上了数丈。这时城内的追兵已赶到,顿时箭发如雨,射向符陵!符陵一手抱紧楚翔,一手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箭矢纷纷坠落,脚下一蹬,再上数丈。眼看要跃上城楼,一块巨大滚石忽然从城墙上滚下,直扑二人!
符陵人在半空,无法腾挪,将长剑用力插入城墙缝隙,右手握紧剑柄,借势一撑,整个身体凌空旋转半圈,避过滚石,几支羽箭紧贴着耳边呼啸而过,碰上城墙青砖,溅出星星火花。符陵一提气,身体划过一道优美地弧线,已稳稳地飞上城楼!他的这一旋一跃恰如鹰击长空,龙翔九天,斗篷迎风飞展,身形美妙之极,瞬息之间已化险为夷。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城下放箭的士兵目瞪口呆,只觉匪夷所思,有几人甚至失声叫起好来!
符陵跃上城头,那柄长剑不及拔出,已是赤手空拳,怀中还抱着楚翔。几名守军猛扑上来,符陵一一踢倒,侍卫忙递上佩剑。符陵见援军源源不断,不可久斗,快步奔到城墙外侧,贯注内力,发声长啸。啸声传出,很快便听见城外的旷野上远远传来马蹄阵阵,过了片刻,看见一群骏马飞驰而来,为首的一匹全身漆黑如墨,踏雪飞奔,四蹄腾空,如驾祥云,正是符陵的坐骑“墨云”。眨眼间墨云已靠近城外的护城河,符陵算准方位,纵身一跃,便从城楼上跳下!
符陵从十余丈高的城墙上跃下,翩若惊鸿,刚好掠过城下宽约十丈波涛汹涌地护城河。身后的侍卫也纷纷依样葫芦,跳下城去!墨云极有灵性,嘶鸣欢呼,朝符陵奔来。符陵怀抱楚翔,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马鞍上!但这下坠之势甚急,砰的一声落在马背上,震得符陵地五脏六腑都似裂开,一张嘴,竟喷出一大口血!
四十三 还惊九逝魂(下)
怀中楚翔也被巨大的冲力震醒,睁开了眼睛。符陵这口血喷得楚翔胸前到处都是,见他眼中现出惊异关切神情,符陵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勉强笑道:“你没事吧?再忍一忍就好,往东五十里就是大海,朕已安排了船只人马在海上接应,上船便安全了。”楚翔说不出话,微微点了点头,眼眶竟有些湿润。
符陵纵马跑了一段,勒住马头回头一看,跟上来的侍卫只剩了十人左右,其余的想是已经遇难,远远地仍有几匹战马在城墙下昂首徘徊,等待主人,不肯离去。符陵心中发酸,见后面烟尘大起,江宁的京都守军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大队人马已冲出城来。符陵不能停留,双腿一夹,墨云扬蹄疾奔,很快将众人甩在身后。
且说丞相王允闻报有人劫法场,救走楚翔,杀了薛大人,从东门跑了,他急忙带人来到东城门下,问过详细情况。这时已有守军搭了云梯,取下了那柄插在城墙上的长剑,装在托盘上献给王允。王允见那剑柄上用纯金雕着一只气势威猛的龙头,龙眼处嵌了两颗深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张开的龙嘴中则含了一枚硕大的夜明珠,王允一惊,拿起剑来细看,突觉那剑锋寒意逼人,竟有森森杀气。王允不敢凝视,手一松,啪地长剑落地,恰好砸在他右脚上!王允哎哟惨叫一声,弯腰抱住脚,脚背已冒出血来。左右忙上前搀扶,王允仰头看了看城墙顶部,神情古怪,却问随行官员道:“你们可知道这劫法场的是谁?”
随行官员见王允面色有异。。+。。不敢多言,皆摇头以示不知。王允正要开口,突然一骑飞奔而到。马上一名锦衣太监高声对王允道:“皇上口谕,召丞相立即进宫面圣。有要紧事情商议!”这口谕正合王允之意,即令人捧了那柄长剑,随太监进宫。
王允进了仁德殿,发现殿中已有数名文武要员侍立,虽无人说话。但人人面色肃穆,一种恐慌压抑的气氛已迎面而来。王允本有剑履上朝,御前不拜的特权,刚要向正中龙椅上的周帝赵备拱手行礼,赵备已站起身,快步走到王允面前,一把扯住他地衣袖,颤声道:“爱卿,大事不好了!”
王允听他语气惶急。还带着哭腔,平素红润的脸色竟变得苍白,奇道:“皇上何事如此焦急?”
赵备道:“方才接到加急军报。数十万秦国大军已于昨夜渡过长江,攻占了金陵!”周国的半壁江山。全凭长江天险庇佑。如今秦军渡江,金陵失守。虽然江宁距金陵尚有数百里之地,但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已是危在旦夕。赵备话没说完,已急得额上冒汗,在殿中团团转圈,“秦军怎么说来就来,朕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这该怎么办?怎么办啊!爱卿王允甫一听到秦军突袭渡江地消息,也是大吃一惊,但随即想到适才那柄长剑,眉头一皱,这可是千载不遇的良机!忙安慰赵备道:“陛下勿忧,臣正有一件要事禀报,皇上只须派出五千御林军并五千精锐水师,半日即可令秦军退兵!”
赵备薄怒道:“国难当头,数十万敌军压境,丞相莫要开这种玩笑!”允道:“臣带来一物,请陛下过目!”随即令人捧上那柄长剑,赵备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王允道:“今日本是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