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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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落眨眨眼,轻轻颔首算是应。
“可,可……”韦右坐在地上细数着手指,“将军上次出征之际,伤了右腿的,再上上次,胸前也被刺了一剑,好在伤口不深,可也留下了疤……再上上次……”
一一细数而来,听得李全心儿一跳一跳,暗想着将军身上这么多伤,自个儿以前怎么没注意?
细数完了,顿时,韦右露出了在都城侯爷府那小小家奴样,失了军威抱头苦号,“惨了,等回到府里,胡伯又要扒下俺的一层皮了!”
杨左听着听着,忍俊不禁,也就不顾这位同僚,转身冲着将军直导正题,“将军,探子来报,西狄大军后撤十里。”
樊落依旧一脸正容,直视沙盘,反问,“西狄境内?”
“这……”迟疑片刻,杨左还是回了他,“不,沿着大金边境,仅是后退十里。”
顿时,樊落眼中鲜有的露出疑惑,“退?”
颔首,杨左瞄了眼一旁立着的李全,低语,“不知那逍遥侯卖了什么关子,总之,依末将看来,他昨日那个将,是有意弃之的。”
顿了顿,杨左才又继续说道,“其一,那人仅率五万兵马,可见其出征并非逍遥侯授意。其二嘛……将军,您还记得月余前被你斩杀的西狄虏将吗?”
樊落侧首想了想,依旧一脸疑惑。倒是李全想了起来,“那个敢骂将军结果被砍了的无头将领?”
杨左听了,又笑问,“将军,昨日那西狄将士骂您杀了他兄弟,您忘了?”
这时,樊落才微微额首,似是忆起,“挑拨?”
“是,末将以为,这逍遥侯是有意挑拨此人,假借我们之手,灭了他。且由此人装束看来,怕是西狄皇室贵族。”
杨左轻吐此语,惊着了李全,“啊?这不是窝里反吗?为何啊?”
“这……”摊手,一脸无奈,杨左回他,“李全,昨个夜里我不是说了?我比不上那头‘狐精’。”
“……”顿时,小兵只能噤声,不过心里嘀咕着——杨副将这人……还真小心眼啊!
最后,将军下令,西狄退十里,那我军便进十里,看他究竟卖何关子!只是杨左将居然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李全看着时辰不早了,将军的烧也退了,好歹也得回营里收拾一下才成,免得赵兵头老说他忘了自个儿的本份,便先行告退。
结果当李全回到无人的帐中,盯着这次从他军甲中飘落的纸条,顿时就苦起脸来——江爷,您就不能派个会说话的鹦鹉过来?您当小的认识几个字啊?
好在,纸上字依旧不多,就两,而且这两李全也正好都认识。
只是,这小兵看了后依旧瘫坐在地,这回儿连把纸拧碎了吞肚里的力气都没了!
哭笑不得的在那里干嚎着,“江爷啊!您是不是觉着这么耍小的好玩?”
纸上,就两字,绵软无力,似是昨夜帐内旖旎,透着缠绵。
就两字……
善恶
纸上,就两字,绵软无力,似是昨夜帐内旎旖,透着缠绵——
两字——“不杀”!
顿时,李全觉得自个儿这身子被人整个的拉高,又狠狠的压下,圆的扁的,随着那位江爷高兴,随意的手心里玩着。现下,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都城 相府
江萧斜坐在他家相爷的书斋之内,倚着窗框捏着片霜染似的红叶把玩着。一身锦服似是不沾一点风尘,薄唇微掀,浅色的眼珠子在太阳底下如同琉璃一般晶亮晶亮,却散着抹邪气。
这都快午时了,相爷上朝也该回来了吧?果不其然,刚想着,便见院门口穿着一身官服的江定衡一脸倦容的,缓步走来。
“怎么?今个儿又有人惹您生气了?”走至那人身前,江萧帮其脱了官服,揉捏着僵硬的肩膀。
江定衡神色一滞,却最终只能无奈一叹,“只是些琐事罢了。”
琐事?朝堂之上的琐事?江萧挑眉,一脸调侃,“是那兵部尚书又给您下什么绊子?”
“……”
“啧啧啧,我的相爷,还是让我亲自出马吧?这一刀下去的就一了百了了……”
“江萧!”突然一声低喝,薄怒染上了那温玉般的脸庞,江定衡起身挥退身后那人,“他与我同朝为官多年,国之重臣,你休得糊说!”
江萧倒也不甚在意,冷笑着反问,“那相爷,您念在同僚之情放过他,可他呢?”
“……”脸色黯然,抚着一旁黑蟒官服,江定衡默然不语。
于是,江萧又说,“明的,在朝堂之上冷嘲热讽,栽赃嫁祸,乱扣帽子早已屡见不鲜。而暗的……相爷,您说,若不是有我在这儿坐阵,您得去阎王那儿喝几回茶啊?”
“可……”迟疑半晌,江定衡依旧摇首,“方大人才学在我之上,且一心向着大金,是大金之福。只是……走岔了路而已。”
江萧听了,抱胸立在一旁,好笑的瞅着自家这圣人君子似的相爷, “我的好相爷啊!可在别个人心中,您就是个为了贪图安逸,自个儿享乐,不惜卖国卖君的乱臣贼子!”
听了这话,江定衡倒是一脸正然的回他,“公道自在人心。江萧,这仗,真的不能再打了!”
后者颔首,突然又反问一句,“相爷,这金家的社稷对您而言,就真的如此重要?值得您如此的殚精竭虑?”
那人回了他,“自然。”千篇一律,从容淡定,仿若天地伦常。江萧认识他这么些年来,从未见他变过。
可每次听着,心里依旧不是滋味。“您啊,还真是老实人一个,都不知回头的。兵部尚书的确比您聪明,都知道让自个儿的宝贝独子随着征远侯远离都城,保个平安。可您呢?一颗心却只在悬您那皇帝侄儿身上。”
许是这话点中了相爷的心事了,那人脸色微红,尴尬的撇过头。
宠溺一笑,江萧突然又转了一个话题,“对了,我撤了‘杀’字令,让李全继续当他的暗棋,乖乖的呆在樊落身边,随他自个儿性了。”
江定衡一怔,忙问,“为何?”
江萧看他这焦急之样,觉着有趣,安抚着又把他拽到椅子上,捏着肩,让他定了会儿神,方说,“昨日接到逍遥侯急令,他要樊落活着与他相见。”
“……樊落这人,不能留!”眉间紧锁,江定衡神色凝重,“万一日后他归了西狄,那对大金,便是心腹大患!”
江萧自是明白相爷所言何意,樊落十四岁便征战沙场,战功卓越,且极善用人,是个将才。若他身在大金,自不会有何过错,若是身在他国,则……
于是,江萧勾起唇角,一脸莫测的凑在相爷耳边低语,“咱们也只是保证他们能见着面,至于以后……这世事难料的,咱们谁都不敢保证啊……”
江定衡眼神闪烁,讶然、犹疑、狠绝,纷至沓来。最终,双目紧闭,不发一语。
望着这人又是满脸坚毅,巍然不动的样儿,江萧只觉心中阵阵苦涩——相爷啊,您说,这人若是单纯只以善恶标榜,那该多好?
不过,江爷的烦恼显然没传给那远在边疆的李全身上。这小兵瘫坐在地,一脸嘻笑后,吞了那纸条,喜孜孜的收拾东西。
江爷撤了令,虽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小兵可不管。他只知,他不必再想着如何害将军了,多好?他可不管这日后将会如何,此时,他只想眼跟前的事。
就像在那穷沟沟里一般,扯着妹子,一天又是一天。他也想算算未来的日子,可惜这手中的铜板不容他多想。
好在,日子一天天的,便也就这么过来了。所以,也生就了李全这短筋少根的个性,不知是祸是福。
现下,他只是一介小兵,也只听着将军的话。让他朝东就朝东,让他朝西便乖乖的转头跟着跑。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不必瞎想!
可见,小兵便是小兵,与那些在上头苦苦思索着如何打仗如何行军又如何追敌的副将而言,实在是轻松许多。
杨左现下很是头疼,不光是看着西狄二十万大军头疼,盯着将军的伤势头疼,整天安慰着那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将军帐外的韦右头疼。
更令他疼得脑汁都被挤尽的,则是征远军十万人马的军粮问题。
现值深秋,正是五谷收割之际,而征远军尚盘于大金境内,这原本不成问题。可它却在杨左意料不到之时,豁的,便浮了上来。
征远军此次征战的是翼州,配备军粮有限。后又转战幽州,于是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那圣旨下达之际,兵部尚书也发了话,说有一批军粮会随后运至,不必担心。
可结果,在炊营来报这军粮只可再撑十日之际,杨左连那一丁点儿的米味,都没嗅到。
“将军,西狄那是有意拖延。”杨左难得一脸凝重,“顺着两国边境一退再退,兜着圈子,却从未撤回西狄境内,他是想拖到咱们殚尽粮绝!将军,还是先撤吧?”
“且慢!”一旁的方无璧插上了话。白凤刚走之际,那双泛着桃花的风流眼时常肿着,现下倒是好了许多,只是精神头稍有些不济。
他摇着羽扇,喝止了杨左的话头,“连打都没打一下就撤了,不是灭了咱们大金的威名?再说了,我爹一定会把军粮运到的。我是他三代单传的独子,不会饿着我的。”
可杨左听了,淡笑,“方军师,若这粮运得来,怕早就过来了吧?”
“什么意思?”
“天高皇帝远,就算兵部尚书有心,也鞭长莫及。”杨左正色道,“这军粮从都城调配而来,这一路上得经过多少关卡?而那关卡之中……又有多少安插的是相爷的人?”
“……”顿时,连方无璧都觉着有问题了,一把羽扇呼呼直扑,似是如此便能扇出些主意。
另一副将韦右也是沉不住气了!“他娘的!那老贼居然真和西狄勾结上了!将军!让末将带上右营兄弟,先好好打他一仗挫挫他们锐气再说!”
杨左苦笑,劝着,“韦右,在不明敌方暗藏何等玄机之际,以寡敌众,你以为会有多少胜算?”
“可……可这也太……孬了……”说到最后,望着杨左最近几日愁出的白发,也渐渐的消了声。
“将军,撤吧!”杨左苦口婆心,“再拖下去,军心就乱了!”
可樊落却不答话,自始至终,他只盯着眼前的大金版图,未受伤的左臂轻点沿着都城,一路婉延,至了翼州。动作稍滞,继而又急转直袭西北,沿着边境,终于点至了幽州所在之处。
然后,轻划了个圈。
“将军?”
樊落转身,漆黑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杨左,吐出一字,“等。”
“等?”忙问,“等到何时?”
可樊落却未回他,突然手腕一转,指尖直指着自己的颈脖之处猛的一划,语调上扬,问了一字,“撤?”
迟疑片刻,倏的!杨左瞪大双眼似是刚被点醒一般,过半晌才缓缓颔首,幽幽叹道,“唉,是啊,不能撤……”
不能撤!绝不能撤!不战而败,不仅扫了大金威仪,更落下个天大的把柄。
若这话传至圣上耳中,相爷再轻轻挑拨,一道圣旨,便又是天大的麻烦。
杨左此刻终是明白——何谓骑虎难下。
这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一旁的方无璧与韦右,依旧一头雾水。看了看樊落,又打量着杨左,“那究竟是撤还是等?”
樊落昂首,直视帐外那排排大金将士,秋风萧瑟却吹得那鲜色旌旗层层舒展,蜿延直上,似击长空。
樊落望着,一脸冷凝,沉吟片刻,还是一字——“等!”
一字,便重若千斤……
那日,传下军令:
征远军全军上下无论贵贱、等级,皆三餐缩食,改为稀粥。
违抗军令者,斩!
肆意掠夺者,斩!
擅扰军心者,斩!
三个“斩”字,军令如山!
军粮
李全觉着,最近这营里的情形,十分不妙。
凡炊营的人打这经过,校场上操兵的兄弟便无一不两眼冒绿的直瞅着。只因他们一身青衣,走路之间从内里都散着一股子米香味,便活脱脱的像个人肉大粽子!
就连李全也不例外,眼冒金星之际也跟着一起咽着唾沫。
就像现下,去拿方军师的午膳之际,可李全这眼却直盯着从他面前走过的那满身肥肉,看似头待宰肥猪的炊营主厨。那平日只对着将军流的口水,便稀里哗啦如小溪轻淌,坠了下来。
“咕噜噜”的,肚子又是一阵叫唤。李全膝下一软,打了一个趔趄,连忙稳住,苦哈哈的抽紧了腰带,这才止了饿。
让二十出头的壮小伙每日三餐只喝稀粥的,实在是太过为难。若不是那三道军令,李全怕这儿早乱了。
好在,后来将军让杨副将把那道明黄绢布书就的圣旨,拴在了旌旗之上。
一,是要让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兵们瞻仰一下当今圣上的威仪。二嘛,杨副将说了,圣上亲自颁旨,这军粮马上就会运到,叫我们再撑一会儿。
李全不懂得什么圣上威仪的,只关心着这第二条。即使不识字,可好歹听在耳里,望在眼底的,有个盼头。
有时李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