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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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起眼,李全仰面朝天,叹道:白凤啊白凤,终究是你……
“对了!我,我去告诉将军,白凤就是奸细!若是我揭发奸细有功,那将军定会饶我一命的,对不?”
毕竟还是孩子,这一急起来,连话语都稍嫌稚气。
轻叹一声,李全回道:“或许吧……”
孙兵一喜,忙说,“那,那我现在就去找将军!”说完,便转身向营帐奔去。
军营深处狼烟熄伏,守军营前篝火四燃。孙兵想,只要我把白凤是奸细告诉了将军,那我的锦绣前程,我的衣锦荣归,依旧在那前方翘首以待!
不会变……一切都不会变……
“叱”的,利刃刺入如同锦帛撕耳之声。孙兵不解的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寒光森森的刀锋,再看了看自个儿空空如野的腰际……
转身,那人依旧还是那张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圆圆的脑袋上头发剃得高低不平像是狗啃一般。
只是,那憨傻的笑容却被满脸的冷凝所替了。那双原本清澈见底,黑白分明的眼,在这一片冷月之下,森冷犀利,透着肃杀。
就如同……如同那昼伏夜出,嗜杀成性的食人猛禽——“夜袅”。
最后,孙兵依旧瞪大那双鹰目,充满不解与疑惑的望着身后那人。
银月之下,映照那人满目猩红。而孙兵,似是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自个儿是那穿着红袍,衣锦还乡的状元儿郎……
大金都城,相国府深秋之际,夜寒入骨。门外又是一阵敲更,文书房内,一两鬓含霜的长者,正披着件外衣借着烛火执笔细书。
指尖圆润,只是肤色有些青白,间或笔头一顿,接着便是几声轻咳。
屋门微开,身着白锦之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声轻叹,“我的相爷,您又通宵达旦的批阅奏章了?”
案前之人抬首,年近不惑,一对秋露般的眸子印上了眉梢一染细纹,不甚出挑的五官配着沉稳之息,偏偏成就了“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八个大字。
那人露出一抹歉意,冲着锦衫人说道,“圣上年幼,为他分忧,是我的本份。”
于是眼前身姿颀长,眉眼隐现邪气的锦衫人只能挤眉苦笑,盯着自家劳碌命的相爷一口一口的,喝光了碗中的苦药。
须臾,见其又执起长笔,锦衫人方深吸口气,嗓音清润之间却伴着冷然,“前方密报,这白凤许是要暴露了。”
顿时,那执笔之手便又放下,大金国辅政丞相,当今圣上亲舅——江定衡,皱起长眉,一脸凝重的直视着眼前之人。
“江萧,此报可信?”
“相爷,我何时骗过你?”江萧面上似笑非笑,“几日前西狄密探入营,意图取樊落项上人头,却被生擒。于是我想,这白凤怕是无用了。”
江定衡凝神片刻,望着书案,终是重重叹息,“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青衫人点了点头,看那人又执起笔来,便突然的又扯起了另一个话头,“相爷,其实我恐那‘夜袅’也无法再藏了。”
不出所料,那温润怡静的脸上猛的泛起阵阵涟漪,眉头紧锁,久久,吐出一句,“那孩子……”
于是,江萧接下了话,“那小子六年前家生变故,抱着染病的妹妹来都城投靠亲戚,却被扔入那乞丐窑子里。若不是相爷你搭手相救,恐怕这世上早就没那人了。”
江定衡听着,脑中闪现的便是那有着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双眸的少年。
他说他老家在西丘,穷地方。那在毒日头下晒得黝黑的脸颊上总挂着梨窝深深的甜笑。他抱着怀中粉嫩的女娃,说,“相爷,老一辈人说了,这做人要知恩图报。您帮了我,日后,我必会十倍报还。”
那时的江定衡只是笑笑,当成了戏言,并未放在心上。按那少年的意,安顿了新的住处,时间长了便淡了。
直至三年前方知,那少年已在江萧的有意培植下成了枚暗棋,代号“夜袅”。
“能用的便用,”江萧倒是一脸无谓,挑着眉,“没想那小子居然入了征远军,成了近卫营的一员,似乎更是成了樊落那厮的小侍……真是怪口味。”说到后头,啧啧称奇。
所谓暗棋,实则与野放差不多少,非紧要关头,不得暴露。有时,连个任务都没,随性而已。其实江萧也已一年多,未曾联络李全了。
想到这,江萧冷笑一声,摞下了话,“相爷,这所谓的暗棋一旦浮上了面,便失了所用,是时候该弃了……”
江定衡听在耳里,却依旧端坐在案前,表情莫测。直至江萧快耐不住了,想再唤他,却被门外的一声疾呼给止住了。
“老,老爷!圣,哦不,是‘公子’!他又来了!”守门的老奴原本睡眼惺忪,却可怜的被那位‘公子’彻底惊醒。
江定衡一惊,忙起身,“现下是何时辰了?这孩子怎么又胡闹了?!带了多少人出宫?”
“就张侍卫一人。”
一愣,过了半晌才无奈的连连摇首,“这孩子……”说完,便拢紧外衣直往外厅走去。
“相爷,”江萧跟在后头软声劝着,“我的相爷,切莫妇人之仁。”
“……”
“相爷,您想想,为了您所守的金家社稷,更为了您所守的大金百姓,您啊,该断则断。”
于是,江定衡那僵着的身子,终于动了。手微抬,轻挥数下,仿佛抹去一缕埃尘,便又一语不发的走了。
徒留下了那对其背影,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的江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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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叠染层层银灰,连那抹子血印都是黑的。
李全俯身,望着地上那一脸惊诧,至死也不瞑目的小子,缓缓伸手。只是最终,这手还是收回了。
“还是睁着吧?”李全说道,“等到了阎王殿,记得让那判官下辈子给你一双能识人的好眼……”于是,便任着那已然空洞的眼,直直的瞪着夜空。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树丛之后,那人一身白衣儒衫,艳色的芙蓉脸上却苍白如纸,单薄的身子似是被风一吹便会飞走。
于是小兵低头想了下,然后一脸苦意的反问,“这吃鱼的,说杀鱼的残忍吗?”
“……”
“若不是你,我又岂会杀他?”李全这么告诉白凤。
白凤身子打颤,双拳紧握,挤出二字,“为何?”
“为了大人。”李全轻吐口气,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可接下的每一字,却坚如磐石。他说,“点滴之恩涌泉相报,纵然粉身碎骨,我也绝不会让那位大人受分毫伤害!”
“……”于是,白凤冷笑数声,再回,“那么,将军呢?”
可回他的,却是李全一脸的漠然。
白凤抖着身,他回望着眼前的小兵。那个偶尔精明,偶尔糊涂,喜欢憨憨傻笑露出一对酒窝整天将军长将军短的小兵……在哪?
而眼前这一脸如染冰霜,满目腥红的青年,又是谁?
他又问,“你,要杀我?”
他却答,“不,我不杀你。”
然后那人睁着一双嗜杀成性,如同夜袅般剔肉拨骨的眼眸,直视着白凤,递过了手中的长刀。
那是近卫巡营之时所配的,上面刻有印记。这,是孙兵的长刀。而李全把它,递给了白凤。
怔怔的视着手中那染满血腥的利物,白凤记得,那一刀是如何利落的穿透肺腑。
于是,李全便再也没看白凤一眼。擦肩而过之际,他对着白凤说道,“你,好自为知吧……”
然后,在风尘中跌倒滚爬的玲珑少年,再也撑不住手中的长刀般,整个人都轰然坠地。
李全说了,他不杀他。只因,白凤已是个死人。
突然,那曾如花般娇丽的少年冲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竭力嘶吼着,“李全!”
身形顿住。
“告诉相爷!要他莫忘了白凤的嘱托!我的弟弟……我那在艳楼等我的弟弟,他才刚满十二啊!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孩子!”
“……”李全背对白凤,不见其神,可声音凄厉如同凌迟。
他嚷着,“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不要忘了承诺过白凤什么!不然我白凤哪怕拼着魂飞魄散,化为厉鬼,也定不会饶他!”
然后,利刃刺透肉躯之声,顷刻,重物坠地。
李全回到了营中,走进了离得最近的马厩。许是他身上的血味,让那些灵兽惊起,于是李全便好奇的就着马槽里的水,打量自己。
刀锋划入肉中,并未溅出血珠。于是,李全他的身,他的手,都是干净的。
只是,这小兵呆呆的望着槽中之水,望着漆黑之上,映射出那被嗜杀给染红的眸子,静谧而诡媚。
顿时,他的耳朵动了动。自小他便耳聪目明,比他人反应灵敏些。也因此,在刚才,白凤坠地之时,他清晰的听见了那呜咽的风中伴着的一句轻念,凄婉而缠绵……
他念着,“公子……”
而这声,似是索绕耳边,仅仅不散……
“哗”的!水波四溅!打碎那抹殷红倒影,李全抖着身遮住自己的双眼,喃喃低语——他说,“我是李全,祖籍翼州古马村的李全……我是,李全!”
声音嘶哑,似是对着自个儿说,却又不是。
突然,“喂!谁在那儿呢?鬼鬼祟祟的!”身后传来一阵厉吼!
李全慌乱转身,却见那月影之下,正是赵兵头叼着一根稻草的痞相。
于是李全这身子,便僵住了般,动弹不得……
不该(补全)
“哎?我当谁呢?”不正经的眼上下打量,嘴一歪,眉一挑,赵兵头这新仇旧恨的,便似骨脑的倒了出来,“不正是咱近卫营的红人李‘师父’吗?怎么在这?”
李全一愣,忙赔笑回道,“呵呵,哪能呢?赵兵头,有您在,这红人哪轮得到我?这不,刚巡营回来觉得有些燥热,就来这马厩借点水。”说完之后,便又是一楞。
赵兵头其实也没恶意,只是习惯这么逗人玩。不过今夜,他却有些不同,反而步步紧逼的踱至李全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李全握拳,小退一步,“呵呵,赵,赵兵头,您没事来进这马厩来干嘛?这多脏啊!”
可那兵痞却突然露出一脸兴味,眼珠子四遛的说,“李全,怎么今个夜里瞧你这脸白了些?就像是涂了粉似的小姑娘……”
“……”
就在李全迟疑之际,猛然,赵兵头收了一脸的痞相,孤狼似的眼含着锐光,探头直盯着李全的眼,“该不会……做了啥亏心事吧?”
顿时,李全双眼缩的如针尖般,脚尖后移插入土中。一手,搭在另一手的腕上,握紧袖内的暗器。整个身子更是绷紧了,似是搏命。
可那赵兵头却仅是牢牢盯着李全,身形未动,只是那双眼,神色突闪,捉摸不定。
突然,“哈哈,逗你的!看你紧张的!”猛的,赵兵头狠拍李全那脑袋,如雷之声震得马厩内战马惊鸣。“看你!连话都不会说了?真孬!”
“赵兵头!您咋这么玩人的啊!”李全是真的吓着了,话里都带着哭音,“现下是啥时候?这种玩笑话……会吓死人的!”
可赵兵头,却嗤之以鼻,反问,“你从小没被吓过?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去把自己整成个花架子伺候将军去吧!”说完,便转个身就往外走。
“赵兵头!”突然,这小兵又唤住了他,迟疑了片刻,问,“您真的,真的怀疑咱们的人里有奸细?”
赵兵头缓了缓,神情端正的点了点头,“为了将军,我必须如此。哪怕你,哪怕孙兵,在我眼里,你们全都是能害将军的人。”
“……”
“不过,”许是看小兵神情黯淡,赵兵头又乐呵呵的死搓着李全的脑袋,“不过,若光是我,我信你们!”
看着李全那闪亮的眼,赵兵头继续说道,“还记得上次那回伏兵之际吗?我信你,于是我守着你。也因为我信你,所以,我拿我的背对着你。”
李全的双眼逐渐瞪大,缓缓张开嘴。
“好了好了!”赵兵头搓着双臂,浑身发颤的直吼,“这么肉麻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了啊!对了,你回来了,孙兵那小子呢?回营了?”
李全一顿,缓缓摇了摇首,“刚才回来时碰上了凤公子,孙兵说有事便跟着凤公子往另一条路上走了……”
于是,赵兵头笑骂道,“那臭小子,这毛都还没长齐呢!等他回乡后就让他爹给他娶房媳妇,生一堆娃让那两老乐着去!”
李全听了便也跟着哈哈大笑,一脸开怀。
挥别了那连走路都是拐着腿,一摇三晃似是大爷般的赵兵头,李全来到了将军的内帐前。
夜已深,将军怕是已经睡下了吧?李全这么暗想着,便想找一个角落安顿自己。却哪知刚发出动静,便见帷帐一掀,将军持着一截火烛,探了出来。
那双美目定定的望了一眼已然呆愣了的小兵,便吹熄了晕黄的烛火,转身之际依旧二字,“进来。”
顿时,望着暗夜之中那抹薄影,李全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的声音唤着,“将军……”
“嗯?”
“您,您很久没泄过了吧?小的,小的用嘴帮您……成不?”
樊落愣了愣神,疑惑的打量着暗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