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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荷包里的单人床-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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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很傻?”你问我。

这句话,我不是也曾经问过你吗?

打烊之后,我和你一起离开烧鸟店,在路上,我问你:“你听过长脚乌龟和短脚乌龟的故事吗?”

你摇头。

“那是一个非洲童话。一天夜里,一个老人看到一个死去的月亮和一个死人。他召集许多动物,对牠们说:'你们之中有谁愿意把死人或月亮背到河的对岸?'两只乌龟答应了。

第一只乌龟四只脚很长,背着月亮,安然无恙到达对案。第二只乌龟四只脚很短,背着死人,淹死在河里。因此,死掉的月亮总能够复生,死掉的人却永远无法复活。”

“谢谢你。”你由衷地说。

“以后可以用来安慰病人家属。”我笑说。

“是的。”

我望着你,咫尺之隔,却是天涯。我虽然不愿意,但是也应该放弃你,我不能忍受自己在喜欢的男人心中的地位排在另一个女人之后。

“要我送你回去吗?”你问我。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今天的月色很美。”我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它竟然有些凄清。

我竟然可以拒绝你。

那个非洲童话是我小时候在童话集里看到的,它根本不是童话,童话不应该这样伤感。

如果长脚乌龟背着的不是月亮而是死人,那将会是怎样?第二天,我跑到图书馆翻查五年前三月份的微型底片。今年三月的某一天,你说你是五年前的这一天跟她在餐厅分手的,事实那就是她意外死亡的一天。

我从五年前三月一日的报纸着手,留意港闻版有没有这一宗新闻。

我在三月二十二日的报纸上终于发现这宗新闻:一个年轻的芭蕾舞女教师在更衣室里滑倒,撞碎了更衣室内的一块玻璃屏风,玻璃碎片把她左大腿的大动脉割断,由于当时女更衣室没有人,她受伤后失去知觉,倒在血泊中,一个小时之后,一名清洁女工进来清洁更衣室时才发现她,报警将她送院。伤者被送到医院之后,经过抢救无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死者名叫孙米素,二十四岁,是一间着名芭蕾舞学校的教师。报上刊登了一帧她生前的生活照片。穿着一袭白色裙子,长发披肩的她,在东京迪士尼乐园跟一只米奇老鼠相拥,还调皮地拖着牠的尾巴。

她跟孙米白长得很相似,个子比她小,虽然没有她那么漂亮,却比她温柔。

她跟你很登对。

我昨天才说过要放弃你,为什么今天又去关心你的事情?我在干什么?我把微型底片放下,匆匆离开图书馆。

回去烧鸟店的路上,八月的黄昏很燠热,街上挤满下班的人,行色匆匆。

生命短暂,谁又会用五年或更长的时间去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我以为我在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原来你比我更甚。

在一家花店外面,我看到一盆紫色的石南花。

在八月盛放的石南,象征孤独。

我所等的人,正在等别人,这一份孤独,你是否理解?我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盆紫色的石南,一把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给我一束黄玫瑰。”

那是康兆亮的声音。

当我站起来想跟他说话,他已经抱着那束黄玫瑰走向他的名贵房车。车上有一个架着太阳眼镜的年轻女子,康兆亮愉快地把玫瑰送给她。

我应该告诉惠绚吗?

回去烧鸟店的路上,又沉重了许多。

回到烧鸟店,惠绚愉快地打点一切。

“回来啦?你去了哪里?”她问我。

“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吗?”她笑着问我。

我不知道怎样开口。

“你没事吧?”她给我吓倒了。

“没事,只是翻了一整天的资料,有点累。”

“给你吓死了。”

我突然决定不把我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她,在昨天之前,也许我会这么做,但是昨天晚上,看着你,听着你的故事,我知道伤心是怎样的。

如果她不知道,也许她永远不会伤心。

“秦医生呢?你和他到底怎样?”惠绚问我。

“不是怎样,而是可以怎样。”我苦笑。

九点多钟,突然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是孙米白。

“云生有来过吗?”她问我。

我摇头。

她独个儿坐下来。

“要吃点什么吗?”

“有酒吗?”

“你喜欢喝什么酒?”

“喝了会快乐的酒。”

“有的。”

我拿了一瓶“美少年“给她。

“你是怎样认识云生的?”她问我。

“买电暖炉的时候认识的。”

“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这样好的男人,已经很少了。”

“所以你喜欢他?”

她望了我一眼,无法否认。

她的高傲和任性,好像在剎那之间消失了。

“我和姐姐的感情本来很好。”孙米白说,“父母在我十岁那年离婚,姐姐跟妈妈一起生活,而我就跟爸爸一起生活。妈妈是个很能干和聪明的女人,但是离婚的时候,她选择姐姐而放弃我,从那时开始,我就跟我姐姐比较,我什么都要比她好。结果,我读书的成绩比她好,追求我的男孩子比她多,我长得比她漂亮。可是,她得到秦云生,而且她死了,死了的人是最好的。”

“是的,云生说,死亡和爱情同样霸道,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孙米白问我。

我没有回答她,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的尊严。

“他也好像喜欢你。”她说。

我不敢相信。

“五年来,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是吗?”

她望着我说:“其实你也不是很讨厌。”

“你曾经觉得我讨厌吗?”我反问她。

“云生喜欢你,不代表他爱你,他永远不会忘记我姐姐,我和你都只会是失败者。”

本来我已经打算放弃你,但是孙米白的说话,反而激励了我。

“你可以忍受在他心中的地位排在我姐姐之后吗?”孙米白冷冷地问我。

“云生不是说过,死亡和爱情同样霸道吗?死亡和爱情的力量是一样的,我可以给他爱情。”

“我可以为他死。”孙米白倔强地说。

“他不再需要一个为他死的女人,他不可能再承受一次这种打击,他需要得失一个为他生存的女人。”

那一刻,我很天真地相信,我可以用爱改变你。

苏盈

伪装,只是一种姿态男人伪装坚强,只是害怕被女人发现他软弱。

女人伪装幸福,只是害怕被男人发现她伤心

第三节

云生:

在法兰克福,已经是第三天。

早上起来的时候,星星在微笑。我忘了告诉你,我把你送给我的星星带来了,贴在酒店房间的天花板上。因此,无论这里的天气多么坏,我仍然能够看见星星。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更低了,我把带来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脖子上束着那条有星星和月亮的丝巾,你说过好看的。

坐电车过河时,雪落在我的肩膊上,我本来想把它扫走,但是,想起我的肩膊可能是它的抱枕,它想在融掉之前静静哭一会,我就让它。

在展览馆里,我忙碌地在每个摊位里拿布料样本。

展览馆差不多关门时,我去找阿芳,她已经不见了。本来想找她一起吃晚饭,我只得独自回去酒店。

为了抵御低温,我在餐厅里吃了一大盘牛肉,又喝了啤酒。这是我吃得最多的一天。

饭后不想回房间,便在酒店的商场蹓跶。

其中一间精品店,是一个德国女人开的。

我在货架上发现一盏灯。

那是一盏伞形的玻璃罩座台灯,灯座是胡桃木造成的。灯座上镶着一个木制的年轻女子,女子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针线和一个布造的破碎成两份的心。

上了发条之后,女人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个破碎的心。

太令人心碎了。

破碎的心也可以在孤灯下缝补吗?

我看着她手里的针线,差点想哭。

“要买吗?”女人问我。

我苦笑摇头,告诉她:“我没有一颗破碎的心。”

“那你真是幸运。”女人说。

我奔跑回房中,是谁发明这么一盏灯的?一定是一个曾经心碎的人。

愈合的伤口永远是伤口,破碎的心也能复原吗?我才不要买一件看到都会心碎的东西。

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吃得太饱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个在孤灯下缝补一颗破碎的心的女人。我爬起床,换上衣服,走到大堂。

精品店里,那盏灯依然亮着,女人凄然缝补着一个破碎的心。

“改变主意了吗?”德国女人问我。

“不。”我又奔跑回房中,我还是不能买下它,我承受不起。

忘了它吧。

那天晚上,孙米白离开之后,我告诉自己,我不会放弃你。

我舍不得放弃。

爱情总是有个最高消费,我还不曾付出最高消费。

“你曾经试过追求男孩子吗?”我问惠绚。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男人吗?”她一边计算这天的收入一边说。

“怎样可以感动一个男人?”我换了一个方式问她。

“那得要看他是一个什么男人呀。”

“如果像康兆亮呢?”

“他吗?很容易。给他自由就行了。”

“给他太多自由,你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正如今天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他无论去了哪里,也会回家,我也不会过问,我给他自由,他才肯受束缚。

要得到,就要先放手。”

但是,你跟康兆亮是不同的。

放手,可能就会失去你。

我在布艺店里为你缝第四个抱枕。

“有女孩子追求你吗?”我问徐铭石。

“一直都是女孩子追求我。”他笑说。

“真的吗?连周清容也是?”

一提起周清容,他就变得沉默。

“告诉我,那些女孩子怎样追求你?”

“对一个男人来说,那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况且那些女孩子现在都很幸福。”

“那就是说你当天拒绝了她们啦?”

“有一个女孩子,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她是我的中学同学,她的成绩很好,上课的笔记都是她替我做的,每次考试之前,她也预先告诉我哪些是重点,考试时,甚至故意让我看到她的答案。”

“可是你不喜欢她?”

“她写了一封信给我,我没有回信,一天,她跑来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忘了我跟她说了些什么,总之,那件事以后,她就转校了。

我一直有点内疚,很多年之后,她突然来找我,告诉我,她现在很幸福,我才放下心头大石。”

“也许她并不是真的幸福。”

“不是真的?”徐铭石不大相信,“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如果她已经忘记你,根本不会来找你,然后特意告诉你,她现在很幸福。”

“你是说,她那时并不幸福?”

“也许她是幸福的,但是她的幸福缺少了你,就变成遗憾。当然,遗憾也是一种幸福,因为还有令你遗憾的事。”

“但是她当时看来的确很幸福。”

“幸福难道不可以伪装的吗?”我做出一个幸福的笑靥。

“也许你说得对。”他苦笑。

我用一幅淡黄色的格子棉布缝了第四个抱枕给你。拿着抱枕,我才有藉口找你。

我把抱枕放在医院,他们说会交给你,然后,我和徐铭石飞去青岛,准备酒店开幕。

别怪我,是惠绚教我的,想得到一样东西之前,首先要放手。所以,我放手,希望你收到抱枕之后,会思念我,思念一个只敢送上抱枕而不敢在你面前出现的女人。

在青岛的第四天,我和徐铭石去游览栈桥,那是从海滩一直伸展到海中央的一个亭,名叫“栈桥“。

“你说女人能够伪装幸福,是真的吗?”徐铭石问我。

“为什么不呢?正如男人可以伪装坚强。”

“男人伪装坚强,只是害怕被女人发现他软弱。”

“女人伪装幸福,只是害怕被男人发现她伤心。”我说。

忘了告诉你,在第四个抱枕里,藏着我给你的第四封信,也许是最后一封了。

云生:

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路上重逢,而我告诉你:“我现在很幸福。”我一定是伪装的。

如果只能够跟你重逢,而不是共同生活,那怎么会幸福呢?告诉你我很幸福,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很伤心。

苏盈

回到香港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传呼机,看看你有没有传呼我。在我把抱枕放在医院的那天晚上,你传呼过我一次。

一次,你不觉得太少吗?虽然传呼员应该告诉你我不在香港。

我站在窗前,望着你的家,直到深夜,那里的灯才亮起来。

我拨电话给你。

“你找过我吗?”我问你。

“是的,他们说你不在香港。”

“我到青岛去了。”

“真巧枣“你说。

“什么事?”

“每次你打电话来,我总是刚刚踏进屋里。”

你在这里吃过一顿饭,竟然不知道我为什么搬来这里。

我搬来这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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