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山妞和光棍-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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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才十二,太小了吧。”
“还怕小吗,等到大了,搞对象就难了。咱村大的少吗,不都打了光棍了吗?这只是定婚,又不是结婚。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到了年龄再办事呗。”
“你说中就中,咱家的大事由你做主。要不,这两个钱也得撒了苏勒格▲。”
书说简短,时隔两天,大队派了几个民兵到郑有儒家,把那十二棵祖上留下的老榆树锯倒拉走了。按当时的价格,被拉走的树至少也值五百多,大队魏子利主任只给他家扔下三百元钱。
正如惠民娘所说,卖树的钱到手以后,来借钱的络绎不绝,都快把他家的门槛子踏烂了。郑有儒两口子不厌其烦地向人家解释,“这俩子是给孩子预备的彩礼钱,马上就派上用场了。要是没有这俩子,孩子定婚时,指定还得张嘴向你们借。咱们就两免了。就算你们帮我了,行不?”
郑有儒两口子真是有点着急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给孩子定婚。不然,把人都得罪遍了。”他俩是逢人就托,见亲戚就讲,“您费点心,如果有合适的主,给我家惠民物色一个对象。”
知道郑有儒托人给小子找对象的消息后,很快就上了媒人,还不是一个,脚前脚后地来了三四个。郑有儒两口子很高兴。
这一天晚饭后,郑有儒一家三口都钻进了被窝。
昏暗的灯光下,郑有儒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翻过来调过去的,不好好睡觉,烙饼呐!”惠民娘问。
“琢磨点事,睡不着。你看看惠民睡着没有。我有事情和你核计。”郑有儒说。
惠民娘翻过身去,给儿子掩了掩被角,对郑有儒说:“有啥事说吧,这孩子吒▲了一天,躺在炕上就像个死狗似的,早就睡着了。”
郑有儒说:“就是和你核计核计孩子的事。”
“说吧。”
“这两天上了几个媒人。我掂量着有三家的条件挺相当的。”
“哪三家啊?”
“一个是金有的丫头,小名叫黑丫,大号叫玉叶,和咱家惠民同庚。另一个是二道沟李吭吭的大丫头。还有一个是四道沟吴小个子的闺女。”郑有儒一五一十地把几个丫头的情况说给惠民娘听。
“都要多少彩礼钱啊?说了吗?”看来惠民娘很关心彩礼钱的多少。
“说了。金有要三百五十块钱,六身衣服八双鞋。李吭吭要四百块钱,八身衣服八双鞋。吴小个子要四百二十块钱,八身衣服十双鞋。”
“要的可都不少啊。”
“眼下就是这样的行情。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主,一张嘴就是千八百的。要是往大川里找,就少要一些。要是遇上个好主,还有白送的,一个子都不要。要是不出咱这山沟沟,哪个也不少要啊。这年头,就是这样,有钱人家说媳妇,花不了几个子,没钱的花大价钱也说不到。没有行市有比市,就咱家这条件,想捡便宜,甭想有那好事。”
“就咱卖树那几个子也不够啊。”
“这是他们要的谎价。和尚的帽子三尺高,不怕砍三刀。”
“你和他们侃价了吗?”惠民娘问。
“侃了。在他们要价的数上,我都是往下砸了八十块钱。今个下午,三个媒人都回了话,三家都降了五十块钱。”郑有儒说。
“我还是怕钱不够。”
“差不多了,没啥大憋子。按咱这一带的规程,订婚时把彩礼钱凑齐就行了,那些布啊鞋啊,可以等结婚前下大礼时再说。咱得琢磨琢磨,看选哪家?”
“我看只好即馅吃面即钱买蛋啦,咱家拉不起饥荒,谁肯把钱借给咱啊?”
“要是即馅吃面,也只能是这个黑丫的条件相当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两家要的多,就凭咱家的腰劲,扛不动啊!不过,那个黑丫确实长得黑一点。”
“庄稼人家的孩子,风吹日晒的,还能白得了吗。我看黑丫那孩子身大力不亏,身板壮实,再出息出息,满能顶一个壮劳动力。庄稼人家说媳妇,一是为了传宗接代,二是为了操持家务,上山能使得镰刀镐头,进家能生孩子做饭就行啦。依我看,标准也就是两条,一是身板要好,能顶门过日子;二是门风要正,过门后不能丢人显眼。至于长相嘛,那不打紧,‘丑妻近地家中宝,糟糠之妻不下堂’。至于才吗,那更在其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都是老辈子留下来的老理。至于彩礼钱嘛,按说人家要的不算多。不过还是要再争一争,能少花一分是一分,能少花一角是一角。咱争的原则是‘不能撑断缰绳’。你要是同意,我明天给媒人回话,赶紧把这件事定下来,择个黄道吉日,摆几桌子,也免得夜长梦多。”
“行,这事你定吧。”
朦胧中,惠民听爹娘说侃价的事,他还以为要买驴呐。他听爹娘说过,早就想买一头草驴,当个养材。可是越听越不对,原来是想用买驴的钱给自己买媳妇。
惠民一轱辘从被窝里爬起来,冲着爹娘说:“我不要媳妇,我还要念书哪,你们还是先买驴吧。”
“你一个小孩崽子知道啥,这事没你插嘴的份。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张罗这事啊。要是不趁着现在有钱给你张罗个媳妇,等把钱悦悦净了,想说媳妇可就难了。”爹训斥儿子。
“儿子,你爹说的对啊。当爹娘的,都是为了你啊。你看咱村里,三四十岁打光棍的少吗?哪个不急眼啊。趁着现在有两个钱,给你说上个媳妇放在那,我们也放心了。再说了,定了婚也不耽误你念书啊。”娘对惠民说。
“甭跟他磨叽那么多。这事由不得他。小兔崽子,不知道好歹。”
望着爹那双瞪得圆圆眼睛,幼小的惠民再没敢说话。
那一年冬天,仅有十二岁的惠民定了婚。黑丫成了惠民的对象。村里的光棍们都很羡慕。
这正是:
有好汉子没好妻,
武大郎却守花枝。
手里只有这俩子,
要娶媳妇别买驴。
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因报恩双娇萌情思 为救妻穷汉悔婚约
上回书说惠民和黑丫定了婚。如果不发生下面的故事,惠民和黑丫肯定会像其它包办婚姻一样,白头偕老。不信,你到山沟里去,挨家挨户数数,有九成以上的夫妻都是父母包办的婚姻。这些夫妻同床共枕,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厮守一生。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干扰了这桩婚姻,因为村里有两个漂亮姑娘对惠民有了感情。这两个姑娘都是惠民的同学,一个是钱茉莉,另一个是柳叶。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茉莉和柳叶对惠民的感情,都是萌发于一次不寻常的经历。
事情发生在一九七一年夏天,这年茉莉和柳叶都是虚岁十五。
学校放了暑假,茉莉找上柳叶,到头道沟的沟塘子里挖苣荬菜▲。
天气突变,黑云压顶,暴风骤雨袭来。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汹涌的山洪把茉莉和柳叶卷走了。
可巧,惠民此时正在自留地里锄草。暴雨袭来的时候,惠民跑到沟沿上的窝棚里避雨。
惠民突然发现,在奔腾咆哮的激流中,有两个小姑娘挣扎。这两个小姑娘用胳膊紧紧挽住盛满苣荬菜的柳条筐,顺流漂浮,一会儿被洪水淹没,一会儿从浪头里露出头来。要不是借助菜筐的浮力,两个孩子早就被洪水吞噬了。在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惠民奋不顾身跳进激流之中,竭尽全力把她们救上岸。
惠民受到了学校的表彰。他见义勇为的事迹上了市里的报纸。
打那时起,茉莉和柳叶两个姑娘的心里,同时有了这样的心愿:要用自己的一生报答救命的惠民哥。
自从有了那次生死之交,茉莉和柳叶都把惠民当作自己最亲的人。惠民的衣服破了,茉莉和柳叶争着给他补。惠民脚上的鞋,两个姑娘争着做。为了这些事情,两个姑娘还没少闹了别扭。
命运对人来说,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头道沟的几个同龄的孩子,有的命好,有的命坏。
柳叶的命最不好。爹死娘嫁人以后,柳叶在伟男家当上了团圆媳妇。她和伟男小学毕业后,就同时掇学了。虚岁十四的柳叶和伟男被杨憨撵上山,成了生产队里最小的半拉子劳动力,每天挣五分工。
玉柱和黑丫的家境倒是挺好,家里有条件供他俩上学。可是他们的学习成绩实在是太差了。每次考试,玉柱和黑丫轮流当倒数第一。家长打着骂着,对对付付念完了六年级。小学毕业,他俩说啥也不念这个书了。玉柱和黑丫也成了生产队里的半拉子劳动力。
茉莉喜欢读书,学习成绩优异。但是,由于爹娘有病,家里贫困,在茉莉念完初中时,爹就逼着茉莉下了庄稼地。
和同龄的孩子相比,数惠民的命最好。在虚岁十七这年夏天,他升入了市里的高级中学,成了头道沟的第一个高中生。一九七五年冬,十八周岁的惠民参军,去了哈达市武警黄金支队。
去市武装部报到那天,同时有三个姑娘出村送惠民。
茉莉拉着他的左手说:“惠民哥,我们般上般下的,顶数你有出息了。到部队以后,一定要好好干,为咱头道沟人争气。”
柳叶拉着他的右手说:“惠民哥,不要忘了我们,探家的时候要到我家看看我。”
黑丫站在一边说:“惠民哥,我等着你回来。不要为家里的事分心,家里有我呢,我会关照好两位老人的。”
四个结了娃娃亲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妙龄十八周岁的茉莉和柳叶,出息得如花似玉。她们都成了生产队里的棒劳动力。劳动的锻炼使得她们有了强健的体魄。
玉柱和伟男这两个男孩子却没有女孩子有出息。伟男虽然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但是这孩子口吃,脑子不那么灵便,村里人都说他笨。玉柱更不争气,小时候还像个人似的,可是后来一天不如一天,罐养王八,越长越抽皱,小脸长得奇丑。要是光脸长得丑也罢,庄稼人嘛,脸蛋子好看不好看并不重要,身板好才是重要的。只要是下地能拿锄,上山能使镐,也能养活一家子人。可是,这孩子身板弱,眼神还不好,庄稼地的细致活干不了。另外,这孩子卫生太差了,整天蓬头垢面的,头上沾满了尘土和柴草。他除了下雨时借老天爷的手洗过头外,从来就没洗过脑袋。
小的时候,茉莉和玉柱还在一块玩耍。自打茉莉懂事以后,她就从来不和玉柱照面了。玉柱也找机会和茉莉靠近,可茉莉打心里烦他。一说到玉柱,茉莉就称呼他为“那个脏猪”或“那个一头圪猱”。村里人也就随着叫,因此玉柱就有了“一头圪猱”这个外号。
孩子渐渐长大,差距也越拉越大。金有家发现这个差距后,就给钱进家拿劲,每年都不少送钱。除了金有主动给钱进送钱外,钱进有了瘪子,也经常朝金有借钱。这方面花钱,金有也舍得,每次都挺痛快。
钱进家的日子确实挺紧巴。钱进有痨病,一年犯半年的病,茉莉娘也常年闹病趴炕。最近这几年,没少花了药费,亲戚朋友家都借遍了,其中借金有的最多。看病买药,没钱的时候,钱进就去找金有,张开口说是借,可是只有借却没有还。
钱进家孩子多,花销也大。钱进共有五个孩子,是两窝的。老大是前窝的。钱进的第一个老婆生孩子难产去世了,撇下一个小子,叫钱大成,今年虚岁二十四,是个哑巴,给生产队放羊。其余四个孩子是钱进第二个老婆生的。老二就是茉莉。老三也是姑娘,叫杏花,虚岁十六。最小的是双胞胎,是一对小子,小名叫狗剩子和猫剩子,只有十虚岁。在这个家庭里,茉莉是根顶梁柱。
入冬后,茉莉娘又犯了老病,躺在炕头上哼哼两天了。
为了给茉莉娘弄到治病的钱,钱进厚着脸皮,又去找金有。这次正赶上金有手头紧,当了铁公鸡,一毛没拔。钱进空着双手愁眉苦脸地回到家。
茉莉娘问:“是不是没借到钱啊?”
“金有说了,有几个钱借出去了,手头没钱。”钱进叹了一口气。
“没钱,就挺着吧,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不都挺过来了吗。反正是个老症候,死不了的。”茉莉娘说这话,是为了宽慰老头子,其实她已经两天水米没打牙了。
“我看你这次犯病不轻啊,以前犯病多少都能吃一些东西,这次粒米不进。再这样下去,病不死,也饿死了。”钱进非常沮丧。
“别看我待死不活的这个样,且死不了呐,柳木桶能靠过柏木筲,我不会那么痛快就死的,挺几天就好了。你可别着那么大的急,要是再把你急出个好歹的,这个家可真毁了。”茉莉娘继续宽慰老头子。
“你也不用给我吃宽心丸。你的病,还有比我清楚的吗?每次犯病,都得吃上几副药,才能见好。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挺死吗?老伴老伴,老了更不能没伴啊。我必须想个法子,弄到给你治病的钱。”钱进说。
“都借遍了,一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