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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山路·山妞和光棍-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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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和脱产二哥说说,抓紧张罗那件事,尽快把茉莉接过来,可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再拖,茉莉这鬼丫头非得跟郑惠民跑了不可。那样的话,可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了。”易八卦说。

“是啊,我明天就去催促我二哥。我还得跟玉叶那丫头说说,让她给惠民贴上,从中搅和搅和,不让惠民和茉莉那小妮子见面,我们也好办柱子结婚的事。”一枝花说。

“夜长梦就多,好事不能拖。说办就快办吧。”易八卦再次嘱咐一枝花。

眼下白露已过,这个时节这个地方昼夜温差大,早穿棉袄午穿纱。正午时酷热难耐,夜晚时凉气低凝。茉莉和惠民都觉得有一阵冷风袭来。

进了村,一对情人依依不舍,各自回家。惠民一家团聚,其乐融融,不必细说。

这正是:

秋云残雾卷轻霜,呵手暖洋洋。都缘自有离恨,数指算,五更长。思往事,惜流光,易成伤。鹊桥难渡,法海雷峰,最断人肠。《诉衷情》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十回  情深深爹娘训爱子  意切切表哥劝表妹

阴历初九,惠民回家的次日。

惠民一家三口边吃早饭边唠家常。

惠民的爹娘都是五十挂零的年纪。他家祖辈人稀,惠民的祖父以前就已经是三代单传了。父亲郑有儒只有一个姐姐,家住二道沟生产队。惠民这辈子人更稀,三十里地一棵独苗,无兄无弟无姐无妹。

父亲对惠民说:“惠民啊,你尽快到大队看看李书记,说一些感谢的话。”

“一定去。您就是不提醒,我也会去的。”惠民说。

“李书记是个好人啊。恢复领导职务这两年,为咱头道沟的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落实政策,平反冤假错案,恢复生产,兴修水利,植树造林。人家李书记对咱可是不薄啊。你当兵这几年,人家对咱可是没少照顾了,为咱落实了政策,恢复了教师职务。要是人家李书记不给咱吃劲,我还能再回学校当老师吗?”

“爹,落实政策是中央的精神,全国各地都落实了。”惠民说。

“县官不如现管啊。老佛爷的经再好,也得小和尚念啊。就说是上边有精神,也得下边落实吧。滴水之恩,都要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有这么大的恩惠呐。人家对咱的这些好,永远也不能忘记啊。”惠民爹说。

“我记住了。”惠民说。

“记住就好啊。你探家这些日子,要在生产队里要好好劳动。咱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种地是咱庄稼人的根本,啥时候也不能丢啊。都说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依我看,做为一个庄稼人,土里才有黄金屋啊。咱们庄稼人,有幸赶上这么好的世道,没有压迫,没有剥削,要是上边再不搞什么运动,要是下边人和心,马和套地摽起膀子干,肯定有好日子过。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出勤不出力,种地不上粪,天天瞎胡混。惠民,可要知道,源头有水,河里才有水。井里有水,缸里才有水啊。生产队里要是垮了,大家都得饿肚子。光靠那几垄自留地,填不饱肚皮。说到自留地了,今天早晨,我去地里看了看,咱家那几垄稙谷子▲熟了,你抽空去把它撂倒了,挑回来。”父亲吩咐说。

娘接着说:“挑回来以后,放到场院里晒干,打下来以后,我去碾成米,磨成面。趁着你在家,改善一下饭食,吃几顿新小米面干粮。”

惠民一一应承着两位老人的吩咐。

惠民娘继续唠叨:“抽空到你姑姑家看看。前几天尚华来,说你大姑这阵子身体不太好,你问问,需要吃点什么药不?要是需要吃药,你帮她弄点送去。你还要抽空买上两提溜▲果子,到你岳父家看看。再不过去看看,说不过去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要是你没意见,趁着这次探家就把事办了得了。”

“娘,当兵的结婚,需要部队批准。”惠民说。

“那你就快给部队打报告,让他们快点批。要是在旧社会,向你这么大,早就当爹了,我早就抱上孙子了。”惠民娘还在唠叨。

惠民爹也帮腔说:“我看你娘说的对。你小子别犟,尽快去看看你的老丈人。你要是年底复员,明年正月就办喜事。你老丈人都催了多少次了,我老是拿部队不批支拖人家。”

“爹,我一点正经事还没干呢,你们就张罗着给我结婚。你咋也得让我干几年事业吧?”惠民继续和爹理论。

“结婚还影响你干事业吗?我看不但不影响,还有利于你干事业呢。结了婚,家里就多了一个劳动力的,你可以腾出身子干你的事业,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成家立业,说的就是先成家,后立业。为啥不说立业成家啊。这事情不能由着你小子的性子胡来。一提起你的婚事,你就左推右挡,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是有个鬼在拨拉着你,这个鬼就是老钱家的丫头。我告诉你,你和她成不了。人家是老金家的媳妇,是娃娃亲,不光有三媒六证,还有文书,再加上老钱紧花了二脱产那么多钱,他拿啥顶帐啊。那么深的水,你也敢趟。你要是一脚插进去,还不淹死你啊。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和老钱紧的丫头再有来往了。”爹的声调非常高,神情非常严肃。

“爹,我和黑丫的事,我已经琢磨好啦,我就想和她解除婚约。这事我和部队的领导说明白了,就是这个兵不当,我也要退婚。”惠民的话说得很肯定。

“不行。咱找不出人家黑丫一丁点毛病,凭啥退婚。你说人家黑丫哪一点不好?人家身强力壮,没病没癖的,家里的,地里的,拿得起,放得下,若论过日子,那是没挑的。你当兵这几年,人家一扑纳心▲地等着你。逢年过节的,总来咱家看望我和你娘,从没落下过。可是你咋就黑瞎眼珠似的看不上人家呐?”父亲越说声音越高。

“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男女之间结合总得有感情基础吧,我总觉得我和黑丫之间没有感情。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咋能在一起过日子呐?”惠民和父亲分辨。

“感情是个啥东西,感情能顶日子过吗?感情能当饭吃吗?”惠民爹放高嗓门说。

“孩子啊,人和人之间处久了就有感情了。”娘也帮助爹劝说惠民。

“我看你小子就是嫌人家丫头黑。可是你要明白啊,丑妻近地家中宝,糟糠之妻不下堂。咱们家是庄稼人,娶个媳妇是为了过日子,为了接续香火,不是为了看的。要是为了好看,书店里的美人画好看,那能跟你过日子吗?你小子可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父亲有些压不住火了。

惠民娘看见父子俩谈不到一块,怕他门爷俩闹翻了,马上找个话茬说:“惠民,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爹说的话你一定要往心里去。孩子他爹,有话慢慢说,反正惠民在家要住一段时间呢,这件事以后再商量吧。惠民,你爹不是说让你去自留地割谷子吗,那就快去吧。”惠民娘撵着惠民快走。惠民明白,娘这是给他找了一个台阶。

惠民找到一把镰刀,出了屋门。

刚走到院子里,家里的大黄狗就叫起来了。

惠民往门口一看,原来是大姑和表妹尚华进了院子。惠民赶忙把大姑扶进屋里。

一年多没见到大姑和表妹了,惠民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们。大姑的身子骨不如一年前硬朗了,头上又添了一些白发,腰杆也有一些弯了。尚华的身材好象比一年前高了一些,虽然显得有些憔悴,但仍然是那么干净利索。

尚华是这几条沟里数得着的俊姑娘,两根大辫子又粗又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高鼻梁,瓜子面,白面庞,身材匀称,有一米六左右。

大姑和表妹知道惠民昨天晚上到家,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来了。

惠民和大姑唠了一会儿家常,就对大姑说:“我爹叫我去自留地割谷子,等回来再和您说话吧。”

尚华说:“我也和惠民哥一块去。”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表哥倾诉。

惠民娘对尚华说:“你去吧,我和你娘我们老姐俩好好说一会儿话。”

在去自留地的路上,惠民和尚华遇见了赵老万。他手里攥着一把镰刀,正在地里转悠。

惠民先搭话问候:“麻绳大叔,您好,这是忙啥呐?”

“我看看地里的庄稼,有熟透的就尽早把它撂倒,不然一旦起了大风,就摇掉粒子了。”麻绳大叔说。

赵老万是头道沟的生产队长,还是大队党支部委员。此人有一个特点,一年四季,五冬六夏,腰里总是扎着一根麻绳,因此人送外号麻绳头子。麻绳上常年游荡着一个解绳子死疙瘩用的东西,是用骨头磨成的,他说这个东西叫觿。据说,这个玩意是他爷爷传下来的。用了三代了,已经磨得溜光铮亮了。

他年过半百,五短身材,灵牙利齿,能说会道。小眼睛,双眼皮,芝麻牙,薄嘴唇,一看就是明白人。

有时候人们嘲笑他的个头小,说他“跳个高,也摸不着人家的卵子皮。”他总是满不在乎地回击一句“我赵老万是人中浓缩的精品,你个子高,只能接骆驼粪吃。”

他念过几天私塾,是和郑有儒、易八卦齐名的文化人,能写会算,还有一点艺术细胞,会拉胡琴,吹喇叭,说评书,编歌词,唱小曲,多年来都是大队和公社的文艺骨干,参加过市里的唢呐比赛,得过二等奖。

他的儿子赵亦兵和惠民在一个部队服役,比惠民晚一年入伍。

惠民对麻绳大叔说:“大叔,我正要见你。亦兵让我告诉你老人家,他在部队挺好的,最近入了党,当了班长,让您不必挂念他。今年年底他就回来探家。”

“好啊,好啊。他干得好,家里就放心了。你们这是去割地啊?”

“是啊。大叔,今年的年头还行吧?”惠民问。

“多少年了,都没有今年这样好的雨水。今年是风调雨顺,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按理说应该是个十二分的好年头。要是人们都正经干活,比这要好得多。别看今年没有天灾,可是有人祸啊。”

“大叔,咋还有人祸呐?”惠民问。

“这两年你不在家,你是不知道啊。大家都在混啊,人心混乱,七咬八挣,出勤不出力,磨洋工。也不是从那听来的风,说是有的地方把地分到各户了。咱们队里也有不少社员闹着分地,人心慌慌,社员们都没心思干活了。天和地都是有良心的,人勤地不懒,人懒地不勤,人混地一季,地混人一年啊。你看咱队里这地,庄稼长得细毛拉纤▲,种一坡,割一车,打一簸箕,煮一锅。照这样下去,连肚皮都填不满了。大侄子,你在外面当兵,见多识广,我向你掏掏耳朵▲,外地到底有没有分田单干的?”麻绳队长皱着眉头问惠民。

“我整天不出军营,这方面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惠民说。

“大侄子,你帮我打听打听,外地到底有没有分田单干的。要是听说有,你给我来个信。”

“你也要分田单干啊?”

“我那敢啊。不过队里的社员闹得这么凶,我有点抗不住。我问过大队干部,他们说上边不让分。真是难啊!要是分了,怕挨整;要是不分,地亩不打粮食,吃不饱肚子。”麻绳队长发出一声长叹。

惠民答应帮他打听打听这件事情。

麻绳大叔说:“你们快去割地吧,我在这扯闲篇,也耽误你们干活。”

麻绳队长接着看地去了。

惠民和尚华边割谷子边说话。

尚华是个命苦的丫头,她十岁那年,爹因病去世,撇下母女俩,相依为命。尚华娘常年闹病,久治不愈。尚华爹在世的时候,还能勉强度日。尚华爹去世后,尚华娘的病情一年比一年加重。文革前,惠民家还能给他家一些接济,文革来了以后,惠民爹年年挨整,丢了教师的工作,自顾不暇,就是想接济也力不从心了。在尚华十一岁那年,被生活所迫,由尚华的婶子做主,给尚华找了个婆家,对象就是头道沟的大棒槌。最近大棒槌催着要办喜事,为此,尚华很是苦恼。

陆尚华为什么苦恼,原因是她另有所爱。尚华的意中人就是她的同班同学,麻绳头子的儿子,和惠民在同一个部队服役的赵亦兵。

尚华向表哥详细询问了亦兵的情况,接着倾诉了自己的一肚子委屈:“去年,我就提出和大棒槌解除婚约,他家不同意。后来,媒人又传话说,想退婚,必须先退彩礼钱,还要加上利息。那么多钱,我家哪能拿得出来啊。”

“你家到底花了他家多少钱?”惠民问。

“订婚时我娘收了他家三百元,还从他家牵了一头驴,和在一块起码有五百多。这几年,我娘经常闹病吃药,除了你家接济的以外,还拉了不少饥荒,亲戚朋友叽里旮旯的都借遍了,我娘又用了大棒槌家一些钱,陆陆续续的也差不多有五六百了。这样算起来,大约花了他家一千一百多元钱了。要是咱提出退婚,他家肯定要利息,连本带利,至少也有两千。给他家退钱,哪退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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