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的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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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叫他回来吧。”罗曲直幽幽地说。
“你以为他会吗?”窝囊废高东风突然发火,“他说过,不成功,便成仁。”
“那是蒋该死的话。”简明了抓住了高东风。
“闭嘴!”鲁红军冲简明了喊。他不愿意看到地方子弟被人欺负,再说,简明了也不是正经革军子弟,他凭什么冒充打猎人!
高东风突然抽泣起来。连一脸不在乎的简雨蝉眼里都涌出了泪水。他们不争吵了,继续看乌力天扬。
乌力天扬已经走到机头上。他蹲下来,抓住没有玻璃的驾驶舱的天窗舷,先把两只脚伸下去,到腰部时停了一下,身子尽量往前贴,让身后的挎包通过,慢慢地,身子也下去了,松开手,人进了驾驶舱。
孩子们给乌力天扬鼓掌,庆祝他完好无损地进入阵地。鲁红军阻止住大家,说那样做会惊动炸弹。大家马上不鼓掌了,学着鲁红军把两只手远远地分开,以免不小心碰到一起。
孩子们看见乌力天扬在机舱里撸起衣袖,擦了一把汗,解开皮带,把背在身上的军用挎包取下来。有一段时间他们看不见他,他蹲下身去取炸弹,安装导火索。等他再站起来,他们看到了他怀里用胶带扎紧的家伙,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像捧着一个婴儿。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孩子们全都屏住呼吸。可乌力天扬却好像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把他的婴儿放在哪儿。然后,他决定了。孩子们看见乌力天扬把炸弹在座舱中间固定好,从裤兜里掏出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把它划着。导火线跳动了一下,冒出一股青烟。乌力天扬像是吓了一跳,而且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跳动的导火线,仿佛他不知道导火索是会燃烧的。
“天扬,快跑!”先是简雨蝉,然后是其他的孩子,他们一起喊。
乌力天扬像是被谁狠狠地踢了一脚,丢下还在冒烟的火柴,蹬上导航员的座位,吊住天窗舷,蹬着两条细麻秆腿翻上机顶。
“从舷窗跳啊!”鲁红军着急地喊。
“他从来不敢从那里跳。”简明了揭发。
“你也没跳过!”高东风噙着泪冲简明了喊。
乌力天扬根本没听见孩子们在吵什么。他慌里慌张地沿着机顶往机尾跑,样子非常奇怪,腿被紧扎的裤腿牵扯着,歪歪扭扭的,显得十分吃力,好几次趔趄着,要从飞机上跌下来。可那真的没有什么,他身上已经没有了炸弹,他不会被炸得头发丝都留不下一根——如果他能成功地离开飞机的话。但是孩子们不明白,他是怎么啦?为什么他没有在机翼那儿转弯,沿着他上去的路,再从动力架回到地上?
“翅膀在你的左边!”鲁红军喊。
“还有右边!”高东风喊。
乌力天扬不听他们的,继续朝机尾方向跑,好像他是一只在越冬地出生,从来没有回到过欧亚大陆家乡的灰鹤。他在机尾站住,因为那里没有了路。他像是才明白过来,转头朝水平尾翼跑去。他被高高的垂直尾翼拦住。他试图翻过垂直尾翼,翻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他们看见他四下张望,有一种陷入敌人重围的绝望。孩子们的目光离开乌力天扬,投向驾驶舱。那里,导火索燃起的烟雾越来越浓,已经冒出天窗。他们也绝望了。
“他会被炸死的!”高东风眼泪汪汪地说。
“他跑不掉了!”鲁红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敢保证,我们再也找不到他的一根头发!”简明了肯定地宣布。
简雨蝉突然从草地上跳起来,踢掉脚上的凉鞋,不顾一切地跃上江堤。简明了去拉简雨蝉。简雨蝉甩开简明了,从江堤上滑下江滩,拼命朝陆基攻击机奔过去。雨蝉,你疯了!简明了脸都吓灰了,想去追简雨蝉,追出两步又站住,重新爬回草丛里。她会害死我的!他懊恼地埋怨说。
“笨蛋,还翻什么,直接跳呀!”简雨蝉小辫儿挖挲着,边向陆攻机跑着,边朝乌力天扬大喊。
乌力天扬真的停下来,不再徒劳地翻越垂直机尾,眼睛一闭,从机尾上跳下来。他跌了一跤,啃了一嘴沙土。简雨蝉奔过去,像迎接子弟兵的乡亲们一样,张开怀抱紧紧地抱住乌力天扬。然后,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没命地往回跑。
加油!孩子们喊。
简雨蝉和乌力天扬就像两只逃命的鸟儿,顾不上飞翔的姿势。只是简雨蝉不肯松开乌力天扬的手,好像那样一来,他又会转头向雷雨云飞去似的。
他们终于跑回江堤,两腿一软,跪在草地上,然后趴下,脸蛋儿贴在地上大喘气。大家都被乌力天扬从未有过的笨拙和简雨蝉的胆大包天给弄得不知所措。然后,他们扭过头去看那架陆基攻击机。
驾驶舱里冒起一团巨大的火光,轰的一声,一股高高的黑烟一冲而起。浓烟迅速地向四下弥漫,很快罩住整架飞机。飞机失踪了。
孩子们从草丛中爬起来,欢呼雀跃。我们胜利了!高东风热泪盈眶。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鲁红军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简明了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汪百团结结巴巴地喊。可是,只一会儿工夫,大家就不欢呼雀跃了。怎么飞机没有炸碎?鲁红军疑惑地问。好像没有打响。简明了犯了糊涂。
一阵江风吹过,黑烟散去,那架96式陆基攻击机完好如初地耸立在那里,毫发未损,只是驾驶舱被熏得黑黢黢的,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倒是发黏的空气突然间稀薄开,江中那几只船像是松了绑,很快地驶向远方。
“呵呵,还一身奶味儿呢!”简明了看清楚了战场,很高兴,学电影里的李向阳,然后再改成老勤爷,“平安无事喽——当——当当——”
乌力天扬傻愣在那儿,不肯相信地死死盯着那架该死的飞机。他的心口剧烈地疼了一下。他想,我的一千七百零三盒火柴呀!我的……《七侠五义》呀!他这么想过,耸了耸肩,走到简雨蝉面前,用尽可能悲壮的口气对她说,谢谢你把我从战场上救回来。
“臭狗屎,就你这能耐,还不如炸死呢!”简雨蝉蛾眉倒竖,抬手一耳光,还把乌力天扬推了个重重的屁股蹲儿。
4
在乌力天扬挨了简雨蝉一耳光的同时,乌力天赫也挨了乌力图古拉一耳光。
乌力天赫和简家老大简小川打架。简小川给了乌力天赫一肘,乌力天赫掰折了简小川的手指。
“老乌,孩子不是牲口,光敞开了放养不行,该收缰时得收缰。”简先民心疼孩子,但他尽量压住心里的火,对乌力图古拉说,“不管小川怎么了天赫,天赫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吧,孩子还得学习,还得建设社会主义,手掰折了,你让他怎么学习,那什么建设?”
乌力图古拉认为简先民说得在理。让他怎么学习?怎么建设?乌力图古拉回家就提审鸟力天赫。
“你把小川的手指头掰折了?”
“是。”
“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
“我再问一遍,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
啪!乌力图古拉给了乌力天赫一耳光,把乌力天赫打得从茶几上翻过去,跌倒在墙角。茶几上的几只茶杯,稀里哗啦全摔碎在地上。
五十岁的乌力图古拉力气不减当年。过去一脚踢死一头犍牛,现在得费点儿劲,再添一脚。乌力天赫不是犍牛,所以乌力图古拉不用脚,用巴掌,裹风挟火一巴掌下去,五脏六腑都快给拍出来,拍得乌力天赫要晕上好一会儿,再睁眼,看东南两北方向。
“他没怎么你,你掰折他的手指头?你这是地主老财的做法儿。去,给人家赔礼道歉。道完歉让你妈带着去医院,人你背着。要是人家不原谅,你就把自己的手指头掰折,赔。”
乌力图古拉有一个原则,家里的孩子,别人生的不捅一个手指头,若犯了错误,脸上挂着严肃,嘴上轻言细语;自家的孩子,思想教育和体罚相结合,叫革命的两手。葛军机和安禾、童稚非在场时,乌力图古拉多少有些顾忌,要打孩子,先把葛军机和安禾、童稚非弄上楼,然后再大打出手。
萨努娅不护犊子,孩子犯了错也批评,错要犯大了,也动手,揪住孩子的衣领,一转一个圈儿,一转一个圈儿,严厉得很。但不像乌力图古拉,动巴掌往死里扇,打得太狠。这哪儿是打孩子?整个儿就是揍阶级敌人!
“你不会给孩子讲道理?”
“我当然讲,巴掌就是道理!”
乌力天赫到卫生间洗鼻血,洗了两盆水。卢美丽战战兢兢地来送棉花球,让乌力天赫堵鼻子,看乌力天赫肿得老高的半边脸,差点儿没哭出声来。
“你爸他是爱你。他爱你才打你。”萨努娅给儿子抹万花油,抹完才发现,自己的解释和万花油一样,不着调。
乌力天赫看了母亲一眼,他阴沉的眸子里有一种渐次浓密的疑问。他说什么也不跟萨努娅去医院,“除非我死。”他阴沉着脸,咬着牙说,“下次他再惹我,连腿一块儿给他打折。”
萨努娅知道,老四不是随便说。老四是几个孩子当中最特别的。就他不服乌力图古拉的管制。他像一只急于摆脱老鹰的幼鹰,越来越阴郁,越来越不爱说话,他要说了就会做。
萨努娅没有强迫老四随她去医院,自己去了,陪方红藤给孩子看伤。到了医院她才知道,简小川违反了孩子们制定的《日内瓦公约》,用弹弓袭击了不该袭击的对象,老四是因为这个掰折了简小川的手指。
5
弹弓不是基地本土发明的武器,属于舶来品,引进之日起孩子们就有约定,为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得互相射击。该武器的射击对象为:麻雀、知了、蜻蜓、长得难看的狗、所有猫、玻璃窗、路灯、警卫连带夜哨的干部、营房管理员、傲慢的女兵、文工团的男兵。
简小川拿一把弹弓在人群外转悠,挑选目标。他挑剔得很,好像很不满意那些目标似的,挑呀挑呀,嘴里还念念有词: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你们要各自为战,你们要各自为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许放空枪,开火!
简小川开了火。乌力天扬脑门儿上啪地一响。乌力天扬哎呀一声跳了起来。
“操你妈!”乌力天扬捂着额头冲简小川喊。
“你妈。”简小川笑嘻嘻的。
乌力天扬急赤白脸,攥了拳头往前冲。可惜他不是简小川的对手,连简小川的人都没够着,被简小川一个绊子给撂了个狗吃屎。
乌力天赫先一脸冷漠地坐在一旁,看脚下两队蚂蚁“各自为战”,看见乌力天扬被打倒,站起身来,朝简小川走去。简小川早想和乌力天赫单挑,站好步子,拳头端到鼻尖处,瞄准乌力天赫,像只吃饱了要运动一下的袋鼠。跳来跳去。乌力天赫突然抽出一把雪亮的侦察匕首,一句话没有,咬牙切齿往简小川肚子上捅。简小川像被马蜂蜇了一下,眼疾腿快地跳开,脸都变了形,拳头换成巴掌拦住乌力天赫。
“嘿,嘿嘿,来真的呀!”
“各庄有各庄的高着儿。”大家哄地一笑。
当天晚上,乌力天赫带着乌力天扬改造兵器。课本纸叠的子弹全部销毁,改用牛皮纸叠。牛皮纸质硬,叠起来很困难,乌力天扬没叠几粒手上就打起了泡。原子弹难不难?可它能让小日本投降。乌力天赫一点儿也不怜悯地说。乌力天赫主要解决的是提高弹弓的射距难题。他找来一只破损的小车内胎,从内胎上剪下细细一条胎皮,把弹弓上原来使用的橡皮筋卸下来,绑上胎皮,制成一把新弹弓。
新式武器和射弹带作好,进入兵器试验阶段。乌力天赫在院子的花坛上摆好一只旧茶缸,让乌力天扬把射距定在十米。乌力天扬拉满弹弓,瞄准目标,叫声“着”。射弹击中茶缸,当的一响,茶缸绽落钱币大一块瓷,生铁缸体凹下去一块,滚落到台阶下。
乌力天赫领着乌力天扬和高东风,在修缮队门外拦住了简小川和简明了。简小川眼尖,一见乌力兄弟俩,情知不妙,脑袋往下一低,撒腿就跑。乌力天赫咬住简小川不放,追出几百米。简小川且战且退,身上留下几处伤痕,借着夜幕的掩护逃遁而去。简明了就惨了,被乌力天扬和高东风堵进修缮队,橡皮筋和课本纸射弹根本无法与乌力氏新式武器对抗,脑袋上留下几个青疙瘩,哭啼啼地抱头蹲在地上,缴械投降。
战争在基地打响。基地的孩子们以乌力和简家的孩子为核心组成了两个成员国。两个成员国成群结伙,执弓相向。硝烟乍起处,免不了有遭遇战、伏击战、局部战、全面战,自然也会有战区战略、军种战略、进攻战略、防御战略,战役不断展开——佯动、封锁、偷袭、迂回、相持、包围、反攻、决战。随着战争的推进。武器的扩散程度令人咋舌,凡三岁以上男孩人手一把弹弓,战争参加不了,跟在大孩子身后扑扑跌跌地跑,昭示着全民皆兵的如火如荼。大一些的孩子,一人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