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有张床-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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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有些恼了,恨声道:“猫是猫命,虎是虎命。输了就是输了,别怨天尤人,倒打一耙;哼哼,更别想找碴儿,死胡同里牛打转,门都没有。”
这句活,可惹恼了法先生,他一起身,将身上风衣一抖,双手叉腰,拍拍腰上手枪骂道:“奶奶的个熊!小子,睁开眼睛瞧瞧,爷是干什么的。”
这个庄家,不知是个憨驴,还是个倔牛,索性放下牌,双手一抱,对法先生道:“跳蚤再大,也跳不出被子;鱼鳅再滑,也滑不过田坎。你算老几,没三头,没六臂,你能翻了天?”
法先生喝喝一笑,道:“好小子,大爷让你知道什么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说话中,掏出枪来,啪啪两枪,打得那庄家脑浆迸裂,鼓着眼珠子倒在桌上,死不瞑目,血流一桌,染红了桌布,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这突然的变故,把我惊呆了,立在一旁,犯不过神来。两个侍卫却木桩子一样的立在法先生身后,不发一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下,场子乱了起来,众赌徒惊慌失措,四下而逃。幺哥跳上桌子,对众人大叫道:“都别想出去,好好的待着。谁对谁错,自有我们爷定夺。”
逃命要紧,众赌徒没有一个愿意听他的,争先恐后的还要往外闯,连护场的都拦不住了。幺哥一声大吼,冲天鸣了一枪,一下子把众人镇住了,呆若木鸡似的立在原地。
幺哥对众人道:“所有的人都坐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快请豹爷。”
出来一人,其貌不扬,短小精干。头上宽檐帽,身上小龙袍,脚下软弓鞋。众人齐声叫道:“豹爷好!”
豹爷点点头,一挥手,示意众人噤声,来到我们面前,冲法先生深打一躬道:“爷,那个山头的?”
法先生不慌不忙,笑道:“爷既不是山头,也不是码头,怎么着?”
豹爷不愧是豹爷,额头跑马,肚里行船,不怒不恼道:“爷在江湖上,三教九流,倒也认识几个,还是有几个愿意卖爷的面子。常言道:‘鱼走鱼道,虾走虾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自当遵守江湖规矩,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先生远道而来,入乡随俗才是识人的礼数。”
法先生不卖豹爷的帐,拉过我,在椅子上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笑道:“这是你的地盘,但是,你的地盘不一定是你说了算。”
豹爷笑道:“敢问阁下,谁说了才算?”
法先生笑道:“我说了算。”
豹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知道遇上了刺猬儿,手一挥,叫过左右手,沉声道:“快请龙爷。”
法先生摇摇头,笑道:“你们虎豹龙全齐了,又能把爷怎么样?”豹爷不说话,铁青着脸,等着龙爷出来。
龙爷出来,未到门口,已传出声来:“谁这么大胆,敢在这儿撒野?是不是长了比干心,活得不耐烦了。爷到要看看……”人走出门,看见了法先生,活生生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三步并着两步迎上来,拱着手、陪着笑脸道:“不知司令官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起初听到这龙爷声音,来势汹汹,倒把我吓了一跳,以为来了呼风唤雨的神圣,我们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谁知事态急转直下,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河东狮变成了叭儿狗。
法先生笑道:“原来还有人认识我这个大老粗,受宠若惊了,受宠若惊了。”
龙爷转过身,朝手下骂开了:“好一帮混帐东西,不睁开眼睛瞧瞧,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法先生摆摆手,笑道:“不知者,不怪也。”竟然也冒出了一句风雅的古语
龙爷还不罢休,对豹爷说:“胡子拖到了胸口,还不知道江湖的深浅,以后长点记性,别把事情办砸了。”豹爷点头哈腰,朝幺哥骂道:”还不快把这个死有余辜的东西拖出去,等着领赏是不是?“
护场的七手八脚,像拖死狗一样的拖走了那个庄家。龙爷朝地上呸了一口,对法先生笑道:“司令官受惊了,龙某为您接风洗尘,权当赔罪。”
法先生也不客气,领着我,随龙爷去了内堂。
席上坐定,龙爷端起酒杯,自罚三杯,然后大家你来我往,亲热得好象一家人。临别时,我们不仅拿走了所输的钱,还得了龙爷双倍的供奉。
回到书馆,法先生高兴异常,竟然练起了嗓子:
俺想着你那麝兰似的腮帮,粉香的手臂,鸳鸯似的颈项,和你那水银般洁白的肤色,朱砂般红润的嘴唇,翡翠般青春的蛾眉。
到春来,小重楼上拄杖登,曲栏杆边携手行,闲时寻芳菲,闷时觅胜景。
到夏来,追逐清凉院,靠近水中庭,碧纱帐、绿纱窗,针穿珠,扇扑萤。
到秋来,入兰堂,开画屏,看银河,牵牛织女星,半添香,同在拜月亭。
到东来,风愈严、雪乍晴,摘疏梅,插古瓶,欢会平常事,快乐无穷尽。
那时节才趁了我的心,任她娇痴,由她怒恨,善也偏相宜,恶也正相称。从朝到晚不转我这眼睛。直直地把她来看定,真的是寒忘热、饥忘饱、冻忘冷。
正文 手记37 笑湖无笑
过了中秋,便是重阳。
一切的时光,就好像曲栏下的流水一样,不知不觉就逝去了。
半月一月里,我就只有那么几个客人,比在堂子里好上天了。那些人,白天里,做着国家大事,只有晚上,他们才有时间,悄悄的来,悄悄的走,随便留下点黄白,都抵我在堂子里做上一年半载的了。
其实,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忙,富人忙着花钱,穷人忙着挣钱,结果呢,花钱的永远花不完,挣钱的永远挣不上,富的还是富,穷的还是穷。
院子里,姨娘已熏了房,许多地方都挂起了茱萸儿。几分萸香之中,还夹着几分花香,令人心旷神怡神魂颠倒。
一会儿,那个傻大姐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姐姐,给我重阳糕。”秋荷过来,一拧傻大姐嘴巴说:“好姑娘,看把你急的,少不了你的。”从屋里端出两盘,放在桌上。可怜我一盘精致的好点心,被傻大姐一阵风卷残云似的吃了个干干净净,哪里吃出什么味道来。抹抹嘴,她又叫着口渴,秋荷又给她端了一杯茶来。
秋荷进去,备好了菊花酒和重阳糕。这个傻大姐,争着提了篮子,一行人径直向先生那儿去。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九夫人。
到了先生那儿,两个姐姐还没来。先生正在中堂吃着茶,见我到了,笑道:“姑娘来得正好,吃碗腊八粥吧。”我纳闷,未到年关,怎么倒了食俗,大秋天的,吃起腊八粥来了。先生见我疑惑,笑道:“都是那个小九儿,来了兴致,非要吃这个东西。”我笑笑,摆摆手,先生叫人上了茶。
姨娘进来,先生问道:“小九儿药吃过了吗?”
姨娘道:“吃了,正发着汗呢。”
正说着,牡丹姐姐到了,他冲我盈盈一笑,给先生下了礼,叫丫头送上礼盒。
大家吃了一杯茶,海棠姐姐来了。他扫了我们姐妹一眼,给先生下拜上礼,然后坐在一边,落寞无语。
先生笑道:“三位姑娘,今年带来的是什么好茶?”
牡丹不语,我也不语,拿眼瞅着海棠。海棠淡淡道:“不过是几盅花瓣,入酒即成罢了。”
先生笑道:“愿闻其详。”
海棠道:“朝阳初露,花粘珠痕,乍开之花,取群中之嫩蕊,入清泉之陶罐,半月余,贮于米酒,蜜酿经年,食之即取。”
先生笑道:“清秋少日,采花可得多费周折了。”
海棠淡淡道:“百花有灵,只能义待,不可亵渎;无有机缘,宁可不采。”
轮到牡丹姐姐,她笑道:“不过是几盅花粉,入酒即成罢了。”
先生笑道:“姑娘不妨道来。”
牡丹笑道:“我可不及姐姐,不过是粗制滥造而已。每到正午之时,攀花摇粉,放于丝包,塞入香囊,与红酒共酿,悬于茜窗,伸手即来。”
先生笑道:“牡丹姑娘的酒又当是别具一格了。”
到了我,我也来个东施效颦,道:“不过是几盅花露,入酒即成罢了。”
先生笑道:“姑娘又有何妙着?”
我笑道:“我怎及两位姐姐之万一?不过是子夜无眠,随手摇晃,弄了些花露,混了些咖啡白兰地,藏于木瓮,胡乱而作,胡乱而吃。”
先生笑道:“只要有心,小中有大,朴中见真。三位姑娘必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吃过茶,先生提议,大家玩了一会儿麻将。座上,胡吃乱碰,大家心不在焉的玩着,消磨着时间。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千呼万唤,这个谜一样的九夫人,终于出来了。
十八九岁,高挑身材,披肩短发,乌黑发亮;整齐刘海,丝丝垂顺。一弯秀眉,若有若无,像初春远眺的碧草。一双眼睛,悠明忽闪,水波滟涟。两只面颊,不施朱粉,却显天然之秀。樱桃小口,不染胭脂,柔滑红润。浑身上下,一袭翠绿衣衫,脚上穿了一双兰缎绣鞋。
这个九夫人,头上无钗,颈上无珠,手上无镯,全然一副素色的打扮,看上去,却是恰到好处的清新脱俗,不惹凡尘。过去里,只闻听说宋玉潘安之美乃是天成,贵妃昭君之貌都有雕琢之嫌,许是不错。
九夫人过来,给众人下了礼,频频一笑,依在先生身边,斜头靠肩。可在她的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忧郁,像那雨中含愁的丁香花,虽然短暂,却叫人过目不忘,刻骨铭心。
大家开始吃饭,席上,举杯有礼,落著无声。吃过饭,先生又提议,正是秋高气爽、登高望远的好时机,不如大家一起去游含笑湖、登小孤山。
海棠和牡丹,一个称怕高,一个称怕水,向先生求恕。明知是借口,只是小事而已,先生也不介意,望望我,我笑道:“先生有此雅兴,百合求之不得。”于是我们便一起同行。
出了城,车行七八里,又过四五村,终于到了地方。
立在岸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含笑湖,恰似一个妙龄少女半开半合、丝笑非笑的樱樱之口,那一片温情,那一片娇柔,总会令怀春的少女如痴如醉,多情的公子想入非非。靠近湖边的小孤山,小巧玲珑,状如少女嘴角的一颗美人痣,这湖中一山,犹似画龙点睛之笔,令含笑湖顿生百媚千娇之态。
整个湖上,烟波浩渺,游船如梭,游人如织,一片欢歌笑语。乱世的衰败仍然掩盖不了落幕的繁华。有水处就有月,有花处就有莺,呜呼,把酒当歌,人生几何?这些公子小姐,他们才悟透了人生的真谛。
我们一行人上了船,初行处,柳梢拂面,渐到湖心,游鱼绕舷。湖面上,游船虽多,小船悠悠,穿梭往来,应付自如。
上了岸,但见古树参天,浓荫匝地,鸟声绵绵,花香阵阵,轻烟缭绕处,缕缕微寒,扑面而来。
姨娘心细,赶紧给九夫人套了一件青丝连襟马褂。九夫人莲步轻移,先生揽其腰肢,并头而行。
那个傻大姐,扯开了破铜烂铁似的嗓门,唱起了歌儿:
油菜花,
黄又黄,
南山下住着个少年郎。
少年郎,
没爹娘,
只有一群牛和羊。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没有一个嫁给他。
手提鞭儿打手心,
恨了爹来又恨妈,
穷人的命儿苦菜花!
半山上,到了一处凉亭小憩。有卖凉茶水和零嘴的小姑娘,四处兜着生意。大家吃了茶,继续前行,沿石阶而上,但见山风吹面,有水的温润;草的腥味。花的香甜……
终于到了山顶。立在山颠,直觉天高地阔,远树茫茫,近水苍苍,群鸟翩翩……所有的人,顿觉神清气爽,不由高声呐喊,就连那个平时情慵意懒的九夫人,忽然也来了精神,摘了身旁野花,一瓣瓣拧下来,堆在手心,用嘴一吹,随风而去,乐得个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玩够了,大家在山石上坐了会儿,意犹未尽。先生来了雅兴,取出萧来,迎风吹了一曲《水调歌头》。一曲尽,九夫人也来了兴致,从先生手中抽过洞箫,吹了一曲《长相思》。
眼看差不多了,大家下山。走到半山,九夫人直叫身体不舒服。姨娘上来,一摸额头,急忙道:“夫人刚才乐过了头,出了虚汗,一时没有添衣,八成是受了风寒,赶快回去请大夫吧。”
先生叫声“不得了!”顾不了我们,背了九夫人,姨娘携着,傻大姐扶着,连爬带滚,急忙忙下山去。
我和秋荷,立在原地,无奈而笑。
这个秋荷,是卖身为奴的,因模样儿还生得灵秀,十一岁就入了书馆,到现在,虽然不满十八,却人小鬼大,既会言传,又懂意会,算是一个古怪精灵、称心如意的小丫头。
我对秋荷说:“既然乘兴而来,不能败兴而归。我们自己玩个痛快吧。”
于是二人又租了船,游含笑湖去。
玩累了,我们上了岸,寻了一处小店打尖。正吃着,进来一伙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来到我们桌前,为首的牛氓将刀往桌上一插,咬牙切齿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秋荷一见这伙人,神色略一慌张,用手拉住我的衣角,见我不动声色,不由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