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人惹谁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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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实绩获取应有的名分。
这就是河南人的性格。
所谓“外圆内方”,讲求的是:在外至忍至韧,在内则至刚至坚。内外交合如水滴穿石,刚柔相继而愈挫弥坚。
至忍至韧
我在许多河南人的家里都曾见到过大写“忍”字的中堂,一般都是隶书,那是一种极有规矩的挥洒、极有理性的浪漫。极具通俗的温雅。
河南人一向都把“忍”作为自己的美德。
在处理家庭关系时河南人素怀“家和万事兴”的观念,对外交往中他们也往往本着“和为贵,忍为高”的准则。对于他们,“忍”是知礼,是通情,是善的前提,是修养,是品性,是与人相处时必须具备的德行。能忍即知退让、知义利之轻重,不能忍则不宽容、与人与己便没有余地。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才可为常人之不可为,才可以当大事、议兴亡——这是他们检验一个人是否可以交往的重要条件,他们也常常以此来衡量对方到底是小人还是君子。
生活中,你极少见到河南人因为磕磕碰碰这样的小事而大动干戈的,在河南各地的公共汽车上你也绝少见到有当地人会因为不留神踩了脚、挤了手而发生喋喋不休的争执。假如工作中你请河南人替你加班或者有别的代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使在面临功利的时候,河南人往往也会主动地让步,给别人留出相对宽余的进退空间。
这种“忍让”的品性是长期以来在家族式的人际关系中培养出来的。
黄河流域地势平坦,村村相连,人与人之间从古至今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亲缘关系。在这个社会性极强的家族体系内,他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并懂得牺牲自己的利益来保存大家的利益。忍则“一荣俱荣”;不忍则“一损俱损”,两败俱伤不说,如果名誉扫地甚至有被逐出家族圈子的可能。
关于“忍让”的例子在河南绝不鲜见,甚至每到一地你都可以听到许多退避三舍、宽厚待人的故事。
河南安阳老城区内有一条“仁义巷”,那里曾是明朝宰相郭朴的祖宅所在地。
据说当年郭家邻居建房造屋挤占了郭家一墙之地,郭家人气不过便和那家论理,一来二去闹得不可开交直至上了公堂。地方官畏惧双方都是官宦之家不敢审理,于是两家继续争执。郭家情急之下派人到京城将此事回禀郭朴,郭朴即刻回书一封。但当郭家人满怀希望地打开书信时,不想上面竟然是这样几行诗句:“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郭家人明白道理后立刻停止了诉讼并且甘愿让地三尺。而邻家得知此事后也十分懊悔自己当初的行为,他们也立即将院墙后移。就这样你退我让,原先院墙所在的地方竟然变成了一条宽可行人的巷子。
笔者曾经到过那条巷子——长约百米,不仅可以行人,还可以通车。
现在,两旁陈旧的围墙内古时候的亭台院落早已经不见了,但历史却把宽容的微笑留在了那些在大树下玩耍闲坐的孩子和大妈的脸上。那是一种坦然开朗的表情,不虚假,不做作,大度得仿佛他们每个人都是心怀天下的朝臣、腹内撑船的宰相。
不光是对人。这样宽厚的表情在他们面临饥荒的时候有过,面临洪水的时候有过,面临一切突如其来的苦难的时候也有过。即使把天下所有的痛苦一起拿来加在头上也不能让他们把这样的表情换成恐惧和惊慌。
居住在黄河河道附近的河南农民一生辛劳,不管来年黄河的水大水小,他们都坚持把种子播撒在河道里河水可能俺不及的地方,并且坚持为种子施肥除草。虽然这种情况如今已经很少见了,但农民们依然相信,汗水多流一颗,庄稼就多收一些。因为决定他们这年收获多少的是黄河的涨落,是天意,所以他们很少去核计自己劳动付出的成本和产值。这时候,“忍耐”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习惯,收获多少粮食已经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你就要继续这样干下去,“忍”下去。
一时忍叫“忍”,百时忍就成了“韧”。
“忍性和韧性”在河南文人身上也表现得特别突出。他们的作家很少有一夜成名的,都是多年的劳苦,方才“忍”成正果。
大家熟知的——“比如写《故乡面和花朵》的刘震云,写《突出重围》的柳建伟,写《羊的门》的李佩甫,写《李自成》的姚雪垠,写《第十二幕》的周大新……这你该明白,河南人是软弱了外表。不赶热闹,但实在是丰富了内心。小说不是谁都能玩的。它讲体验,讲耐心,河南人都占了。”
这些人都是“十年辛苦,铁砚磨穿”的典范,他们的作品和他们的人格一样,经久散发着坚韧质朴的芬芳。
前些日子我到河南开封出差,那是一个亟待振兴的城市,去之前就听说那里和其他经济欠发达地区一样——下岗工人不少,城市的整体发展也一般。晚上出去随便看看,从宋街回来的路上发现有一条小街的两旁竟全都是卖小吃和杂货的摊位。我从街中间走过,四面满是“再就业”人们热情的招呼。寒风中,每盏摊位上的小灯把每个摊位后面那张带着微笑的面孔都照得异常光彩而鲜亮。
直到现在,我依然为他们感动——他们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百姓,在国家处在经济体制改革当口的时候,他们没有等待,更没有伸手去要去拿,而是毅然选择了“自谋职业”的道路。生活也许艰难,但他们“忍”了,“忍”得那样自然、那样平静、那样朴实而简单。
为了中国这个“大家”的利益,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快乐地承受着——不,是“享受着”生活的艰难,仿佛忘记了黄河边寒风的凛冽。
河南人的“忍”中往往包含着异乎寻常的毅力和非凡的理想。
“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不容易,要求人们必须有面对刀丛的勇气;但“忍”字下面还有一颗心,那是思想,是灵魂,是坚韧的信念,是“忍”的目的。河南人不是为“忍”而忍,不是逆来顺受,不是用“忍”来代替遗忘;他们一般都有明确的目标,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忍”而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是爆发之前的韬光养晦。在他们“忍”的背后充满了“韧”的意志,在他们“忍”的前面是“和”与“兴”的希冀。当然,你只有走进他们的生活才会相信——只有那些顽强、坚定、有着强烈的自信心并对未来永远都怀着梦想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思维逻辑,即所谓“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不是吗?
就在河南人被人谩骂、侮辱、歧视的今天,他们也还在坚持奉行这样的美德。
不管是网络还是其他媒体,你都很少看见他们因为被歧视而怒目相向的文章;不管是在列车上还是在外地骄傲的都市,你也很少看到他们因为被轻蔑而自信尽丧、慌张失态。
近来,笔者在外地某些招聘单位的大门上或者履历表里多次见到过“不要河南人”的字样。即便如此,那些从河南来的小伙子还是会如实地在籍贯一栏内填上“河南”二字,他们不愿意撒谎,他们大都憋着一口气——希望用自己的行为来证明对方是错误的,希望自己能用实际行动为家乡增光添彩。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渴望单位能把表扬信送到自己的家里了,但这确实是河南人的梦想。
写作此书的过程中笔者曾采访过一些普普通通的河南人,在他们身上这种“忍”的品性、“韧”的意志得到了充分的反映。
小刘是河南商丘人,在北京某小区做保安已经将近一年。他告诉我,自己从进京到现在不知道因为是河南人受到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工作得来不易,所以总是尽力干好,别人花一份功夫,自己就一定要花十二分的力气。别人不愿意干的他干,别人不愿意去的他去,多干活,少说话,努力和大家搞好关系,可同事的白眼、领导的呵斥依然如故。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用突出的表现来证明自己。谈话中他甚至天真地说:有时候真想能遇见一个歹徒,有枪的也不怕,就是拼了命也要逮个坏蛋来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笔者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过渴望以这种“英雄”的方式来获得大家的理解和好感,以便融进自己身边的圈子。
他只有19岁。
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已经挂在他的脸上。除了语言的幼稚,在他的身上你能感受到的还有“忍耐”留下的种种痕迹。
河南人能“忍”、会“忍”,他们从不怕吃苦,也从不怕被歧视,他们从“忍”中获取日后勃发的信心和勇气。对朋友他们用“忍”的方式取得“和”的后果。对于对手,他们则是以“韧”的行为来达到“胜”的结局。
如果留心,那些河南人家中大书“忍”字的中堂上还往往有这样的题字:“当遇人坑你、害你、藐视你、嫉妒你时,你可以容之、纵之、听之、任之、以礼敬之、以厚待之,然后再冷眼观之、开口笑之。”
能在身处危难时对人冷眼旁观,又能在身处逆境时对人开口一笑,河南人是何等的雅量,何等的胸怀!他们可以用“至忍至韧”将生活中的痛苦转化为“博大、开阔、厚朴、内敛、大度量、大无畏”,这一切都因为他们追求的是:大境界。尽管有不少人指责他们这种内向、克制的性格不合时宜,但如果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已经习惯了在别人鄙视的目光下生活的河南人大抵也只能如此。
可随遇而安,像黄土一样连绵不断;可随波逐流,像黄河一样滔滔不绝。
他们祖祖辈辈就是这样在拱起脊背顽强地生活着,等待着奋起的时机。
“是可忍,孰不可忍”——河南人的忍耐当然是有限度。有原则的,在他们“坚韧”的背后埋藏着的不仅有执著的追求,还有那“至刚至坚”的英雄血性和豪侠胆色。
至刚至坚
略微有些地理知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华北平原的黄土是从哪里来的,那是千万年的季风从黄土高原吹来的细沙一点点堆积而成的。黄河是世界闻名的“悬河”,你翻阅一下资料便会得知,她的成因也是来自于奔腾的河水对泥沙日积月累的携带。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至忍至韧”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就会凝聚成为“至刚至坚”的足以充塞篆字、吞并乾坤的浩然之气,就会转化成为改造山河及人类命运的无穷无尽的威力。
你到了河南,了解了河南人才会知道像“愚公移山”这样的寓言为什么会发生在这里。
面对“智叟”的嘲弄,愚公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毅然的选择是和大自然较量到底的险途。智叟之智在于“识时务”,愚公之愚在于他从不考虑放弃——因为他热爱自己脚下的这块多情的土地。
如果万里长城可以让你对我们民族的坚强产生不尽崇敬的话,那河南有一处地方也一定会令你对河南人的刚毅产生无穷的敬畏,那就是婉蜒于河南林州千里太行之上的闻名于世的“人工天河”红旗渠。
这条横跨了60年代的名渠用去了林州人民整整十年的时间,为了给干旱的家乡迎来“甘霖”,几百名英雄儿女献出了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那是一个饥饿的年代,但对幸福的渴望还是引导着他们凭着赢弱的身躯和坚硬的石头、亘古的太行展开了殊死的拼杀。在“神工铺”,在“鹰嘴崖”,在“青年洞”,在苍茫太行的崇山峻岭间到处都飘舞着血色的红旗。不论春夏秋冬,哪管寒来暑往,没有任何重型机械的林州人硬是用自己的双手和绳索。钢钎在绝壁上凿出了一条奔流着血泪的水渠。
如今的红旗渠掩映在漫山遍野的浓绿中,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区。
假使你有机会到这里参观游览,在渠边随便拦住一个40岁以上的当地人询问,他都会告诉你——他修过红旗渠。谈话时那种坦然而自豪的神情和他远去时那沉稳坚毅的背影不用说就会深深埋进你的记忆。
笔者曾多次到林州采访,结识了许多当年修建过红旗渠的老英雄,任羊成就是其中一位。
最近一次见到任羊成是前年在河南与山西交界处的漳河边,他向我们介绍说,那里在当年曾经发生过一次全渠线最大的塌方——那次塌方来得十分突然,一块房子大小的山岩猛地崩落四散,炮弹一样向着山坡下面密集的人群砸去,声音就像是天边滚来的闪雷。待烟尘散尽,女人和孩子默默地跑来捡拾起亲人散乱在碎石中间的肢体,没有人哭泣,连丝毫的呜咽都听不到,四周一片静谧。第二天,身披重孝的女人和孩子们又来了,他们含着泪咬着牙继续在这里劈山凿石。
站在漳河边上,我顺着任羊成老英雄的手朝对面的山坡望去:碎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