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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行行出状元-席绢-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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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太宗皇帝命人将书帖铭刻在石碑上,立于勤政殿前的丹陛正中处,百官们上朝时都能看见。」

  小芳点点头,随手抽出一张被乱放在一边的纸,看着纸上的端正字体,问道:

  「这也是你写的?」很清爽的字啊。

  「对。读书时随手做的笔记。」

  「这笔记写得可好看多了。看你把『天下冠军帖』写得像鬼画符,我都要担心你字写得这样差,要怎么去考状元呢。看,写错字不说,还涂黑成一团,把修正的字另写在旁边,真丑!害得整张帖子都废掉了。」指着帖子一处明显的败笔,嫌弃道。

  「原帖就是这样的啊。」白云轻声咕哝。

  「怎么可能?你别乱编!皇帝哪会写这样的字,而且还写错字?!写错了竟然涂抹作数,而没有立即销毁重写,就把这书帖当正本流传后世,不可能!」

  「我猜……搁在勤政殿丹陛上的那块石碑一定没有错字,而且字体还美化了不少。」毕竟为尊者讳嘛!而且八成正是因为这书帖不像样,很伤顔面,所以太祖才会坚持带进陵寝,不肯再给世人看到。

  「是哦?你怎么知道?」小芳不信。「那书帖都陪葬了,到底事实是怎样,也没人说得准。」

  「我看过真迹的帖刻,我说的就是事实。」

  「帖刻又是什么?」小芳头都大了。

  「就是请专门刻书法字的木匠,将写于纸上或绢布上的文字给刻成一模一样的木头文字,然后再进行拓印,便能看到真迹了。前几年地牛翻身,震坏了太祖陵寝所在的那个山头,皇家生怕寝所有失,就开启墓陵进行检查修缮。当时有人趁机偷偷带着几个巧匠去将『天下冠军帖』制成帖刻,真迹的实际模样才流传了出来。这事不能宣扬,天下间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白云觉得贺元这个人胆大妄为的程度,跟她正好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

  「所以,你写的……才是真的?」小芳结结巴巴,很是幻灭道:「太祖的字……真有个性,谁都仿不来,毕竟书法写得好的人,很难写出这样的字……」

  或许家乡那个读过三年书的村长反而可以?

  「这字是不好看,但这字里的冲天锐意与杀气,却是一般人写不出来的。」

  「啊?有这种东西吗?」小芳是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太祖领兵与西夷族进行最后死战,誓师出征之前挥毫写下的字帖。以冠军为誓,誓将所有外族人赶出中原大地,灭其全族,以报复西夷人在中原肆虐践踏八年之血海深仇。不成功,就赴死。」当时听贺元说起那段开国历史时,白云虽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听得热血沸腾,但也对太祖挺是佩服……不错不错,有仇必报,报必灭门,很有小归村的风格。

  「喔。可你写这些做什么?考状元用得上吗?」身为一个市井小民,这些国家兴亡事实在感受不深,小芳就当听戏,听完了就算了,还是问些实际的吧。

  白云沉默了下,又抽出一张纸写了起来,闷声道:

  「他说……用得上。」

  「他?哪个他?丄小芳疑惑了一下,脑筋又灵光起来:「是不是三天前把你拉着跑的那个贵公子?」

  「嗯,是他。」白云也没打算瞒着。

  「都手拉手了,他是不是想娶你?」小芳的问题总是这么直指重点。

  白云抬眼看了她一下,闷声道:

  「他想,可他还没想清楚那有多困难;我想清楚了,觉得两人走不到一块。」所以他又生她的气不理她了。真是前帐未清,后帐又兴。难道这次会气到她考完试?

  「有什么困难的?京城如果容不下你,就把他敲昏带回小归村,我们小归村很大度,定能容得下他。」小芳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小芳,你好歹在侯府混了十年,对权势这东西没有丝毫体会吗?」

  「我知道权势有时很吓人没错,但那又怎样?就算最后真的不成,也试过了。就像考状元很难,几百个举人里也就只能考出那么一个。难道你会因为不一定考得到状元就不考啦?」小芳试图开解她。

  白云很是自负道:

  「我觉得考状元并不太难。」

  「好好,你觉得容易就好。算我错,我举错例子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反正,除非你一点也看他不上,不然你应该努力一下,不要还没努力就说不行,这太软弱了,不像你。」小芳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很难哪……」白云叹气。对感情的退缩,出自于恐惧失去,确实是软弱没错,也真的是完全不像她。可能实在是……太在意了,才会失去平常心。

  「有什么难的?你是不是小归村的人啊?你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吗?你知道自从你考中举人之后,全永定县就没有人敢娶你了吗?就算小归村有人敢咬牙娶你,可看看你,你这拿笔的手,还能下田吗?你讲话时常会随口带出一些典故,满村子谁能听得懂?饶了那些敢娶你的可怜男人吧!他们需要的是村妇,有共同语言、可以伺弄庄稼的村妇,不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举人。再有,你看看你!你这辈子没穿过女装——之前的婢女装不算;又不会打扮,成天不男不女地四处跑跳,竟然还有男人能看得上你,那你就不该放过。在自己的人生大事前,权势算什么?想办法把它辗压成渣才是啊!学学开国太祖吧!不成功,就赴死!」小芳慷慨激昂,差点没上前死命摇着白云,好把她摇清醒一点。

  白云被一长串话念得有点懵,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

  「可……他生我的气了,我把他气跑了……」

  「那就去追!把他追回来!」

  「啊?」去追他?不是应该……等他气消找来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没想过应该主动吧?真是读书读傻了你!白小云,你长得是不错,但比起京城那些贵女来说,真的不够看。还有,你的那个男人,长得非常好看——」

  「啊?他好看吗?,」白云从来没有想过贺元那样的相貌是应该称作俊美的。

  他就是他,自小就长那样;小时候她不识美丑,长大了也不会特别有感觉……小芳觉得快昏倒了,骂道:

  「你眼瘸啦!就我们见过的贵公子,他最好看!你居然没发现吗?好,你没发现,可不表示别人没发现。我猜,一定有很多贵女想得到他。你的男人都要被敲昏拖走了,而你还傻哩叭叽的缩在家里当怨妇,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啊,可是——」

  「没有可是!去找他!立刻!」

 

  于是,灰溜溜被扫地出门的白云只好捧着一个装文章的匣子,搭着马车,从城北走到城东,当皇城高耸的屋瓦远远在望时,金阳大街也到了。她拖着脚步走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前,被不认得的门房当成来投卷的考生,很客气地告诉她——

  贺元不在家,要投卷的话,他能代收,保证呈交给二爷。

  白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匣子,摇摇头,客气地拱手为礼打算离开,不料这时春生突然骑马回府,认出了白云,连忙上前将人拦下。在春生的告知下,白云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冷战的这三天里,贺元临时接到了一个任命,去鸿胪寺当少卿去了。

  「怎么突然就被任命了?」

  「北蛮来使,欲谈判通商与通婚等事宜。皇上特令二爷为少卿,专司四方馆事宜。」

  「他从没有担任过实职,怎么一下子就让他当少卿,主掌外使来朝事宜?」

  这样不会引发朝臣反对吗?而且,竟是北蛮……或者说,果然来了吗?

  「皇上自有定见。」春生只能这样说。

  白云也明白春生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是不能说的。便没多问,只道:

  「如果我现在去鸿胪寺找他,方便吗?」她得尽快见到他,既然现在北蛮的事成了他的责任,那么,他就该知道一切。

  其实是不方便的……但春生知道主子如果看到白云公子主动来找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或许,这几日沉郁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坏心情就会烟消云散,小厮们也能得回天下太平——这对他们这些贴身小厮而言,简直是救赎;所以就算不方便……春生在心底过了几遍,还是咬牙道:

  「小的回来是为了帮二爷收拾一些东西,马上就要再去鸿胪寺。就请白公子跟小的一同过去吧。」

  「好的。」

  翁本来

  春生所谓的不方便,不是因为贺元正忙得不可开交,而是他身边围了几个负责接待北蛮女宾的贵女。那几个贵女镇日围在贺元身边团团转,至于招待女宾的任务——喔,那只是附带的,没什么需要忙的;毕竟北蛮女性地位低下,大概就比牲畜重要上一些,没有男人带领,绝对不敢单独出门,想为她们办个饮宴都得担心没人参加,所以贵女们很闲。

  白云来到鸿胪寺,就看到了贺元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给包围住。

  贺元忙着调阅卷宗,那几个女人抢在一边帮忙,结果把档案柜里的卷宗全翻弄得一团乱,一旁的小书吏们都快哭了。

  贺元坐在桌案前想书写什么,女人们便争抢着磨墨、铺纸、取笔;结果是墨打翻了、纸揉坏了、笔摔断了、一桌子卷宗掉了满地。

  贵女们服侍人的事儿干不来,互相使绊子的本事倒是不差。彼此陷害的结果,就是在贺元面前,她们显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笨透了……

  面对这些添乱的女人群,贺元除了冷淡,倒也没有疾言厉色以对。再三请不走她们之后,只能视而不见——等回头就去找皇帝,从根本上将这件事给解决掉才是正经,对她们生气发火是没有意义的。

  而他这样的表现,让贵女们更加满意了,觉得他真是个品格高贵的人,若能嫁得这样能包容女子一切行止且从不发火的男人,那肯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贺元在勳贵圈一向以风仪卓然闻名。他不开朗热情,也不算温文儒雅,更谈不上好说话,却也没人见过他在公开场合有过度情绪化的行为。就算在蹴鞠时,在胜败之前,也不见他失态过。高兴时只是浅浅抿着唇微笑,发火时也不过面无表情说几句冷凉的话,绝不疾言厉色。

  他身上有一种矜贵而克制的气质,从不让自己有过激的情绪显于世人面前。

  或许有人会因此觉得他虚伪,但更多人觉得他很有风度、很有吸引力——尤其在贵女圈,他的人气近几年来居高不下,每一个适婚的、或即将适婚的贵女,都暗暗立誓要把他拿下。

  贵女们早就将这三年来进入适婚期的贵族男性给盘点得一清二楚,外表、家世、前途、性格等等,都做了考评。无一例外的,贺元都高居适嫁的榜首。

  今年元月,贺元行完弱冠礼,正式进入适婚期后,全城的贵女都屏息以待着永嘉公主什么时候派出官媒说亲,都渴望着自己能进入公主挑媳妇的大名单里。

  可惜永嘉公主虽然办了几场宴会,却没让贺二爷出席,也没有招来年轻女孩问话,明显并不急着帮他相看对象。

  贺家不急,可贵女们急啊!适婚的男人很多,但各项评比皆优秀的却很少,如果不奋力争取,就只能眼巴巴看好男人落入别人手中,而她们只能屈就次等的,这当然不允许。

  所以她们把握一切机会,尽可能地接近贺元,缠住他,让他印象深刻。每个想嫁贺元的贵女都是这样的想法。

  难得这次贺元被任命了差事,只能被绑在鸿胪寺乖乖办公,而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群贵女呼啦啦地跑去鞠场逮人时,通常只能对着他逃得老远的背影徒呼负负,跳脚不已。

  尽管知道贺元对她们很不耐,正极力忍着,但那又怎么样?她们几个是近几年来能这样靠近贺元的女人,已够她们在贵女圈风光好久了。要是能趁此让贺元记住她们,日后再加深好感,婚事还会远吗!贺元再怎么不近女色,也总是要结婚的。既然娶谁不是娶,那当然要娶至少不那么陌生的人吧?更别说,贵女们对自己的美貌很是自信,觉得站在贺元身边绝对般配。

  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着一群女人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努力,白云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口很堵。她确实认同任何人都该为自己想要的事物去努力,但前提是那个「事物」不可以是贺元。贺元……是她的!

  「二爷,白公子来了。」春生将马车驾到鸿胪寺后方的马厩,交给马夫照顾之后,才过来这边;却没想到,早就先过来的白云公子竟就静立在大门口,不出声,也不进去,站在那儿看着里头的好戏。于是春生连忙开口报告着。

  听到白云来了,原本一脸冷淡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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