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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红鞋疑踪-第33章

小说: 红鞋疑踪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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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雅致的黑色“贡多拉”置之不理:依照法律,任何船只都得迁就“贡多拉”的慢速行驶。

他们俩都不说话。布鲁内蒂走进船舱,从一本城市导游手册里查找那个地址的方位。他猜得没错:这套公寓正对着与广场同名的教堂入口。

船靠近阿卡代米阿桥时,布鲁内蒂回到甲板上,叫驾驶员关上警报器。他不清楚他们将在圣斯特凡诺广场上找到什么,但他希望他们的到来能秘而不宣。驾驶员关上警报器,把船开进奥尔索运河,停在左侧的浮码头上。布鲁内蒂和维亚内洛登上堤岸,快步穿过开阔的广常一对对昏昏欲睡的情侣坐在一家咖啡馆门前的桌旁,埋头喝那些色调柔和的饮料。每个在广场上行走的人看上去都似乎携带着热气,如同一副轭具缠绕在肩头。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扇门,位于一家饭馆和一家卖威尼斯花色纸的商店之间。拉瓦内洛家的门铃在两排名字的右上角。布鲁内蒂按响了它下面的那只门铃,没人应门,就按再下一个。有人应了一声,问是谁。他宣布:“警察!”只听吧嗒一声,门立刻就自动打开了。

他和维亚内洛走进大楼。从他们头顶上,一个高亢的、听得出说话人脾气不太好的嗓音嚷起来:“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布鲁内蒂冲上楼,维亚内洛紧随其后。在二楼,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个子与她斜倚着的楼梯扶手相差无几,又冲着下面叫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布鲁内蒂没理会她的问题,径自问道:“出什么事了,太太?”

她从扶手上移开,朝上面一指。“在上面。我听见拉瓦内洛先生大喊大叫,然后我看见有人跑下楼梯。我不敢上去。”

布鲁内蒂和维亚内洛从她身边掠过,每步跨两级楼梯,两人手里都握着手枪。在楼梯顶上,灯光从那套公寓里的内屋漏出来,洒在敞开的大门前宽阔的平台上。布鲁内蒂蹲下身子移到门的另一侧,但他移得太快,里面的东西没能看清。他回头看了看维亚内洛,维亚内洛点点头。两个人猛地冲进公寓,都猫着腰。刚进门,他们便各自蹿到房间的两头,使得两个人不至于成为一个枪靶子。

但是,拉瓦内洛并不准备向他们射击:往他瞥上一眼便足以明白这一点了。他的尸体横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屋里一定是干过一仗,椅子就是在那时倒向一侧的。他侧卧着,面朝着门,瞪大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对于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他的眼神里再也不会闪现一丝好奇了。

布鲁内蒂压根儿就没有猜疑拉瓦内络也许还活着。他那如大理石一般沉重的尸体说明那是不可能的。血流得很少,这是布鲁内蒂注意到的第一个问题。拉瓦内洛似乎被刺了两刀,因为他的上衣表面有两摊醒目的血迹,有些血已经滴到了他手臂下方的地板上,但这还不足以表明,流这些血就会要他的命。

“啊,上帝!”他听见老妇人在他身后喘着粗气,转过头看见她在门口,紧握着一只拳头捂在嘴上,紧盯着对面的拉瓦内洛。布鲁内蒂往右挪了两步,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他。会不会是她恼恨他挡住了视线,让她看不成尸体?

“那人长什么样,太太?”他问。

她把目光移到他左侧,却看不清他身旁的东西。

“他长什么样,太太?”

在他身后,他听到维亚内洛正在四处走动,走进公寓里的另外一个房间,接着他又听见拨电话的声音和维亚内洛的说话声,轻柔而平静,问警察局汇报发生了什么事,并请求派必要的人员来。

布鲁内蒂径直朝那个女人走去,正像他希望的那样,她面对着他,一路退却,出了门,来到走廊上。“你能不能准确地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太太?”

“一个男人,不太高,从楼梯上跑下来。他穿着一件白衬衫,短袖。”

“如果你再看见他,你能认出来吗,太太?”

“能。”其实布鲁内蒂也知道那是谁。

在他们身后,维亚内洛从屋里出来,没有把门关上。“他们马上就会来了。”

“呆在这儿。”布鲁内蒂说,朝楼梯走去。

“找圣毛罗?”维亚内洛问。

布鲁内蒂挥挥手,表示承认,然后跑下楼梯。到了门外,他往左一拐,朝圣安吉洛广场赶去,然后再到圣卢卡广场,最后是律师事务所。

已近午时,一群群的行人或呆在商店橱窗前痴痴凝视,或停下脚步与别人交谈,或驻足片刻享受从开着空调的商店里逸出的一丝凉风。在这样的人群中推推搡搡地往前走,就像是在汹涌的激浪中艰难跋涉。穿行在狭窄的蒙多拉巷里,他快步前行,用胳膊肘推,扯开嗓门喊,也不管一路上招来人们的怒目而视和冷嘲热讽。

在马宁广场的开阔地里,他开始小跑起来,尽管每跑一步都让他的身上冒出汗来。他绕过堤岸,跑进圣卢卡广场,此刻广场上挤满了想在午饭前聚在一起喝上一杯饮料的人们。

圣毛罗事务所的楼下,大门半开着,布鲁内蒂挤进去,一步跨两级楼梯,跑上了楼。事务所的门关着,灯光从门的底缝透出来,洒在昏暗的过道里。他掏出枪,把门推开,蹲下来掩护着自己,快速移到一边,就像他进拉瓦内洛家里时的动作一样。

秘书喊出了声。就像连环漫画里的某个人物,她用双手捂住嘴,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往后一仰,从她的椅子上跌落下来。

过了几秒钟,圣毛罗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律师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只瞥了一眼,他便把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秘书蜷缩在办公桌后面,一边反复地用肩膀顶顶桌面,一边徒劳地尝试着在桌子下面爬动,而布鲁内蒂站直了身子,正在把枪收好。

“没关系,路易莎。”圣毛罗说,走到他的秘书踉前,在她身边屈下膝。“没关系,这没什么。”

那个女人说不出话来,让人匪夷所思。她抽噎着,向她的雇主转过身,朝他伸出双手。他用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肩,她便把脸贴在他胸口。她哭得很凶,大口地喘气。圣毛罗冲着她弯下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对着她柔声低语。那女人渐渐地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从他跟前抽身离开。“对不起,律师。”她一开口就是这句话,这种正式的口吻使房间里彻底平静下来。

此时,在一片沉默中,圣毛罗扶着她站起身,朝办公室后面的一扇门走去。圣毛罗在她进去之后关上门,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布鲁内蒂。“怎么?”他说,话音平和,却并没有因为平和而减少危险的成分。

“拉瓦内洛被人杀了。”布鲁内蒂说,“而我认为你会成为下一个。所以我到这儿来,想加以阻止。”

即使圣毛罗对这个消息感到惊讶,他也并没表现出来。

“为什么?”他问。见布鲁内蒂没有回答,他又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我会成为下一个?”

布鲁内蒂没有回答他。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警长。为什么我会成为下一个?

确切地说,为什么我会有任何危险?”面对着布鲁内蒂持续不断的缄默,圣毛罗步步紧逼。“你觉得,所有这些事情我都以某种方式介入其中了?这就是为什么你呆在这儿,玩这套牛仔对付印第安人的把戏,恐吓我的秘书?”

“我有理由相信,他会到这儿来。”布鲁内蒂终于解释道。

“谁?”律师问道。

“我没有权利告诉你。”

圣毛罗弯下腰,扶起秘书的椅子。他把椅子摆正,推进她那张桌子下面的空地里。他回过头来看看布鲁内蒂,说:“出去,从这个办公室里出去。我准备向内务部长提出正式的投诉。我还准备送一份复印件到你的上级那儿。我不愿意被人像个罪犯一样对待,不愿意让我的秘书被你那套盖世太保的伎俩吓着。”

在日常生活和职业生涯中,怒火中烧的模样布鲁内蒂是见得多了,所以他知道这是动了真格的。他什么也没说,离开办公室,下楼,走进圣卢卡广常人们从他身边挤过,赶回家吃午饭。

第二十八章

布鲁内蒂作出回警察局的决定是意志力量战胜身体需求的结果。他到家要比到警察局近,而他也只想回到家,洗个澡,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所导致的无可避免的后果。未经指派,他鲁莽地闯入了城里最有权力的人物之一的办公室,恫吓他的秘书,并且,通过对自己行为的解释,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他作出了圣毛罗与马尔法蒂阴谋勾结并操纵联盟账目的臆断。他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同帕塔之间积累起来的全部友谊——尽管颇为虚伪——面对一个像圣毛罗那样有分量的人提出的抗议,将会化为乌有。

现在,拉瓦内洛一死,所有找到对圣毛罗不利的罪证的希望都消失了,因为那个唯一可能牵连出圣毛罗的人是马尔法蒂,但他杀死拉瓦内洛的罪行会使得他对圣毛罗的所有指控都一文不值。布鲁内蒂发觉,事情到头来会变成要人们在马尔法蒂和圣毛罗两人分别叙述的事件经过里选择其一。而他无需大智大慧,也无需未卜先知的本领,就能知道,谁的叙述更有影响力。

布鲁内蒂到达警察局时,发现那里一片喧哗。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在走廊里挤作一团,外事办公室门口排成一列长队的人们正聚在一起用不同的语言叽里咕嘻地交谈。“他们把他带进来了,长官。”一个警卫看到布鲁内蒂,便说道。

“谁?”他问,不敢抱什么希望。

“马尔法蒂。”

“怎么抓住的?”

“有几个人等在他的母亲家里。他大约在半小时前露了面,她甚至没来得及让他进去,他们已经把他逮住了。”

“有没有出什么乱子?”

“在那里的一个人说,他看见他们的时候想溜,但一发现他们有四个人,就放弃了,乖乖地跟他们走了。”

“四个人?”

“对,长官。维亚内洛打了电话,让我们多派人去。他们刚到,马尔法蒂就出现了。他们连进屋的时间都没有,刚到那儿就发现他在门口。”

“他现在在哪里?”

“维亚内洛把他关进了一间牢房。”

“我去看他”

布鲁内蒂走进牢房的时候,马尔法蒂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把自己推下楼梯的人。但他倒没有带着什么特别的敌意来欢迎布鲁内蒂。

布鲁内蒂从墙边拖了一把椅子,面朝着马尔法蒂坐下来,马尔法蒂背靠着墙躺在小床上。他是个粗壮的矮个男人,长着浓密的棕色头发,模样是如此普通,让人看了以后马上就会忘记。他看上去像一个会计,而不像是杀手。

“呃?”

“呃什么?”马尔法蒂完全是一副实话实说的口气。

“呃,了结这件事,你是想用省力的法子,还是想用受罪的法子?”布鲁内蒂冷静地问道,就像电视上的警察们一样。

“什么是受罪的法子?”

“就是你说你对此一无所知。“

“对什么?”马尔法蒂问。

布鲁内蒂抿紧双唇,抬头朝窗户注视了一会儿,接着又回过头来盯着马尔法蒂。

“那什么是省事的法子?”过了很久,马尔法蒂问。

“就是你把发生过的事告诉我。”还没等马尔法蒂说出一个字来,布鲁内蒂又解释道,“不是关于房租的事。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是关于谋杀。所有的谋杀案。一共四件。”

马尔法蒂在床垫上稍稍动弹了一下。布鲁内蒂觉得他是想对谋杀案的数字提出疑问,但他没有。

“他是个受人尊敬的家伙。“布鲁内蒂继续说,没有花工夫去解释他指的是谁。“到头来他的话会推翻你的供述,除非你能有什么东西把他和你、和谋杀案联系起来。”他在这儿顿了一下,但马尔法蒂什么也没说。“你有冗长的犯罪前科记录,”布鲁内蒂接着说,“谋杀未遂,现在又是谋杀。”没等马尔法蒂说出一个字来,布鲁内蒂又用一种绝对和蔼的口气说,“要证明你杀了拉瓦内洛不费吹灰之力。”为了回应马尔法蒂惊讶的目光,他解释道,“老太太看见你了。”马尔法蒂把视线移向一边。

“法官们憎恨那些杀害警察的人,尤其是女警。所以,我看除了定你的罪以外别无他法。法官肯定会征询我的意见。”他说,停下来,确保马尔法蒂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他们问的时候,我会提议‘蓝港’。”

所有的罪犯都知道这所监狱的名字,那是意大利最可怕的监狱,没有一个人从里面逃出来过,即使是像马尔法蒂这样强悍的家伙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布鲁内蒂等了一会儿,但马尔法蒂还是一言不发,他又说:“他们说,在那儿。

没人知道猫和老鼠哪个个儿大。”他顿了一下。

“那么,如果我跟你谈呢?”马尔法蒂终于问道。

“那我就会建议法官对这一点加以考虑。”

“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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