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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红鞋疑踪-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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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莱特拉小姐朝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不,警长。我至少要再等几天才告诉他。”

“你是认真的吗?”

“我可不会拿副局长来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等呢?,

“为什么不呢?”

布鲁内蒂不清楚在过去的一星期里,帕塔对这个女人有过怎样的小小的无礼举动,竟然让他这么快就遭到了报复。“那么圣毛罗呢?”他问。

“哦,这位律师的情况完全不同。他的经济状况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的各项股票、债券总值肯定超过五亿里拉。他上报的年收入是二亿里拉,这个数字至少是他那个职位的人通常收入的两倍。”

“那么纳税情况呢?”

“怪就怪在这里。好像所有的税他都申报了。他没有一点儿瞒税的迹象。”

“看来你并不相信。”布鲁内蒂说。

“行啦,警长。”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要比刚才那一瞥和缓了一些。“您不至于相信有人会在纳税问题上实话实说吧。怪就怪在这里。如果他把自己的收入如实申报了,那么他肯定还有另一条赚钱的来路。相比之下,他申报的那些收入就微不足道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做手脚了。”

布鲁内蒂对此沉吟了片刻。说到税法,再没有比这更透彻的理解了。“你的电脑有没有提示你,那些钱会从哪儿来?”

“没有,不过它告诉我,他是‘道德联盟’的会长。所以,去查一查这个地方,看来是合乎逻辑的。”

“你们俩能否——”他问,冲着她面前的电脑屏幕点了点头,“看一看,关于这个联盟,能查出些什么来?”

“哦,我已经开始干啦,警长。可是这个联盟,到目前为止,比布拉斯卡先生的报税表还难捉摸呢。”

“我相信你会扫除一切障碍的,小姐。”

她点了点头,把这个完全当成了自己份内的事。

他还是决定要问一句:“为什么你对电脑网络这么熟悉?”

“哪一方面?”她问,把头抬了起来。

“金融方面。”

“哦,我的上一份工作就是这方面的。”她说,视线又回到屏幕上。

“能否冒昧地问一下,是在哪儿?”他说,猜想是保险公司,也可能是一家会计事务所。

“意大利银行。”她说,既像是对着屏幕,又像是冲着布鲁内蒂。

他扬起了眉毛。她抬起头瞥了一眼,看见了他的表情,便解释道:“我是总裁助理。”

这样的职位变动,会使工资损失多少,哪怕不是银行家或者数学家,也能算得出来。此外,对于大多数意大利人来说,在一家银行里有一份工作意味着十足的保障,人们要等上好多年才能有机会在银行任职,不管是什么银行,意大利银行当然是再理想不过的了。而她现在居然在警察局里充当一个秘书?就算凡廷花店一星期送两次花来,这也是毫无意义的。再说,她并不是为警方,而是为帕塔工作,想到这一点,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疯狂至极。

“我明白了。”他说,尽管他其实并不明白。“希望跟我们在一起,你能过得愉快。”

“我肯定会愉快的。警长。”埃莱特拉小姐说,“你还想让我查点别的什么资料吗?”

“没有,眼下还没有,谢谢你。”布鲁内蒂说,然后离开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通过总机,他拨通了博尔扎诺那家饭店的号码,说要跟布鲁内蒂太太讲话。

别人告诉他,布鲁内蒂太太出去散步了,估计不到晚饭时间不会回来。他没有留下什么话,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挂上了电话。

电话铃紧接着又响了起来。这是帕多瓦尼从罗马打来的,他很抱歉没有打听到更多的关于圣毛罗的消息。他给在罗马和威尼斯的朋友都打过电话,可是似乎人人都出去度假了。于是,他只能在留言机上录下一连串留言,请他的朋友们给他打电话,但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想跟他们交谈。

布鲁内蒂向他道了谢,并且请他一旦有所进展,就打电话来。

挂上电话以后,布鲁内蒂把桌上的文件翻了一通,直到找着了他想要的那份马斯卡里的验尸报告为止,然后把报告从头至尾认认真真地重读了一遍。在第四页,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段。“腿上有刮痕和伤口,表皮上没有血迹。刮痕显然是被锐利的草叶边缘所伤。”在这一段,验尸官卖弄了一番,写出了藏匿马斯卡里尸体的草丛中那种草的拉丁文名字。

死人不会流血,因为没有了血压,血是无法流到体表的。这是布鲁内蒂学过的几条简单的病理学知识之一。如果刮痕是因为那些草引起的——想到这里,他大声重复了一遍那个音节听起来清脆洪亮的拉丁文名字——两条腿便不会流血,因为当马斯卡里的尸体被那些草叶刮到时,他已经死了。然而,假设他的腿是被别人剃去了汗毛,在他死去之后,那么,双腿同样也不会流血。

除了脸以外,布鲁内蒂还从来没有剃过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但是多年以来,当保拉拿起一把刀片准备在腿肚子、脚踝以及膝盖上依次划过时,他往往是这个过程的目击者。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回听到浴室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咒骂声,然后就看见保拉从里面跑出来,腿上的某个关节还粘着一张卫生纸。自从他们俩相识以来,保拉总是定期剃腿毛,即便如此,她操作时还是会弄伤。一个中年男子,比保拉还技高一筹,剃腿毛却不把腿弄伤,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他总是相信,某种程度上,大多数婚姻都是异曲同工的。假如布鲁内蒂突然开始剃腿毛,保拉立刻就会知道。所以他认为,如果马斯卡里剃腿毛,他的太太不可能不注意到,哪怕他出差时不给她打电话。

他又瞥了一眼验尸报告:“被害者腿上的所有伤口都没有出血的迹象。”不,不用去理睬那件红礼服,那双红鞋,不用去理睬脸上的浓妆,身上的内裤,反正马斯卡里先生确实没有在死之前剃过自己的腿毛。而这就肯定意味着有人在他送命之后替他干了这件事。

第十九章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盼着会吹起傍晚的微风,带来些许惬意。然而未了,这种希望就如同他盼着自己能在所有这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中开始发现某种联系一样,徒劳无用。

他已经清楚,这一整套易装癖的事都是在被害者死后精心炮制的骗局,目的是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马斯卡里之死真正的动机上引开。也就是说,拉瓦内洛,那位唯一听到过马斯卡里“自白”的人,说的是一派胡言,而且他还可能是这件谋杀案的知情者。不过,尽管布鲁内蒂能轻而易举地相信,银行家事实上也会杀人,但他却无法让自己明白他们的动机何在,总不至于仅仅是为了一鸣惊人,促销有术吧。

拉瓦内洛毫不迟疑地承认了自己上周末待在银行的办公室里,事实上,他是主动提供这个情况的。既然马斯卡里的尸体刚刚被确认,那么,拉瓦内洛的理由便是站得住脚的——所有的好朋友都会这么干。此外,所有忠实的雇员,也都会这么干。

然而,上星期六在电话里,他为什么不肯自报家门呢?

为什么连一个陌生人来电,他都要保密,不让别人知道那天下午他在银行里呢?

电话铃响起来,他心里依然在盘算着这件事,周身因为这热浪依然感觉麻木,嘴上报出了自己的姓。“布鲁内蒂。”

“我得跟你谈谈,”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亲自谈。”

“你是谁?”布鲁内蒂平静地问道。

“我不愿意说。”那声音答道。

“那我就不愿跟你谈。”布鲁内蒂说,挂上了电话。

这种回答一般会让打电话的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别无选择,只能再打一个电话来。几分钟以后,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而布鲁内蒂还是用同样的口气来应对。

“这很重要。”说话的还是那个声音。

“我得知道是谁在跟我说话,这也很重要。”布鲁内蒂巧妙地答道。

“我们上星期一起谈过话的。”

“上星期我踉很多人谈过话,克雷斯波先生,可是几乎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说想见我。”

克雷斯波沉默良久。有一阵子,布鲁内蒂真怕这次要轮到他挂电话了,但是结果这个小伙子却说:“我想和你见面,跟你谈谈。”

“我们正在谈,克雷斯波先生。”

“不是,我有一些东西想交给你,几张照片,一些文件。”

“什么样的文件,什么样的照片?”

“你看见就会知道了。”

“跟什么有关,克雷斯波先生?”

“跟马斯卡里有关。他的事儿警察完全搞错了。”

布鲁内蒂认为克雷斯波这句话说得没错,可他并不想把这种想法告诉别人。

“我们哪儿出错了?”

“我会当面告诉你的。”

从克雷斯波的嗓音里,布鲁内蒂能感觉出他已经耗尽了勇气,要么就是某种别的情绪驱使他打了这个电话。“你想在哪儿见我?”

“你对梅斯特雷有多熟?”

“够熟的了。”再说,他可以随时去问加洛或者维亚内洛。

“你认识火车站隧道那头的停车场吗?”

那是威尼斯附近极少数几个可以免费停车的地方之一。不管是谁,只须先在停车场,或者在沿着通向隧道的那条两边排着树木的街道上停好车,就能钻进隧道入口,然后走上月台,在那儿可以坐火车去威尼斯。乘火车十分钟就可以到,用不着付停车费,也用不着像在特龙凯托那样排队等着停车或交钱。

“对,我认识。”

“我会在那儿同你会面,今晚。”

“几点钟?”

“得晚点才行。在这之前我还有事要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几点钟?”

“我会在凌晨一点前到那里。”

“你会待在哪儿?”

“你先从隧道里出来,走到第一条街再左转。我会把一辆浅蓝色的潘德牌轿车停在这条路的右侧。”

“那你为什么问起那个停车场?”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认识那儿。我不想待在停车场里,那儿太亮了。”

“好吧,克雷斯波先生,我会去跟你见面的。”

“那好。”克雷斯波说,不等布鲁内蒂再说话便挂上了电话。

那么,布鲁内蒂想,是谁唆使克雷斯波先生打了这么一个特殊的电话?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克雷斯波打这个电话是他自己的主意——像克雷斯波这样的人是决不会打第二次的——然而这一点儿也不能打消布鲁内蒂的好奇心,想知道这个电话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可能性最大的推测是有人想要恐吓,也许比这还厉害,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比在凌晨一点把他引诱到一条公共街道上更好呢?

他给梅斯特雷警察局打电话,说要找加洛巡佐,结果却被告知,巡佐已被派往米兰去呆上几天,为一件案子出庭作证。那人问布会内蒂想不想跟布福巡佐谈,加洛巡佐的工作现在归他处理。布鲁内蒂说不用,然后挂上了电话。

他打电话给维亚内洛,让他上楼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巡佐一进门,布鲁内蒂便让他坐下,跟他说了克雷斯波来的电话和他自己打给加洛的电话。“你怎么想?”布鲁内蒂问。

“照我说,他们,呕,有人想要把您诱出威尼斯,弄到一个开阔地方去,在那儿您不大安全。如果要采取保护措施的话,那只能由我们这儿的小伙子来干了。”

“他们会用什么方法?”

“喏,可能会有什么人坐在一辆车里,不过,他们肯定知道我们也会在那儿安排人。也可能会有一辆汽车或者摩托车驶过,要么就是想撞死你,要么就是想朝你开上一枪。”

“炸弹呢?”布鲁内蒂问,一想到那些他曾看到过的、杀害政治家和法官的炸弹爆炸后留下的残骸照片,他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会,我想您还没那么尊贵。”维亚内洛说。冷酷的安慰,不过多少是一种安慰。

“谢谢。我想,大概会有人驾车驶过吧。”

“那您准备怎么办?”

“我希望沿路的房子里至少有两幢要安插人手,路头的一幢和路尾的一幢。还有,如果你能找到有谁肯自告奋勇的话,在一辆汽车后座上也安排一位。在这种大热天里,关在一辆封闭的汽车里肯定够他受的。这样就有三个人了。我想我也没法再多派人了。”

“呢,我不适合呆在后座上,也不大愿意仅仅坐在一幢房子里旁观,可我觉得我可以把车停在街角上,如果能找一个女警跟我一起去,就在那儿亲热一会儿。”

“也许埃莱特拉小姐会自告奋勇的。”布鲁内蒂边说边笑。

维亚内洛的嗓音尖利起来,比以往都要尖利:“我不是在开玩笑,警长。我认识那条街,我那个在特雷维索的姑妈每次来看我,都会把车停在那儿,而我总是去把她接回来。

我常常看到车里有人,所以再多一两个是看不出什么差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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