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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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野也看见了苏旷,他迈开大步当先赶上:“你们怎么才走到这里?”
打打斗斗一天的路,被这两具爬犁半个时辰冲下来。
苏旷关切的:“周野,你没出事吧?”
“这叫什么问候!”周野不满,浓眉一蹙:“风头都被你们魔教抢光了,路上碰见几拨人,嗷嗷叫着往山上冲,说是魔教重出江湖,还多了个年轻的教主……我就估计是你扶正了。”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笑得很是爽朗:“怎么了苏教主?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哥哥我开心开心?”
苏旷反手把丁桀拽了出来:“请吧。”
“你敢伤他!”周野勃然变色,拔刀就砍,“你变卦了!”
苏旷知道他非来这手不可,仰面避过:“你跟他叙叙旧吧,我们相识日浅,我也测不出他脑子坏到什么地步了。”他随手摘下周野腰间酒囊,退出十步开外,坐下,笑嘻嘻地灌下一口烈酒去。
他喝得慢而凶狠,每一口咽下,似乎要冲开胸中块垒。
他看着周野平静到惊诧,惊诧到咆哮,咆哮到无可奈何,他几乎是跪在丁桀面前:“阿桀!洛阳城里三万人不会都洗过脑!你这样怎么回去,你怎么回去啊!”
周野不会明白,丁桀无论怎么做,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口,一口,再一口,他们是跟随着那个在美人肩山窝里遥望星空的丁桀走到这里的,接下去的路,怎么走?
“苏旷,怎么办?”周野走过来,夺过酒袋,也是一样的一大口。
酒是极烈的烧刀子,本来是预备对付山上寒气的,但就被两个人这么传来传去,慢慢喝干,周野的眼睛有点发红:“我猜到是谁了。”
“我知道。”
“你知道不早说!”
“我知道她不对劲,可没想到这样。”苏旷皱眉:“我之前是一个捕快,干我们这行,到了最后的时候,实在没有证据,就要赌一把,有时候你站在一个在幕后操纵者的身后,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你猜不透他的动机,可你就是知道他有个什么目标……这一路上左风眠就给我这种感觉,总觉得她说得很少,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她一出现,整个事情就变得不可逆转,我一直在想,她要什么?权力?武功?财富?都不是,即便是丁桀,她好像也没有特别去抓住的欲望。现在我知道了。”
周野也知道了:“她要的是……过去?可她怎么做到的?”
“这个得问她,或者问你……你临走的时候,什么样子?丁桀答应过我不会带左风眠上山,一定是在山下就有了变故。”
“没什么特别的。”周野想想:“那天他看了你很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啦,大概想说声谢谢,又说不出口那种。然后他就叫我第二天动身,再然后忽然决定收孙云平做徒弟,再然后……我想到一点不对,去找他,但是发现他去找风眠了,风眠在哭,痛哭。我想风眠也很苦,没打搅他们。”
苏旷眼里有光一闪:“你想到什么不对?”
周野有点窘迫:“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柳衔杯制住她,她身子底下在流血?我本来以为是孩子出事,后来一搭她的脉,诡异得很,好像是既有喜脉,又在月事里……”
“月事?”苏旷急道:“你为什么不说?”
“女人的事情我怎么懂?”周野脸都快红了:“我又没给几个孕妇搭过脉,乱七八糟的什么脉象没可能?丁桀不是在那儿,有什么事情她自然会和丁桀说。”
苏旷慢慢摇头:“那个孩子不是丁桀的。”
周野瞪大眼睛:“什么?”
“丁桀从北邙山上下来,见到戴行云第一句话就是那孩子不是他的。”苏旷伸手,三个手指轮流弯下:“不是戴行云的,不是丁桀的,想必也不是段卓然的,这下没人了,看来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周野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合拢,拍拍苏旷肩膀:“你行……看来只能是你的了。”
“如果没有一个神秘人物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左风眠根本没有怀孕。”苏旷想起了她的那套小孩子的衣裳:“她根本不像个孕妇,而且,她既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也没有必要一直暧昧着不明说。”
“可是她的肚子!她的脉象!”周野无法相信。
“你们彼此太熟悉,又彼此太提防,觉得理所当然的答案,谁也没有去证实一句,是不是?再说大家都是练武的,有时候未免太相信脉象。脉象总有可以改变的法子,想让肚子微微隆起来一点就更容易……这也是我想去问优门门人的缘故。”苏旷沉吟:“现在的问题是,周野,如果是你,你愿意回到你们那个……所谓的过去的好时光么?”
周野明白了苏旷的意思,丁桀还年轻,不满三十岁,他现在的状况或许没那么糟,他依然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志得意满,顺心如意,他依然善良,侠义,还多了几分妒忌死人的单纯,他扔下了所有的重担,轻装上阵,要花那么大力气把他拽回这个阴冷纠缠的世界么?没有笑容没有痛快,生不如死地撑着?
记得当时犹年少,十九州内皆兄弟,鲜衣怒马洛阳城,美人如玉剑如霜,携手许下宏愿,同悲喜,同生死,同仇敌忾,恨不得邀普天同看我丐帮儿郎。
“那真是段好日子。”周野看着远方,微笑,甩了甩长发:“不过,苏旷,我和你想得一样,他不是女人,是我们兄弟。”
沈南枝脸上就有点不高兴,她怪声怪调讽刺:“两位男子汉,你们准备怎么办?就带着这样的丁桀上山?”
“苏旷,信得过,把丁桀交给我。”周野站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当我是副帮主,我带着帮主上山,总比你去好。如果此事不成……”
“我一样取道白玉宫,直奔冰湖。”苏旷握了握周野的手:“既然我们都许诺过,丁桀说得没错,这场游戏该中止了,昆仑派虽然不动手,这场盛会何异于借天杀人。南枝,你以为呢?”
“也好”,沈南枝看看丁桀:“不过我有个建议,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全部告诉他?就像他当初说服你们一样?瞧不起女人也就算了,不用连年轻人一块儿瞧不起,是不是?”她跺跺脚,转身就走。
“嚯,阿野,交给你了……”苏旷连忙去追,边追边回头:“你惹了个不该惹的麻烦。”
沈南枝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肚子火,苏旷嬉皮笑脸的:“南枝,帮我装一下这只手好不好?”
“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沈南枝语速很快,一句顶两句:“我好像没看见你那群兄弟怎么帮到你,一路上是老娘我鞍前马后为你苏大侠效力吧?”
“不要迁怒,那话又不是我说的。”苏旷戳戳她:“再说周野也不是说你。”
“我就是受不了那种人,一张嘴就男人女人的!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看你笑嘻嘻很赞同嘛。”沈南枝一脚踢起大团积雪:“你不过是不挂在嘴上,你敢说你没有瞧不起?我就觉得左风眠很倒霉,小时候一堆哥哥们宠上天去,宠着宠着忽然大业为重女人靠边,这稍微闹出点事,嘿,马上就蛇蝎之心了。为什么?”
苏旷肉麻兮兮地深情凝望:“原谅那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吧,如果你这种又坚强又美丽又义气又能干的女人再多一点,我保证他会说……丁桀嘛,男人嘛,随他去了。”
沈南枝大笑起来,一屁股坐下:“你溜须拍马的功夫还真是与时俱进。过来帮我揉揉腰,刚才摔得不轻。”
苏旷赶紧献殷勤:“我一片肺腑之言……”
沈南枝怕他没完没了:“得了得了,我快吐了。”
“你见过几个教主给璇玑阁天工掌教圣女揉腰?”苏旷一本正经。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朋友真的是老的好,天大的麻烦,哈哈一笑就能过去。
“苏旷,说真的啊,我这次下山,会去找东篱,他想躲我不想躲了,这么多年,我们该成亲了……嗷。”沈南枝鲤鱼打挺跳起来,看见苏旷惊喜地说不出话来,扶着腰笑:“干嘛?舍不得我嫁人还是怕我嫁不出去?”
“他敢。”苏旷是真的高兴坏了,这一对好朋友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多少年来躲躲闪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明明彼此深爱,就是不切入正题。
“大概会挑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你要记得,下山之后尽快来武夷山,我们缺个主婚人。”沈南枝面如桃花,“你不会不给面子,对吧?”
“那是自然,你们的喜酒不喝,大概就可以戒酒了。”
“要备一份贺礼哦,我也不要别的,你要记着,平安下山,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一定要活着来喝我的喜酒,没有主婚人,我是不会成亲的。””沈南枝望着他:“阿旷,我不知道丁桀对你有多重要,但要记着你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我们都不是什么侠义道人物,当心昆仑山血流成河。“
“傻丫头。”苏旷骤然间有点想哭……眼下丁桀忽然傻了,柳衔杯带着魔教众直闯玉宫,他们辛辛苦苦爬了一半的山,骤然间又跌至谷底,前途如何,真的是生死未卜。
沈南枝号称“见势不好拔腿就跑”,但真到了危急关头,冲进人群里的总是这个姑娘。她有点胖乎乎的,但不影响自诩天下第一美人;她爱发脾气,但从不抱怨;她爱开玩笑,也能看得见朋友玩笑下的阴霾;她说自己无情无义,但是只要交给她的事情,没有一件做不好。苏旷轻轻抱住她:“我有点吃东篱的醋了。”
“那位姑娘姓云?等她回来,引荐给我们认识,以后沈家和苏家,就是世交喽。”沈南枝畅想未来的能力非常人所及,她一手推开苏旷,拔下靴子倒一倒里头积雪:“阿旷,拿出点你往日的豪气来,别婆婆妈妈的,谁挡路灭了谁,我们走!“
“挡我者死。”遥遥的,柳衔杯像是发出了回声,也发出了命令。
嶙峋突兀的一块灰色巨石上,有身影埋伏,正待发出伏击,但他们伏击的对象居然敢从下向上抢先发动突袭,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种剑与剑的对决往往就只在分秒之差。
天颜手里拿的是天笑的剑,一路走来没怎么大打出手,冰雪四子伤了两个,多少是件丢面子的事情。当头一柄刀落,天颜擅长的是长兵刃,近身搏击本来不是她的专攻,而她根本躲也没躲,“天颜……”天笑吼,只是两条身影乍合的瞬间,天颜手中剑已经自那人裆下刺了进去,同时猛折腰,整个身躯几乎反弯成一个环……那人的刀锋就停在她蓓蕾般的胸上。
双双坠落,这一剑从裆下直穿过后腰,那个人像铁板上的虾,跳了两跳,身子痛苦地一弯,喉咙里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这个清秀如冰雪的女孩儿怎么能下这么辣的手?
“我让你留活口,这种活口还有什么用处?”柳衔杯不悦。
天颜嘴角一弯,正待反驳,被天笑扯了扯后肘,她单膝跪下:“是,属下该死。”接着足尖一点地,向着第二道身影冲了过去。
柳衔杯没有多做追究,只是觉得诧异……天笑受伤之后,天颜疯了一样卖命,她出剑之狠、下手之快,几乎已经和闯荡多年的老杀手有的一拼。
只有天笑明白为什么,天荡的腿伤还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但他的伤恐怕静养三两个月才能动手,只是转眼之间,柳衔杯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变得可有可无,甚至在队伍行动慢下来的时候,还会不满地皱皱眉头。
天颜在内疚,只是做大哥的怎么也受不了这种补偿的方式。
除了内疚,愤怒也在慢慢滋长,但天颜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满腔戾气发泄在剑上,十三个人,她剑下放倒了四个,包括领头老大……天赋,功底,训练……她一样都不缺,只缺实战。
夜羽阁的十三飞天都已经倒在雪地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红,他们呻吟着,翻滚着,只盼眼前这个老头能干脆结果了他们。
柳衔杯蹲下,摸出一柄只有食指长的小银刀,轻轻剜进了面前一人的胃部,那人一声惨叫还没出喉,柳衔杯左手一抬,砸在他的下巴上,将惨叫变成了闷声。
他的脸比冰雪更冷,眼睛里全是杀气,他深深吸口寒气,从腰带中拈出个扁扁的水晶匣子来,里面是无数针尖大小的小虫,天笑脸色一变:“尸蛊!”
柳衔杯咬咬牙,用银刀挑出一个,就要往面前那人的伤口里送……一只满是皱纹斑点的手握住他手腕:“二弟!”
“大哥,丁桀翻盘了,我们没机会了。”柳衔杯不回头:“不用千尸伏魔阵,我们怎么见三弟?”
“我不信三弟愿意我们这样见他。”况年来毫不退让:“衔杯,我不会看着你伤天害理。”
柳衔杯回过头,瞳孔里有夜一样的黑:“大哥!我们三十年没有伤天害理最后什么结果?这世上有谁对得起我们?千尸伏魔阵我早就动用过了,杀一个是杀,多十个八个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些人活该,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动手,难道不该死?他们没杀过人?只要杀过人,按朝廷律法都是问斩……既然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