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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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身手,几成了?”丁桀赞许,由衷赞许。
“十成。”苏旷佩服,着实佩服。
世上毕竟有些东西与人品和恩怨都没有关系,武学就是武学。
“几招了?”苏旷发觉自己忘了数数。
“管他呢。”丁桀微微一笑:“你当心。”
他已经不留后手,双掌齐出,当胸而来。
苏旷一边挥掌格挡,一面试图抽腿后退。但是丁桀牢牢锁住他的膝弯,两人硬生生一挣,两股内力压在冰层上,一道裂缝居中而开,像是道凝固的闪电。
冰层一动,二人都是立足不稳,一起跃开,一左一右地隔冰而落,苏旷喝了一声,凌空又一腿踢出,丁桀抬肘去挡,“乒……”一声脆响,这块冰再也扛不住两人这么折腾,碎成无数大大小小的裂块,四下乱飞。
“风眠闪开……”丁桀余光扫过左风眠,见她还在痴痴看着,足尖一点碎冰,凌空逆转,向她跃过去,大袖风卷残云般飞舞,将射向左风眠的碎冰一一扫开,又随手抄住空中一条二尺长的冰凌,跃回湖面。
苏旷站在块桌面大小的薄冰上:“怎么,她不会武功?”
丁桀头也不回:“风眠,退后一点。”
“她是你什么人?”苏旷好奇,左风眠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好像是难得看见丁桀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多管闲事。”丁桀脸一沉:“你要不要动手?”
“适可而止,我至少接你百招,丁帮主,你可是有言在先。”苏旷眨眨眼睛……丁帮主你很寂寞了?偏不陪你玩。
“何必拘泥?”丁桀眼里是一种打吧打吧我们打过瘾吧的兴奋。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苏旷故意一口气叹息得又萧索又寂寞。
“那就算了”,丁桀蓄满真气的手慢慢垂下了,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武道至诚,但他们是人,他挥手:“你走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还有一样”,苏旷还是决定提出来:“小金……小金你还留着么?它,你还我。”
他不管这种感情在丁桀眼里是不是可笑的事情,小金不是他的蛊物,甚至是他的朋友,他不想把它留在洛阳。
“留着倒是留着,不过……”丁桀犹豫片刻:“你随我来。”
“请。”丁桀一手举灯,一手示意让路。
黑洞洞的入口,下面就是那间囚室。
苏旷脸都白了:“要下去你下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丁桀哈哈大笑,当先而入:“不是你的苏府么?怎么,不敢进来坐坐?”
还是老样子,但是外头转了一圈,居然有恍如隔世的错觉。有些地方固然能够修炼意志,但是若有选择,白痴也不愿意再来一遍。
丁桀的目光在那句“自有胸中丘壑,重整大好山河”上停了很久,弯腰,把那张破木床挪开,掀开一面青砖,扳动,木床下的地面,缓缓挪开,露出另一个洞口来。
那是另一间石室,大了不少,布置也雅致了很多,墙壁上两盏青琉璃油灯长明,一侧的石橱里放着干粮酒肉等物,另一侧的石橱则放了许许多多的匣子册子,本来一张长案桌应该摆在另一头,但是现在搁到了屋子正中,而“另一头”已经满是积水。
“你……你这三个月?”苏旷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是,我这三个月,就在你房间下面。”丁桀指了指半屋子积水:“我也不知道你在搞些什么,后来才明白你在挖海……所以说,你也不必太不平,你这一闹腾,我几次三番差点走火入魔。”
“风眠她看守的其实不是你,是我,只是两位副帮主都派了人协同看管,她不便和你有任何接触。”丁桀四下看着:“这件事除了风眠,丐帮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苏旷,你能保密么?”
“自然……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苏旷忽然觉得这个人确实很苦。
“我也不知道,或许咱们算是难友吧,你此去之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而我……我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丁桀抽出个匣子递过去:“你以后也不必再想着找我比武,苏旷,你天赋之高为我生平仅见,日后必有成就,洛阳小挫,无须萦怀。”
苏旷接过匣子,也不打开:“究竟怎么回事?”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丁桀慢慢的,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出这句话,“所以丐帮的帮主一定要武功绝顶,即使不是天下第一,也要八九不离十。”
他坐下:“可是从百余年前起,丐帮就没有这样的天才了……我的太师祖无奈之下,选了帮中最有禀赋的少年,用传灯大法将毕生功力灌输给他,那个人就是我的曾师祖,后来他依法炮制,也将功力传给了我的师祖。”
“世间真的有传灯大法这种东西?”苏旷想了想:“我听说这种武功对自身消耗极大,即使传给第二个人,也打了很大的折扣,得不偿失。”
“不错,但即便是只继承三成内力,再加上一生修为,都已经很了不起……我的历代师祖毕生的心愿,就是造就一个天才,重振丐帮。”丁桀指着自己鼻子:“我就是那个天才。我师父到了五十岁才找到我,一个身体禀赋足以继承四代玄功的人,他很得意,我也很得意,不骄不躁,想着受命于天,必要好好做一番事业……可是苏旷,就在我们见面那一次之后,一切都不对了,这个继承太重,我撑不住了。有一次云游江湖,忽然如坠万劫深渊,那一次我挺过来了,没有人知道……可是第二年,还是差不多的时候,又一次差点走火入魔。你知道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意味着什么?”
苏旷没有说话。
丁桀笑笑:“这座高楼已经太高,不堪重负,一旦抽去基石,就会轰然倒塌。于是我找了这个地方,每年都会托辞前去拜谒师尊,然后熬过这一关……起初只有两三天,后来越来越久,越、来、越、久。去年的秋天甚至还只有一个月,可是今年一切都不对,一切都不对,我差点没有走出来。”
苏旷沉默了:“我来的时候,就是你要入关的时候?”
“是,那时候我气血早已逆行,根本不宜再用内力。”丁桀转过脸,似乎想要拍一拍苏旷的肩膀,但手在半空,又放落回去:“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丐帮……其实也快要撑不住了。这十年来新入帮的弟子足足有三万之众啊,三万之众!何以为营?何以为继?不是只有一个孙云平,可我办不了,每股力量都是势均力敌,我这个一帮之主,稍有偏袒就是天下大乱!你知道我多羡慕你?苏旷,你像一笼鱼虾,水里头自由自在,扔上岸来,鲜蹦乱跳,底气十足。可是抱歉,如果有必要,我必须牺牲你。别恨我,回你的水里去,你我……相忘于江湖吧。”
苏旷听他的话音里,已经有了临行诀别的意思。他慢慢摇着头:“丁桀,这不像你。”
丁桀终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你啊……十年了苏旷,我早就不是那个丁桀了,我是丁帮主,其实你也早就不是那个小苏了,我听说,外头很多人喊你一声苏大侠,好,苏大侠,得罪之处,你海涵吧。我去见孙云平。”
丁桀当先一步,踏上墙角阶梯,就要钻回上面,苏旷慢慢打开了那个小匣子,他愣了,脱口而出……“这是嘛玩意?”
丁桀奇怪:“就是你那条虫子,我看你关心得很,留了下来。”
苏旷捏起那个东西,左看右看,扔到一边:“我不认识它。”
小金是很好看的,金光灿烂,人见人怕但也人见人爱。但这个奇怪的生物丑得出奇,有点像一条小蛇,也有点像条毛毛虫,黑漆漆的不说,身上还有绒毛,但它好像还认识苏旷,很想念似的,就要往他身上蹭。
“太难看了……实在太难看了……”苏旷后退一步:“丁桀,你捡错了吧。”
那只黑不溜秋的虫子委屈得要命,扭来扭去的,就差眼泪汪汪了。
“你、你是小金?”苏旷决定试一试,他捏起小虫的尾巴尖,四处看,走到墙角找了一只壁虎,把它放到壁虎身上。
那只小虫子好像受到莫大惊吓,“嘎”地一声怪叫,跳回苏旷怀里。
苏旷浑身一阵颤抖,赶紧把它又拎出来,做第二次实验……放在那个满是食物的石橱里……连丁桀也好奇地伸头看。
这只小虫四下逡巡一圈,毫不犹豫地跳到唯一的一盒蜜饯上,饿疯了一样,咔嚓咔嚓地啃起来。
苏旷长长哀叹一声:“罢了罢了,看来确实是你……跟我混吧,不过你是小黑,小丑,小爬虫,你不是小金。小黑我们走。”
“小黑”连理都不理他。
“你不走我走了?”苏旷走到墙角,回头叫,“小黑”根本对新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吃得很香甜,好像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这种饿死鬼投胎像。
苏旷眼里一阵热泪,他轻轻按住额头,免得哭出声来,他真的感激,他真的高兴,甚至比武功失而复得更加高兴。这一生啊,总算有这么一个没有被命运夺去的伴侣,他轻轻喊:“小金?”
小金嗖一声跳回怀里,熟门熟路地游向他的左手。
“谢天谢地。”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一起,命运能从我手里夺走的,还有很多很多呢。
他们穿回那间“苏府”,又走过长长的甬道,回到地面。
丁桀望着空阔的雪地,荷塘已经又有波纹样的浮冰……就是这样的寒冷这样的冬季,你打碎一次,再冻结一次,你有多少气力?他若有所指:“苏旷,你真幸运。”
“丁桀。”苏旷喊住他:“这一架想不想打完?”
丁桀回头,“来啊!”
苏旷握紧拳,只觉得无尽愤懑无尽压抑一泄而出,他一拳挥出:“去你大爷的!”
丁桀一掌握住他拳头,“我有十四年零三个月没听过‘去你大爷的’五个字……姓苏的,哈哈!”
左风眠早已经等了许久,好容易看两个人出来,忽然又要打架……而且他们真的是在“打架”。
两个当之无愧的高手,各自穿得人模狗样,就这么在雪地上扭打起来,也没什么招式也没什么路数,只有拳头撞在皮肉上的砰砰声,你摔过来我摔回去,嘴里还都骂骂咧咧的,和洛阳街头的小混混,甚至和村童扭打都没有任何两样……她一时恍惚,就是这种人没事念叨着什么武道尊严?幸亏只有自己看到这场所谓的“高手对决”。
他们打得忘乎所以,丁桀从未这么认真过,我看见了,我做过了,我办不到,我走不了,之前在煎熬,之后还要等待,等待一个没有希望的结局……他再也不想代替那个帮主出手,他不想再威慑,不想再一击而退,他只想扎扎实实地打一架。
苏旷一把扼向他咽喉的时候,他已经不经过大脑,伸手向苏旷掌缘点去。
苏旷一怔:“好!”
手掌一翻,继续反切丁桀左颈。
丁桀向左急闪,两人身形一分,齐齐出掌,已然动用真力。
激愤消失了,不满也消失了,人间的一切都似乎不存在,今昔不问是非黑白,也不管侠义二字,这是武者和武者的对决。
等了十年,正是这一刻。
双掌甫交,苏旷向后一个踉跄,丁桀一把勾住他手腕。
“兵刃?”
“兵刃。”
丁桀折下一枝梅花:“我用剑。”
苏旷也折下一枝梅花:“我练刀。”
丁桀手与肩平,整个人安静不动,缓缓道:“苏旷,你看着。”
那枝梅花本来已经半开,在他的内力催吐之下竟然全部盛开了,一片丹红,天地芬芳,丁桀道:“你内息阳刚之极,强极则辱,苏旷,你看,力之所至,唯有阴阳调和,才能顺乎自然之道。”
苏旷摇摇头:“我不会开花。”
丁桀噎口气:“我……不是说开花,内息运转的至高境界,是天人合一,你明白么?”
苏旷继续摇头:“我就是不会开花,它该开的时候自然就开了,我费这个劲干什么?”
丁桀被他呕得:“你!我在指点你学武!”
苏旷笑笑:“我在教你做人。”
丁桀:“你!”
苏旷悠悠道:“什么是天人合一?什么叫自然之道?我不知道,百花开于春季,那秋菊冬梅是不是不合天道?有人喜欢早起晚睡,有人喜欢昼伏夜出,哪一个叫天道?它开花,不是为了上天,只是它想开花了。我内息偏阳刚,也不是我想要阳刚,它就练成这样了,我强求不来。学武是很开心的事情,不是为天,更不是为人,只是我觉得有趣。”
丁桀笑了:“原来更深谙自然之道的是你。”
苏旷大摇起头:“丁桀你想过没有,学武本身就是逆天的事情,飞禽走兽才最自然,但我们看不惯,我们偏要和他们比比力量比比速度,废了武功恨不得一死,这不是自找没趣?于我而言,武是人之道,侠也是人之道,天道高深莫测,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窥探得了的。”
丁桀垂下花枝:“你以为天道无情?”
“天道无情,何必生人?天道有情,怎忍看此众生?”苏旷微笑着看着丁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