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 作者:石头与水-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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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笑谈,而是跪在冰凉的地砖之上。
“太上皇去云贵养病,若是病愈,自然会回帝都的。”郑开浚苦口劝道,“外祖母,太上皇是主动自愿去的云贵,并不是皇上逼走了太上皇。您这样带头儿的要迎回太上皇,难道只有您对于太上皇有姑侄之情,您又将皇上与太上皇的父子之情置于何地呢?”
襄仪太长公主的声音冷淡冰凉如同窗外北风,“太上皇与皇上,并不是父子。”
“难道当初太上皇赐死二皇子是皇上逼迫的吗?”郑开浚道,“是太上皇自愿禅位于皇上,外祖母。太上皇若是要回来,也应该是皇上主动提及。外祖母挑这个头儿,就算太上皇回来能如何?让皇上将皇位再还给太上皇吗?”
“外祖母,太上皇与镇南王同样叫您一声姑姑,皇上是镇南王唯一的嫡子,如今永宁侯就掌握着九门兵马,说句诛心的话,太上皇回来能怎么样?”郑开浚伤感叹问。
“太上皇如今刚过四旬,正值壮年,为何不能继续执掌朝纲?”襄仪太长公主反问。
“若是太上皇愿意继续执掌朝纲,当初就不会退位。”
襄仪太长公主忽而问道,“开浚,若是没有我,没有你母亲,你现在能做侍读学士吗?”
“林总督没有做公主的母亲,没有做太长公主的外祖母,照样平步青云。”郑开浚叹道,“外祖母,人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如果外祖母说我是靠着您的庇护方有今日,这种话未免太过武断了。”
“开浚,你不能选择出身。我也是一样,我身为皇室公主,自然要为皇朝的延续来考虑。”襄仪太长公主淡淡道,“你回吧,话已经说了,事也做了。我只做我应该做的,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来承担。”
“外祖母,您保重。”话已至此,郑开浚已领教过外祖母的执拗,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后,便回了家。
尚未来得及换过衣衫,郑开浚就接到了来自宫中的口谕,明湛命他亲去云贵,迎太上皇回帝都。
接到这个口谕,大冬天的,郑开浚的心同被冷水浇透,寒风一次,结出冰来。 同时,奉此谕者,尚有善棋侯。
明湛的安排很奇怪,善棋侯虽然是侯爵出身,但是,明湛命郑开浚为钦差,善棋侯反倒成了副手儿。且,明湛有言在先,“开浚,你年纪轻,有什么事,你多用心。善棋侯的年纪,你也瞧见了,朕让善棋侯去,不过是想着父皇与善棋侯向来关系亲近。两个长辈,有共同话题。有些话,你不会劝,善棋侯的口才,朕是信的过的。不过,你也不要让善棋侯操心琐事,老人家,若是累着什么的,朕唯你是问,全赖你安排不妥之故。”
“是,臣遵旨。”郑开浚总觉得皇上似有未竟之意,他是个聪明人,遂试探的问道,“陛下,这要是去了,怎么与太上皇说呢?”
“难道这个还要朕一句话一句话儿的教你不成?自己想一想。”明湛道,“看你平日里拟旨时机伶的很,怎么现在倒笨了?”
沉一沉心,郑开浚正色道,“请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太上皇于云贵之地调理身体,陛下于太上皇圣体之关切,定远胜于臣等。故此,太上皇的身体状况,陛下定比臣等清楚。以陛下之贤孝,若是太上皇龙体痊愈,定早已派臣等迎太上皇回朝。倒不是臣说话泄气,此次去,怕是圣命难全。”
明湛唇角一翘道,“朕的命令是圣命,父皇的命令自然也是圣命。你去了,只管听父皇的吩咐就是了。其他事,回来再说吧。”
“是。”郑开浚沉声应下。
“何玉,去叫少凉进来。”明湛吩咐道。
一时,薛少凉领命进门。宝蓝色的侍卫服穿在薛少凉身上都显得格外的服帖俊秀,明湛多瞧两眼,对郑开浚道,“这是朕的御前侍卫,少凉办事,最妥帖不过了。这一路千里之遥,你是襄仪太长公主的宝贝外孙,出了差错,朕怕难以与太长公主交待。让少凉陪你去吧。”
郑开浚先领旨,忍不住辩了一句,“臣在朝廷当差,得陛下重用,自当为陛下效力,死而后已。”
“朕知道你的忠心,开浚。”明湛淡淡道,“朕对太长公主、对安悦公主、对安定侯、对你,朕已经尽力了。是人就有私心,朕的私心,就是用在了你们一家人的身上。别叫朕失望,好了,下去吧。”
郑开浚行礼退下,临到门口。心里忽然很是难过,或者帝王是为了收买人心才这样说,或许,帝王器重他,肯用他,亦是为了收买人心。可是,难道郑开浚是那些清高孤傲有道德洁癖的书呆子吗?不,他生于权贵政治之家。
他明白,能够被人收买,这本身就是对于一个人价值的肯定。
帝王为了收买人心,才重用他。但是,在重用过程中,难道帝王敷衍他了吗?难道他没有得到锻炼吗?难道帝王瞧不起他吗?
自始至终,帝王从未辜负过他们一家。
却是,他的外祖母让帝王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
当他听到明湛说“朕已经尽力了”的时候,郑开浚陡然觉得愧疚难当,忽而跪下,哽咽道,“是臣辜负了陛下。”
明湛一句话都没说。或许他这一生就要在这种辜负与被辜负中活着吧,不,再多的感情,再软的一颗心,也禁不起这样的消磨。
明湛望向郑开浚,夕阳西下,郑开浚的身姿在夕阳的余辉中留下一抹悲痛的剪影。
敬敏大长公主在与卫太后念叨着两个儿子将要成亲的事。
亲事都订好了,如今过了年,敬敏大长公主想着干脆把喜事办了。她与卫太后关系不错,时时来宫里走动,便顺嘴说了。
卫太后温声道,“叫我说,还是等等,皇帝派善棋侯去云贵迎太上皇回朝,一时半会儿的怕回不来呢。敬敏姐姐是娶媳妇,善棋侯同样是嫁孙女,老人家,不亲自瞧一眼,哪个能放心呢。”
敬敏大长公主笑道,“这个我倒是与善棋侯夫人商议了,夫人倒没说什么,一切以咱们这边儿为主呢。”
“姐姐也太实诚了,为了孙女嫁过来好伺候婆婆,善棋侯夫人也不好说别的呢。”卫太后逗趣一句。
敬敏大长公主笑道,“瞧您说的,好像我这个婆婆多不好伺候似的。”不过,卫太后都这样说了,敬敏大长公主点头道,“也是的,那就再等两个月,亲事么,越热闹越好。嗨,太上皇的事儿,叫我说,姑妈真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的,太上皇与王爷嫡亲的兄弟,在云贵养身子。若是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还要闹这样一出儿,唉。”敬敏大长公主又是一声长叹,她不好直接说襄仪太长公主不对,但是就她而言,她与卫太后的交情,绝对比她与凤景乾的交情要好。
再者,哪怕她女儿命短,那也是明湛的元配,正经的皇后,她就是卫太后的亲家兼表姐。
襄仪太长公主此议,在大长公主一代中,真没人肯附和她。哪怕或者福昌大长公主心里会想些什么,但是明面儿上,福昌大长公主也绝不敢跳出来与卫太后一系为敌。
安排好了郑开浚的事,原淮扬巡抚梁东初的官司,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审理下,也有了眉目。
梁东初是一口咬定林永裳丢失太祖宝剑,当然,他当初在家命人私造消息蛊惑民众也属实情。梁东初能在林永裳手里捡一条命出来,完全是因为山西梁家的原因,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再者,梁家还有为直隶总督的梁东博在,林永裳没有一下子将梁家与梁东博都弄死的本事。
而梁东初干的事儿,又不比徐家那样无下限,所以,林永裳并没有先斩后奏。
淮扬平安后,便上本将梁东初送至帝都受审。
梁家为了能把梁东初捞出来,竟然想与徐叁联手,准备给林永裳来个狠的。反正淮扬徐家也是毁在林永裳手里,徐相必然对其有深仇大恨哪。
哪怕与本家再冷淡,那也是本家呢。
但是,梁家没料到,徐叁当下拒绝,完全没理会他们梁家伸出的友谊之手。
许久之后,梁家才明白,徐叁与林永裳竟然早已狼狈为奸,后来林徐两家发生的事,梁家更是终身不忘,唾弃不已。
不过梁家人也挺有本事,有御史为梁东初辩白,“正是因为梁东初得知太祖宝剑失窃,近而疑林永裳有叛国之心。事实上,的确在福闽有海匪捧着太祖宝剑,号称是淮扬来使,进而劫掠数个乡镇小城。闽地损失极大。林永裳为淮扬总督,梁东初为巡抚,不得不用些手段方能暂时逼林永裳下台,近而保卫淮扬太平……”
宋珠玉打断同僚的话,高声道,“海大人,您在说什么笑话吗?如今保卫了淮扬太平的正是林永裳总督!当初蛊动人心,至使扬州城不稳的正是梁东初!如今海大人一口一个梁东初倒成了忧国忧民之人了!林总督若是叛国,便没有扬州城守卫战的成功!梁东初明明是因私害公,趁机夺权不成,身陷囹圄,是为天道报应!如今听海大人一说,梁东初反倒成了有功之臣了。真是天底下的大笑话!海大人,黑白也不是这样颠倒的!”
海正中中气十足道,“那海匪手里的太祖宝剑又怎么说,若他们不是捧了太祖宝剑,那数个小城就不会被海匪劫掠。是问宋大人,海匪手里的太祖宝剑是打哪儿来的?”
“海大人,您见了海匪手里的太祖宝剑什么模样了吗?事实上,皇上虽然将太祖宝剑赐给林总督暂用,但是,哪怕梁东初也未见过此剑。更何况那些乡镇小城的守军!他们根本没见过太祖宝剑,哪个知道是真是假!既不知真假,焉何大意开门,引狼入室!”宋珠玉道,“分明是那些守军将领不识真假,误中海匪之计!全国备战之时,有人捧着把剑说是太祖宝剑,没有圣旨,没有信物,守军如此轻易,被骗也不为怪!战事来临,别说太祖宝剑,就是捧来太祖牌位,手续不全,不能开就是不能开!”
海正中气的直哆嗦,指着宋珠玉的手指头儿颤颤发抖,啐道,“你敢侮辱太祖皇帝!”转而跟明湛告状,“陛下,请严惩此贼。”
“太祖皇帝若知道守军如此愚蠢,朝中有海大人这样颠倒是非真假之人,定会一个神雷劈死你!”宋珠玉诅咒了海正中大人犹不算,不肯罢休的继续骂海正中道,“你就对不起你这名儿,海正中海正中,你干脆改名儿叫贾正中算了。”
宋珠玉虽家里穷点儿,不过,此人心眼儿活动,御膳上都能打包儿,再加上年轻,身体好,劈里呱啦一通说,完全脸不红气不乱。
可怜海正中大人实则年纪大了,一把胡子,比王叡安的都长,给宋珠玉噎的不得了,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两眼翻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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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珠玉完全是履行御史的原则;有不平则鸣;他就事论事;话到激烈之处;海正中还骂他是贼呢。他也就顺嘴儿还了两句,谁也没料到;海正中怎么就一下子厥过去了呢。
厥过去之后,明湛命令传了御医。
御医两针下去;海正中大人倒是醒了,可谁晓得竟是眼歪嘴斜,话都说不清。
朝中人一望即知;这是中风了。
年纪太大,被宋珠玉刺激太过,竟然中风半瘫。
这完全在宋珠玉的意料之外,更加雪上添霜的是,海正中大人没熬几日,便撒手尘寰,一命呜呼。
顷时间,宋珠玉成了帝都红人儿。
连帝都的百姓都知道,有个御史骂人厉害,直接把人给骂死了。
这话自然有些夸大。做御史的人虽然是靠嘴皮子吃饭,但是,你也得悠着来吧。这把人骂死,也忒刻薄了吧。幸而先前宋珠玉就有些美名儿,如今,人们也只是道一声刻薄罢了。若是换了方慎行,就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呢。
就这么着,王叡安也示意宋珠玉,海大人出殡时,你过去吊唁一下。
宋珠玉应了,倒是方慎行私下对宋珠玉道,“你小心着些吧,甭去了叫人家打出来。我可是打听了,海大人五子三女十六孙,这要是一起上手儿……”上下瞅一眼宋珠玉的干巴瘦的身量,方慎行有些担心,“还不得把你打没了啊。”
宋珠玉慢吞吞道,“我也不是有意的,谁也不知道海大人这样不禁说呢。一条人命呢,我去吊唁也是应该的。人家要是打,我就挨着,人家要是骂,我就听着呗。”
方慎行叹口气,义气道,“什么时候去,你叫上我。”
“叫你也没用,你还不如我跑的快呢。”
方慎行气噎。欠捶的一张臭嘴,活该你被人打死。
倒是林永裳与梁东初的案子有了结论,明湛命林永裳带着太祖宝剑回帝都来,至于梁东初,稍后再议,反正是没啥好下场。毕竟,林永裳是保卫了淮扬的平安,用事实说话这本身就是一大功勋。
林永裳接到圣旨,便自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