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 作者:石头与水-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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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明湛问他,李平舟立时表现出一代首相的灵活机变,恭谨答道,“回陛下的话,陛下对于太上皇一片贤孝之心,天地可嘉。”
先定基调儿,表忠心,李平舟再道,“当初太上皇身子不适,进而需去云贵求医,方远离帝都。如今若是太上皇龙体大安,自然当奉请太上皇回帝都。可若是太上皇仍在疗养当中,一切当以太上皇的龙体为上,则不易打扰。此乃臣之浅见。”
其实凤景乾正是年富力强,哪怕李平舟当真看到过凤景乾口喷鲜血的情形,可是回头再想,是真是假?还有待论证呢?反正当初凤景乾走的时候瞧着也是龙精虎猛的。
自从明湛登基,李平舟的观念也有所改变。现在明湛问了,李平舟则心里琢磨着,这都是皇室之事,他一个外臣搀和个啥劲儿啊。
连素来有清直耿正之名的李平舟都选择了这样敷衍而又书面式的回答,其他人的答案可想而知。
朝臣的反应倒是安抚了明湛受伤的心灵。
总算他这一年的皇上不是白做的,到底也有几个忠贞的人。
不过,李平舟这样说,自然也有人另使手段出来。像善棋侯带头儿,联合宗室,联名上书请凤景乾回帝都,且自认是响应皇上号召,倒一时叫明湛说不出什么来。
弄的明廉私下对明湛抱怨,“这他娘的善棋侯什么来路啊,皇上。能不能叫他闭嘴,我不联名,他就天天上门儿,快烦死了。”
明湛道,“三哥,那你就署名好了。”
“那怎么成?”明廉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不会真想让皇伯父回来吧?明湛?你要这样可忒不地道了啊!早知这样,你叫我来帝都干什么啊?”
“我不签,反正随他们怎么想。若不是冲着你做皇帝,我还在云南呆的好好儿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要是真回云南,派人跟我支应一声,我随你一道儿回去。”明廉道。
面对明廉这样的大实在,明湛实在无语了,“知道了。我不会回去的。”
明廉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了。”
想到什么美事儿,明廉笑眯眯又很自豪的对明湛道,“跟你说个喜事儿,王妃怀孕了。”
“哟,这可是大喜事。”明湛问,“几个月了?”
“才俩月。”明廉笑道,“前两天才诊出的脉象。”
“恭喜恭喜。”明湛倒是很为明廉欢喜,明廉并不算啥聪明人,不过,明廉的心性一般人也比不了。他知道争不过明湛,就一条心的跟着明湛走。安心跟在后面捡落儿,结果人家一捡,捡个郡王。
明廉得了准信儿,辞了明湛,又去卫太后那里转了一圈儿。隔日,明湛、卫太后、太皇太后宫里均赐了东西下去。
善棋侯又去游说明廉,明廉半点儿面子没给老头,上朝时怒吼吼的参了善棋侯一本道,“太上皇是去了云贵调理身体,又不是怎么着了?联名什么?各人若是想太上皇了,只管去云贵给太上皇请安。帝都是太上皇的家,太上皇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侯爷屡番上门叫本王署名,按理,你爵位不比本王,不过,本王敬你年长,方给你三分薄面。”
“你还没完没了了。你这样联名,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太上皇身子养好不知道回来,还要我们诸人联名上本,逼求太上皇回来?”明廉一甩袖子,“实在无稽的很。还是你在帝都受了委屈,急待太上皇回来给你主持公道?”
善棋侯一把年纪,自以为能让明湛一系哑巴吃黄莲,结果不料明廉突然翻脸,让他在朝上丢此大丑。善棋侯哆嗦着道,“郡王这是何意?冤煞老臣了。”
又对明湛道,“老臣只是想着,太上皇回来,要显得举国同庆的才热闹呢。故此想了个联名上书的主意,为皇上分忧。谁知廉郡王误会了老臣的意思,既这么说,不联名就罢了,不联名就罢了。”说着满是叹息哀愁,倒叫人生出心酸之感。明廉是明湛同父异母的兄弟,若非明湛登基为帝,他哪个有做郡王的福气。明廉自然是站在明湛这边儿的,故此,明廉的动作很容易被人看成明湛的指使示意。
一时间,明湛好像忽然之间露出狰狞贪婪的面孔来:他拒绝让太上皇再回帝都!
善棋侯一句话扭转了局势,其实连明湛都被他不着痕迹的拉下水来。明廉政治斗争哪里敌得过善棋侯这样的老狐狸,目瞪口呆道,“你咋转成这个啦?”一转眼儿,他与皇上都有了不是。天哪,明廉真长了见识。
明湛不动声色,问道,“善棋侯,你奏章上有多少宗室联名了?呈上来给朕瞧瞧。”
“已有二十三人。”
“嗯,也够了。”明湛自何玉手里接过,扫一眼道,“你们的心哪,父皇都知道。善棋侯,你没有与三王兄相处过,不知道他的脾气。三王兄对于父皇的心,与孝敬父王的心是一样的。”
“似三王兄每月给父王去信请安,连带着各样供奉,皆是一备两份,父王一份,父皇一份。”明湛随口发挥,编的跟真的一样,“连父皇给朕的信里,对三王兄的孝心都赞誉有加。三王兄对于父皇的孝是放到日常行为中的。他不想联名,是他的脾性所在。就像善棋侯你啊,对朕对太上皇的孝心,朕与太上皇也知道。”
明湛似笑非笑的瞧了底下臣子一眼,“就拿父皇这事儿来说吧,举朝里,也只有你善棋侯最是眼明心快,为朕分忧呢。”
“这一点儿,即便李相也不如你啊。”
善棋侯一脸的感激涕零,“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份。陛下过誉了,臣不敢当此赞美。臣也想为太上皇一尽孝心,只是担心于礼不合。”
“有什么不合的呢,把东西交给内务府,让内务府统一安排就是了。”明湛说了等于没说,若是善棋侯愿意把东西给内务府,走内务府的路子巴结太上皇,那能巴结的到吗?善棋侯心里大骂明湛奸诈,嘴上还得谢恩。
明湛谦逊道,“不必这么客气,朕待宗室啊,如同对待朕的骨肉腹心。你们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朕说。有什么想干的事儿,也只管与朕说。”
“能为你们办的,朕皆会为你们办。”明湛微微一笑,“朕这个人,慢慢儿你们就知道了,最好相处不过的。”
善棋侯不得不违心拍马道,“是,陛下之英明慈悲,老臣纵使活了这么些年,也觉得着实罕见呢。”
“这话假。”明湛道,“善棋侯一把年纪,远的不说,仁宗皇帝必是见过的。朕听说,仁宗皇帝是再和善不过的了。”
善棋侯不解明湛提及仁宗皇帝之意,不过,他仍顺势答道,“是啊,仁宗皇帝温和极了,且求贤若渴,是难得的明君。”
明湛再一笑,问过朝中并无他事,便命退朝。
卫太后格外关心此事。
在卫太后的立场,她不希望儿子的皇位出现任何变数。
甭管先前凤景乾对明湛有多好,看起来有多可靠。在明湛登基尚浅的岁月,卫太后绝不希望看到凤景乾回朝的。
“善棋侯的手实在伸得太长了。”卫太后问明湛,“你想怎么应对?”
“不怎么应对,看父皇那边吧。”明湛道,“若是父皇真有回来的心思,拦是拦不住的。若是没有,父皇也应该拿出诚意来。”
“明湛,你要做好两手准备。”卫太后提醒并暗示道。
明湛沉默半晌,“我不想那样做,母亲。”
卫太后并没有多劝,叹道,“你拿主意吧。我说这一句,也尽到了身为母亲的责任。”
“母亲,你别担心。”
卫太后笑笑,拍着明湛的手道,“若是在儿子身边都不放心,这天下,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明湛此方笑了。
淑媛长公主去游说淑贤长公主,原本淑贤长公主答应的好好儿的,可没想到第二日就变了卦。
淑贤长公主一脸的对不住,柔声道,“大姐姐,驸马说了,咱们女儿家,安享富贵就是了。联名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也不太懂那个,到是我收拾了些东西,驸马交给皇上,什么内务府去云贵,给父皇捎去,做女儿的心也就到了。”
“二妹,你就没有半点儿主见不成?什么都听驸马的。”
“三从四德,纵使咱们是天家贵女,也该以夫家为主呢,大姐姐。”淑贤长公主自从有了身孕,与展少希俩人更是蜜里调油儿的好着。展少希的话,她自然要听的。再者,她生来就没有淑媛长公主能干,脾性也好,并不因淑媛长公主这样无礼的话就生气什么的。
淑媛长公主在淑贤长公主这里碰了壁,至于淑玉长公主更不必提了,温长枫早与老婆说了,啥联名的事儿咱可不干,这不找死么。
当初四位皇子当朝都没做龙椅的命,反是轮到皇上登基。如今搞什么搞啊,太上皇若是想留在帝都,根本不会走好不好?
159、更新 。。。
襄仪太长公主为诸公主中最年高德韶之人;明湛登基之后;对宗室加恩;襄仪太长公主自然是头一份儿。如今;襄仪太长公主府第较平常的亲王府犹要多出三分轩峻壮丽。
襄仪太长公主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安悦公主。安悦公主也唯有一个儿子,郑开浚。从某种意义上说;郑开浚就是襄仪太长公主的后人。
郑开浚并非等闲的纨绔子弟,襄仪太长公主对这唯一的外孙颇多宠爱,以至于;郑开浚在外婆面前当真有几分面子。
但此时,在襄仪太长主坐在烧的暖烘烘的炕头儿上,腿上搭着一条上好的狼皮毯子,进行着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
明湛收买人向来是全方位的进行,他虽然在登基前就与襄仪太长公主有些不愉之事发生,但是,鉴于襄仪太长公主的辈份与年纪。明湛并不希望与襄仪太长公主翻脸,反正如今是他做皇帝,最多只当襄仪太长公主不存在就是。
明湛的脾气,虽然不能与他的仁宗爷爷相比,不过在皇帝当中算是不错的了。
他虽然不理会襄仪太长公主,但是,对于郑开浚绝对称得上是重用。郑开浚现在在明湛身边儿,虽然职位不高,不过是五品侍读学士。可他这个学士,即便朝中李平舟徐叁等人也不敢小瞧于他。
能在帝王身边儿熬着资历,将来前程,可想而知。
郑开浚是年轻人,他对于明湛的魄力,心仪敬服。反之,他虽是凤景乾执政年间的探花儿,但是,在郑开浚看来,明湛当政与太上皇当政时相比,整个朝廷都在散发着一种太上皇时所不具备的生命力。
虽然如今仍然是李相等老家伙们当朝,可是,只要有心人就能知道,皇上更偏爱年轻人,自林永裳的破格提拔就能看出一二。
郑开浚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有林永裳的本事与运气,不过,他还年轻啊,他如今不过二十七岁,这个年纪能到御前,待到外放,定不会止于一个五品侍读之职。
而且,明湛对他,说句引为心腹并不为过。每日内阁,除了六部相爷,就是他这个皇帝陛下的秘书长可以旁听,对于像郑开浚这样仕途上的有心人,这是多么难得多么富贵的经验。
明湛难道是傻的吗?
郑开浚亲眼目睹过太多次帝王之英明远见,哪怕当初鞑靼人围城,若非明湛的强势,运作得当,帝都损失绝对不止于此。
任何一场侵略,对于在位的帝王来说,于威信上都有着致命的打击,何况明湛登基未久。非常奇怪的是,只要与明湛并肩战斗过的朝臣,对于明湛,在这场战争之后,却自心底中滋生出一种由衷的仰慕来。
甚至在九门禁军中,在全帝都城的百姓中,明湛已经在渐渐的建立了自己的威望。这种威望的形成,正是来自于鞑靼人的侵略。
郑开浚一直追随在明湛身边,那段时间,他为明湛拟出了全部的圣旨。他亲眼看着明湛杀伐决断,带领着百官与军队,赢得了帝都保卫战的胜利。
郑开浚今年只有二十七岁,他已经考取了探花儿,翰林院三年后,如今依旧是翰林编属。
在郑开浚这个年纪,绝对是难得了。
除了过人的资质,更有其本身的努力所在。
他非常明白,皇上这样将他提拔上来,委以重用。其用意不仅仅是因为他有才学,在朝中愈久,你就会发现,有才能的人实在太多了。能在早朝上排班而站的,除了有个好爹好娘的,其他人,哪个没有才学?哪个人的才学就一定比别人好呢?
除非你是李杜那样的天才人物儿。
可,实际上,你就算是天才。
用不用你,依旧是帝王的一句话。
郑开浚不明白,皇上已将他如此重用,引为腹心,而他的外祖母,为什么要去找皇上的麻烦。
襄仪太长公主的面色非常难看,两只衰老中犹带着三分锐利的眼睛紧紧盯住郑开浚。而郑开浚并没有如往常坐在炕头儿与襄仪太长公主笑谈,而是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