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重-国色芳华 完结-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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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哑的声音穿过栅栏,飘散到外面空旷的甬道里,弱弱地消失,然后一点声音都不剩。他并没有喊多长时间,就再也没有精神喊,软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半睁着睁与不睁都一样的眼睛,虚弱地喘气。他要死在这里了,他绝望地想,他虚弱地再次昏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惊喜地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一只冰冷的碗,里面有半碗熬糊了的菜粥。这样的粗食,他从前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但此刻的他觉得这个比黄金宝石更加珍贵难得。他颤抖着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从所未有的香甜,只可惜越吃越饿,牙缝都不够塞,他伸长舌头,将碗洗得干干净净。
生活逐渐规律起来,隔上一段时辰就有一碗菜粥并两个又冷又硬的粗粮窝头,还有半罐子凉水。何六郎先前还根据饭菜的供应次数来记日子的长久,到了后面,他长期饥饿着,为了保持体力就常常睡觉,便也就没了那个兴致。只是想起从前的好日子来的时候,他便开始咒骂。
骂开赌场的人没本事,坑了他,骂内卫不是人,这样不公平地对待他,也骂家里人没良心,他失踪那么久,都没人管他的死活,也骂他的赌友们没良心,都是些见利忘义的恶毒小人。他咒骂的声音非常小——食物不多,就是骂人也得保存体力的。
骂完之后,他又开始低声抽泣,要是何志忠在就好了,家里断然没人敢这么对待他的。他恨孙氏没出息,又恨杨姨娘不顶事,接着又恨岑夫人狠毒……把所有的人都抱怨一回之后,他才算是舒服了一点,浑浑噩噩地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忽听得门响,他赶紧睁开眼,但见两个狱卒高举着火把,立在门口道:“带你去行刑。”
何六郎惊慌失措:“我罪不至死”
两个狱卒闻言乐了,挤眉弄眼了好一歇,方道:“行杖刑。你小子好运气,本来要打一百杖,一次就可将你打得屁股开花,但你家里人使了钱,每日就打你五杖。你且慢慢熬吧。”
何六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也就是说,他得熬上二十日才能熬完这一百杖。
国色芳华 第168章 拨
一连阴冷了好几日后太阳终于出来露了脸。傍晚时分,庭院里没有半丝风,只有余晖洒落窗棂,落下一片金黄,一派的静谧。
刘畅面无表情地端着一杯热茶汤,静听清华郡主的长兄,魏王世子抱怨并质问他:“子舒,是你说的,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才听你的话入的股。如今怎会惹上了内卫?折本了不说,关键是内卫查到我头上来怎么办?要是再牵扯上我父王,那又怎么办?“
既然想赚钱,就要担得风险,扔几个钱给他便撒手不管,见到一点风吹草动就鬼吼鬼叫,哪有这个道理?刘畅皱着眉头,按捺住性子道:“你放心,你我从未亲自出面,也没几个人认得是我们的。内卫要是想找麻烦早就上门了,这都过去好些天了,也没见人上门来,更不曾听见任何风声,可见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魏王世子冷笑一声:“你是没有经过事,哪里懂得内卫的脾气?这会儿看着倒是风平浪静的,但只怕是什么时候一不小心惹着了,立马就甩出来砸到脸上了。”因见刘畅垂着眼坐着不动,便急道;“你别光坐着,得赶紧地拿出个章程来才行。”
刘畅将手里的茶盏一丢:“你要我拿出什么章程来?我自己不也牵扯在里面么?我是使了几拨人去打听,可都没问出什么来。要不,你去问问?你好歹是亲王世子,宗室子弟,人情面比我更熟更宽更广,你一出马保证是马到成功。“他顿了顿,带了些试探道,“说到怎会牵扯上内卫,我也不明白,我这里思来想去,是没有做过任何与内卫有冲突,有瓜葛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你们那边……”
魏王世子的脸色果然微微变了变,道:“这是什么时候?我们可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要我说,定然是来赌的人中出了岔子,谁想借机报复。要我去打听办这事儿不是不可以,但我手头最近有点紧。你先垫点出来给我周转周转?“
果然魏王府也不干净刘畅沉吟片刻,道:“你要多少?“
魏王世子盘算半晌,道:“那边的胃口大得很,怎么也得要五万缗,你先垫给我用着。等到分红时我再折算给你,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刘畅沉默不语。他根本不信魏王世子的话,就连此番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要叫他平白给魏王世子这么钱,他自然不肯。
魏王世子见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也有些没底,仍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你算算账,那许多的账簿条子落到他们手里,那是多少麻烦?若是能拿得回来,一一去讨要回来,远远不止这个数。我真是手里不方便,不然我拿也是一样。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难道你还怕我赖账么?说过会折算给你就一定会折给你。”
刘畅淡淡地道:“我也赔了许多进去,比你的还要多,这几日还有许多人来问那印子钱的事儿,我还得把它们一一摆平,绝对拿不出这么多来。你若是实在要急着用,我勉强可以从其他地方挪出点给你,不过只有五千缗,你要不要?”
魏王世子立时坐直了身子,气极反笑:“我要五万缗,你给我五千缗……五千缗够做什么?还不够请他们吃喝玩乐上几顿的,办得成什么事儿?子舒你也太精明得过分了些。”
“要说我精明得过分了,我前些日子分给你的红利可也不少,尽管你从来不曾管过半点,我可没少你一文。”刘畅坐着一动不动:“现下我就只有这点,还是把其他铺子里进货的本钱都挪出来了。你把我杀了也没法子,不信你去翻账簿。不然,你去和清华商量商量如何?她手头的钱不少。光是聘财我就给了她不少呢。”
魏王世子果然有些动心。却犹豫道:“可那是她的嫁妆。”
刘畅哈哈一笑:“嫁妆又怎么了?她就是一文钱没有的嫁过来,我也没什么意见。这可是大事儿,再说只是周转一下而已,她定然是肯的。将来分红利时,我再折给她,不也是一样的?”
魏王世子想了想,便说了几句好话,起身告辞,径自往清华郡主府上去了。
送走魏王世子,刘畅疲累地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对着残阳慢慢转动水精杯里的葡萄酒,葡萄酒在水晶杯里折射出美妙的光芒,他却觉得晃眼睛,看得人累,他索性一饮而尽。一杯又一杯,直到酒力上头,觉得有些昏沉了,他方将杯子往玉儿手里一塞,往后一仰,倒头便睡。
随着婚期的临近,他夜里非常难以入睡,睡眠太浅,被惊醒后就轻易入不得眠,白日里却又总是觉得疲倦困怠,脾气越发的暴躁。加上最近不明不白亏的这一大笔,不但将他设的局给一举击破了,还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烦恼。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何家发现了端倪,通过蒋长扬出的手,可一问才知道蒋长扬这些日子一直不在京中,牡丹与蒋长扬也没什么联系,可见蒋长扬与此事并无多大关联。
而被弄进去的包括何六郎在内的几个人,到现在为止,谁都没出来,而且谁家都有可能,短时间内也无法弄清楚到底是谁搞的鬼,更是让他成日里兜着一肚子的火气,看谁都不顺眼,不过三两天里,府里的姬妾就被他责罚了大半,一个个见了他都犹如老鼠见到了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见他似有困意上头,玉儿甚至不敢给他脱靴子,更不要说给他脱衣服,只敢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锦被,然后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地坐着静静守候。过得约有小半个时辰,忽听得外头轻轻一声响,女儿姣娘小小的脸蛋从帘子下头伸进来,带着些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与小心,胆怯地看了刘畅一样,转而渴望地看着自己,眼里含了泪,伸出两只小手来,却不敢开口喊人。
刘畅从来不喜欢孩子,琪儿与姣娘从小到大就没被他抱过几回。见着了也是淡淡地哼一声,更不要说抱着玩乐逗笑,弄得这两个孩子见着他都是躲躲闪闪,埋着头话也不敢多说。玉儿看着姣娘的可怜样儿,心里一揪,瞅了刘畅一眼,小心起身去抱姣娘。
玉儿的手刚摸到姣娘,姣娘一时忍不住,低低抽泣了一声:“想姨娘了。“
玉儿一时心酸不已,忙给女儿擦泪,忽听得身后的刘畅猛地翻了个身。母女俩同时被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地回头看过去。但见刘畅紧紧皱着眉头,大大睁着眼,生气地看着母女俩,沉声道:“做什么哭哭啼啼的。”
玉儿忙道:“姣娘大约是不舒服。”话音未落,姣娘却已经被吓得哭了。玉儿赶紧将她搂入怀中,轻抚头顶,无声安慰。
刘畅烦不胜烦,正想发脾气,对上母女俩如出一辙的惊慌失措,含满眼泪的眼睛。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喟然叹了口气,摆手道:“出去“
忽听有人道:“公子,郡主来了。“
话音还未落,清华郡主就已经立在了门口,高高抬起下巴道:“刘子舒,你是什么意思?“
玉儿赶紧领着姣娘对清华郡主行礼问候,清华郡主扫了她母女一眼,只觉得说不出的扎眼睛,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姣娘的头顶:“姣娘乖。”
刘畅按捺下不耐,淡淡地道:“又怎么了?你们兄妹还要不要人安生?挨个儿来找我算账是不是?”
清华郡主从姣娘头上收回手,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先叫玉儿:“给我端杯热茶汤来,要蒙顶石花,别的我不喝。”吩咐完毕,方才回头望着刘畅道:“你为何让我哥去问我借钱?”
刘畅讶异地一挑眉:“他问我借钱,可我没钱啊,他可是你哥哥,我怎么都得替他想这个办法不是?”
清华郡主噎了噎,生气地道:“他自己要借钱,从哪里不是借?干嘛提醒他去问我借?我会生钱么?那么多的钱,借给他我用什么?叫我倾家荡产啊?”说什么将来从刘畅这里分,难道就不是他们自己的钱了?她还只是稍微推脱了两句,就被说得还不如刘畅一个外人对王府尽心。
刘畅不动声色地道:“我又不知晓你家两兄妹的事儿,你要不肯,不答应就是了。我也觉得奇怪呢,如果是前些日子那件事儿,根本也用不了这么多,也用不着这么急。可他急得很,不听我劝,骂了我好一歇,不依不饶的,我也是没法子才想起推给你。怎么,你给他了?”
“给他?笑话。他从前为着我与闵王府稍微近了一点儿,我还在病中就找上门去那样骂我对我不理不睬的,这会儿见闵王又风光了,便又巴巴儿地吹捧。分什么红?来来去去不都是我们的钱?我才不给他钱在我手里,要讨好谁我自己不会去?再说了,还不知我父王是个什么主意呢。省得过后又骂我。“清华郡主哼了一声:“你出的好主意。害得他又恨上了我。“
“不给就不给。你也别担心,亲兄妹哪里会有隔夜的仇?过后自然就好了。“刘畅闭着眼不再言语。他早就猜到清华郡主记仇得很,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世子这么多钱,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是他没想到,魏王世子竟然又被闵王拉了过去。也不知魏王是个什么主意,不过不要紧,不管魏王府最后是个什么下场,清华也休想站在他头上一辈子。
清华又默坐了半晌,道:”天要黑了,我去正房看看你母亲,你一起去么?“
刘畅并没有任何声息。
清华郡主恨恨地起身,往正房去了。
到得正房,戚夫人萎靡不正地靠在美人榻上,含笑看着琪儿活泼地玩耍,时不时地嘱咐一句小心。碧梧含笑蹲在一旁,一边替戚夫人捶腿,一边爱怜地看着琪儿,看上去正是其乐融融。
清华郡主进了门,笑眯眯地望着戚夫人道了好,戚夫人淡淡地点点头,并不招呼她坐。她也不需要戚夫人招呼,径自寻个最好的位子坐了,又指挥碧梧替她弄茶汤。碧梧不情不愿地停下手,起身出去净手煎茶。
戚夫人见她旁若无人的样子就来气,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天气冷,你们也快要成亲了,你腿脚不利索,来回的跑太累,就少跑两趟吧。“
清华郡主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了脸上。猛然间觉得全身都疼起来,特别是旧伤处疼得厉害无比,钻心的疼,彻骨地疼。她阴沉地看着戚夫人,戚夫人视若无睹,亲自喂了琪儿一瓣核桃,搂着琪儿响亮地亲了一大口:”我的乖孙子诶怎么这样招人疼啊?“
琪儿撅着嘴亲了一下戚夫人的脸,笑道:“好祖母。“
戚夫人搂着琪儿笑:“哎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