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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黑暗的另一半-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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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德只盯着他。“对,”他说,“最近,我每天晚上都觉得不安。”
    “现在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先生?”
    “不用,”泰德说,“我想不用。我只是对听到的感到好奇。晚安,先生们。”
    “晚安。”圆脸警察说。
    斯蒂文斯只是点点头。他的眼睛明亮而没有表情。
    那家伙认为我有罪,泰德想,向回走去。有什么罪?他不知道,可能也不关心,但他的
脸表明他相信所有的人都有罪。谁知道呢?也许他是对的。
    他关上门并加了锁,走回客厅,又向外望去。圆脸警察已回到车中,但斯蒂文斯仍站在
驾驶座门边,有那么一瞬,泰德觉得好像斯蒂文斯在盯着他的眼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由于窗帘拉着,斯蒂文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如果他能看到什么的话。
    但是,那种感觉仍留在脑中。
    泰德在薄窗帘上又拉上厚窗帘,然后走向放酒的小橱。他打开橱门,拿出一瓶最喜爱的
烈酒,看了很长时间,又把它放回原处。他非常想喝酒,但在这个时候开始喝酒,那可太不
合时宜了。
    他走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小心翼翼的不去弯他的左手,伤口热辣辣的。
    “斯达克开始时迷迷糊糊的,”他边啜牛奶边望。“这种状态持续时间不长——他这么
快就清醒过来,这真吓人——但他开始时是迷迷糊糊的。我想他睡着了。他可能做梦梦见米
丽艾姆,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偷听到的太连贯了,不可能是梦,我认为是回忆,是乔治.斯
达克的下意识资料室,在那里,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整整齐齐地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我猜
想如果他偷听我的下意识——就我所知,他可能已经这么做了——他会发现同样的东西。”
    他啜着牛奶,看着食品室的门。
    “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偷听他醒着的思想。。。。。。他清醒时的思想。”
    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但他也认为这会使他再次受到伤害。下次可能不是铅笔扎进
手里,下次可能是裁纸刀扎进脖子里了。
    “他不能,他需要我。
    对,但他疯了,疯了的人常常不知道什么对他们最有利。”
    他看着食品室的门,考虑着他怎么走进去。。。。。。然后又从那儿走到外面,房子的另一
边。
    “我能让他做些事吗?就像他让我做某些事一样?”
    他无法回答,至少现在无法回答,一次失败的实验会杀了他。
    泰德喝完牛奶,洗净杯子,把它放回原处。然后他走进食品室。在这里,右边架子上放
着罐头食品,左边架子上是纸包装食品,一个上下两扇可分别开关的门通向后院的草坪。他
打开锁,推开上下两扇门,看到野餐桌和烧烤架摆在那里,像沉默的哨兵一样。他走到外面
的柏油小路,这条小路绕着房子的这一侧,最后和前面的大道相通。
    小路在月光下像黑色玻璃一样闪闪发光,他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白色污点在上面。
    那肯定是麻雀屎,他想。
    泰德沿着小路慢慢走,一直走到他书房窗户的下面。一辆卡车从地平线开上来。急驶下
十五号公路,有那么一瞬,车灯照亮了草坪和柏油小路。在这一亮之间,泰德看到两个麻雀
的尸体躺在小路上——分成三叉的脚爪从一堆羽毛中伸出来。然后汽车开走了。在月光中,
死鸟的尸体又变成了不规则的一片阴影——如此而已。
    它们是真的,他又想。麻雀是真的。那种莫明的恐惧又回来了,不知怎么使他觉得很肮
脏。他试着握紧拳头,他的左手伤口疼得他差点儿叫起来,止痛片的效力已经过去了。
    “它们在这儿,它们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知道。
    “是我把它们招来的,还是我从空气中创造出来它们的?”
    他不知道。但他确信一件事:今天晚上来的麻雀,他恍惚状态之前来的麻雀,只是所有
可能来的麻雀中的很少一部分,极微小的一部分。
    再也别这样了,他想,请再也别这样了。
    但他怀疑这与他的愿望无关,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他引发了他身上惊人的超常能力,
但却无法控制它。在这件事上,控制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他相信在这事结束之前,它们会回来的。
    泰德打了个冷战,像小偷一样溜进自己的食品室,锁上门,然后带着剧痛的手上床。在
他上床之前,他又用厨房自来水吞下一片止痛药。
    他在丽兹身边躺下时她没有醒来。过了一会儿,他逃入梦乡,断断续续睡了三小时,其
间恶梦不断。



 第十九章 溃烂 




    醒不像醒。
    认真说起来,他认为他从没真正醒来或睡着过,至少不像正常人那样醒来或睡着过。从
某种意义上讲,他似乎总是睡着,只不过从一个梦转到另一个梦罢了。他的生活就像套在一
起的盒子,一个套一个,永无尽头,或者像窥看一条挂满镜子的长廊。
    这是个恶梦。
    他慢慢醒过来,知道自己根本没睡着。不知怎么搞的,泰德.波蒙特抓住了他一会儿,
短时间控制了他的意志。在泰德控制他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泄露了什么秘密吗?他觉得
他泄露了。。。。。。但他也确信泰德不知道那些话的意思,或分辨不出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
    他醒来时还很疼。
    他在B街边的东村租了一套两间屋的公寓。他睁开眼时,正坐在一张倾斜的餐桌旁,面
前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一条血水流过桌子上褪色的油布,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他右
手手背上插着一只圆珠笔。
    现在梦又回来了。
    那是他把泰德从心中赶走的方法,那胆小的臭大粪在他们间建立起了联系,那是打破联
系的惟一方法。泰德是胆小的?对。但他还是狡诈的,忘记这一点就槽糕了,非常非常槽糕
了。
    斯达克模模糊糊记得梦见泰德和他一起在床上——他们底声细语地在一起谈话,开始似
乎非常愉快和舒服——就像熄灯后你和你兄弟聊天一样。
    只是他们不仅是在聊天,对吗?
    他们在交换秘密——或者更准确地说,泰德在问他问题,斯达克在回答。回答问题很愉
快,回答问题很舒服,但它也是令人不安的。开始他的不安主要集中在鸟上——为什么泰德
不断问他鸟呢?没有鸟啊,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但现在根本没有。它只是一种精
神游戏,只是一种让他精神错乱的努力。然后一点一点地,他的不安感与他的生存本能紧密
交织在一起——它变得越来越强烈和清晰,他挣扎着要醒过来,他觉得他被按到水下面,快
要淹死了。。。。。。。
    于是,他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走进厨房,打开笔记本,拿起圆珠笔。泰德对此一无所
知,为什么他会知道呢?他不是也在五百里之外写着吗?当然,笔不对劲——甚至他拿着也
觉得不对劲——但至少目前够用了。
    “溃烂,”他看着自己写。这时,他已经非常接近分开谁与醒的那块魔镜了,他挣扎着
要控制圆珠笔,决定什么该写和什么不该写,但这非常难,天哪,天哪,这他妈的真难。
    他到纽约后在一家文具店买了圆珠笔和半打笔记本,那时他还没有租这破烂公寓。商店
有贝洛尔牌铅笔,他也很想买,但最终没买。因为,不管是谁的心灵在驱动这些铅笔,总是
泰德的手在握着它们,而且他想知道他是否能打破与泰德的联系,所以他没买铅笔而买了圆
珠笔。
    如果他能写,如果他自己能写,那就太好了,他根本就不需要缅因州那狗东西。但是圆
珠笔对他没用,不管他怎么努力,不管他怎么集中精神,他惟一能写的就是他的名字。他一
次一次地写它:乔治.斯达克,乔治.斯达克,乔治.斯达克。一直写道纸的底部,字儿都
认不出来了,变成了一个学前儿童的胡乱涂抹。
    昨天,他去了纽约公共图书馆的一个分馆,在写作室租了一个电动打字机用了一个小
时。那一个小时漫长的像一千年。他坐在一个三面封闭的座位中,手指颤抖着敲击键盘,打
出他的名字,这次是大写,乔治.斯达克,乔治.斯达克,乔治.斯达克。
    别写这些!他对自己喊道。打别的,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写这些!
    于是他再次努力,汗流满面地俯在键盘上,打道:敏捷的棕色狐狸跳过懒惰的狗。
    当他抬头看纸的时候,他发现他所写的是:乔治乔治斯达克乔治斯达克斯达克。
    他有一种冲动,想把打字机扯下来,像原始人挥舞长矛一样物着它,把它砸得粉碎:如
果他不能创造,那就让他毁灭!
    但是,他控制住自己,走出图书馆,一只强壮的手把无用的纸捏成一团,扔到路边的废
纸箱中。现在,圆珠笔插在他的手中,他记起了那种狂怒,那是他发现没有泰德他只会写自
己的名字时感到的。
    还有恐惧。
    惊慌。
    但他仍然拥有泰德,不是吗?泰德可能不这么想,但是也许。。。。。。也许泰德会大吃一
惊。
    “失去。”他写道。天哪,他不能再告诉泰德什么了——他所写的已经够糟的了。他努
力控制住他不听话的手。“醒过来。”
    “必要的凝聚力,”他写道,好象要详细论述先前的思想,突然,斯达克看到自己用笔
刺泰德。他想:“我也能这么做,我认为你做不到,泰德,因为到这一步时,你非常软弱。
不是吗?因为说到刺人,那是我的特长,你这狗杂种,我认为你现在该知道了。”
    虽然这很像梦中之梦,虽然他害怕失去控制,但他原始的自信回来了,他能够刺穿睡眠
之盾。在泰德能淹死他之前的那一瞬,他控制了圆珠笔。。。。。。终于能用它写了。
    有那么一瞬——只是一瞬——他感到两只手在抢圆珠笔。这种感觉太清晰,太真实,它
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真的。
    “没有鸟。”他写道——这是他写的第一个真正的句子。写作非常难,只有一个具有超
常毅力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努力。但是,一旦字写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增强了。另一
只手握得松了,斯达克立即毫不犹豫地握紧笔。
    “淹你一会儿,”他想,“看你怎么样。”
    他迅速而得意地写道:“他妈的没有鸟啊狗杂种离开我的脑袋!”
    然后,他想都没想就举手扎下去,钢尖刺进他的右手。。。。。。他可以感到几百里外的地
面,泰德举起一只贝洛尔牌铅笔扎进自己的左手。
    就在那时,他们俩都醒过来。


    疼痛是剧烈的,但它也是让人觉得解脱的。斯达克大叫一声,急忙把汗津津的脑袋贴近
手臂捂住声音,但这声音既有痛苦也有快乐。
    他可以感觉到泰德在他缅因州的书房中努力抑制自己别喊出来。泰德创造的他们之间的
心灵感应还没有断掉,就像一个匆忙打成的结被猛地一拉。斯达克几乎可以看到那狗杂种趁
他睡觉时把一个探针似的东西放入他的脑袋中窥探。
    斯达克在他的大脑中伸出手去,抓住泰德正在消失的精神探针的尾巴。斯达克觉得它像
一个又肥又白的蛆虫,塞满了垃圾和废物。
    他考虑让泰德从瓷瓶中抓起一只铅笔,再刺他自己——这次刺向眼睛,或许他可以让他
把笔尖刺进耳朵,刺穿耳膜,挖出脑袋里面的软肉,他几乎可以听到泰德的尖叫,这次泰德
肯定无法抑制住叫声了。
    这时他停了下来,他不想要泰德死去。
    至少现在不想。
    在泰德教会他独立生活之前,不想要他死。
    斯达克慢慢松开拳头,他这么做的时候,觉得精神拳头也松开了,在这精神拳头中他握
着泰德的本质。他觉得泰德这个又白又胖的蛆虫呻吟着溜走了。
    “只是暂时的。”他低声说,转而做其它该做的事了。他左手握住插在右手的圆珠笔,
很利落地拔出来,然后把它扔进废纸篓中。


    水槽边的不锈钢架上放着一瓶烈酒。斯达克拿起它走进浴室,走路时右手在身边摆动,
血滴滴答答溅在扭曲褪色的油毡布上。他手上的洞在指根上方半寸,靠近中指处,洞非常
圆,边缘染着黑墨水,中间流着血,看上去像枪伤。他试着弯弯手,手指动了。。。。。。但随之
而来的痛楚令人难以忍受,他不敢再试了。
    他拉了从药橱镜子上垂下的开关线,光秃秃的六十瓦灯泡亮了。他用右臂夹住酒瓶,左
手拧开瓶盖,然后张开受伤的手,放到盆上方。泰德在缅因也在干同样的事吗?他表示怀
疑,他怀疑泰德是否有勇气这么干,他现在可能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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