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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暗的另一半-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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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哈卡维还是布克都不了解全部情况,因为泰德严禁他们提起那个自负的王八蛋费里德里克。
克劳森。出版协会和出版行业周刊的影响有限,所以这个秘密被认为值得在更大范围内传
播。泰德告诉丽兹和里克,克劳森是迫使他们公开这一秘密的王八蛋,在报道中别提他。
    在第一步采访中,杰里问他,他认为乔治。斯达克是个什么样的人。“乔治,”泰德回
答说,“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这句话成了杰里文章的标题,它也给了那个女摄影师叫
麦尔兹灵感,使她真的定制了一个假墓碑,并把这句话刻在上面。不可思议的世界。不可思
议、不可思议的世界。
    突然,泰德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在泰德和丽兹墓场照片的下面,黑底上印着两行字。
    第一行:死者与此二人极为亲密。
    第二行:那么为什么他们在笑呢?
    “因为世界是一个奇怪的鬼地方。”泰德。波蒙特捂着嘴笑道。
    对这次突然而至的宣传,丽兹。波蒙特不是唯一感到不安的人。他自己也感到一点不
安。尽管这样,他仍觉得无法停止大笑。他停下片刻,眼睛一看到那句碑铭——不是一个很
可爱的家伙——就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尝试停止笑,就像去堵一个千疮百孔的堤坝,你刚堵
住一个洞,马上又在别处发现一个新的漏洞。
    泰德怀疑这种抑制不住的大笑有点不对劲——它是一种歇斯底里。他知道这种发泄与幽
默无关。实际上,个中原因往往毫不有趣。
    也许,是害怕什么事。
    你害怕《大众》杂志上的一篇该死的文章吗?那就是你所想的吗?愚蠢。害怕你在英文
系的同事看到那些照片后,认为你已经丧失理智了吗?
    不。他根本不怕他的同事们,甚至其中资力最老的那些人他也不在乎。如果他愿意的
话,他可以成为一个专业作家,他有足够的金钱作保证,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当然,目前
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虽然他不喜欢大学生活中的官僚气和事务性工作,但却很喜欢教书工
作。几年前,他是很在乎他的同事们怎么看他的,现在已经不了。的确,他很在乎他们的朋
友们怎么想,他的朋友,丽兹的朋友,以及他们共同的朋友,其中有些人恰好是他的同事,
但他认为这些人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太认真。
    如果有什么事要怕的话,它是——
    到此打住。他在心里以一种冷淡的、严厉的语气命令自己。这种语气曾吓得他班里最调
皮的学生脸色苍白不敢吱声。马上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他再次低头看那张照片,但这次他没有看他的妻子和他自己的脸,照片上他们像两个做
家家似地对视而笑。

                乔治。斯达克
                1975…1988
            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

    那才是使他不安的东西。
    那个墓碑。那个名字。那些日期。最主要的,那酸溜溜的墓志铭,这墓志铭使他大笑不
止,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笑声的下面一点儿也不可笑。
    那个名字。
    那个墓志铭。
    “没关系,”泰德低声说,“操他妈的他现在已经死了。”
    但是,他仍感到不安。
    当丽兹一手一个抱着刚换好衣服的双胞胎走回来时,泰德又低头开始读那篇文章报道。
    “我谋杀了他吗?”
    泰德。波蒙特反复问道,陷入沉思。他曾被认为是美国最有前途的小说家,他的小说
《狂舞者们》曾获得1972年全国图书奖提名。他看上去有点儿困惑。“谋杀,”他有一次
轻声说,好像从没想到这个词。。。。。。虽然乔治。斯达克所写的几乎全是谋杀,而波蒙特称他
为自己“黑暗的另一半”。
    老实的打字机旁放着一个大口陶瓷瓶,他伸手从中抽出一只黑美人贝洛儿牌铅笔(波蒙
特说,斯达克就用它写作),开始轻轻咬它。从瓶中十几只铅笔的外表判断,咬铅笔是他的
一种习惯。
    “没有,”他把铅笔扔回瓶中,终于又开口了,“我没有谋杀他。”他抬起头,露出微
笑。波蒙特三十九岁,他那么爽朗的微笑时,看上去像一个大学生,“乔治是自然死亡
的。”
    波蒙特说乔治。斯达克是他妻子的主意。伊丽莎白。斯蒂芬斯。波蒙特是一个沉静、可爱
的金发女人,她不认为应该归功于她一人。“我所做的,”她说,“是建议他用另一个名字
写另一部小说,看看回有什么结果。泰德在写作上遇到了阻碍,他需要新的突破。而且实际
上”——她笑了——“乔治。斯达克早就在那里了。我从泰德断断续续所写的一些未完成的
稿子中看到了他的迹象。这不过是让他从暗处走出来罢了。”
    波蒙特的许多同行认为,他的问题不仅是写作上阻碍。至少两位著名作家他们不愿透露
自己的姓名)说,在他第一本书和第二本书之间的那段艰难时期,他们担心波蒙特是否心智
健全。一位作家说,《狂舞者们》出版后,批评多于赞扬,他相信波蒙特曾企图自杀。
    当问及他是否考虑过自杀时,波蒙特只是摇摇头说,“这是个愚蠢的念头。真正的问题
不是被大众接受,而是写作上的阻碍。一个死掉的作家永远克服不了这种阻碍。”
    同时,丽兹。波蒙特不停地“游说”——这是波蒙特的原话——他用一个笔名。“她说
如果我愿意,我能够再次振作起来。写我愿意写的任何东西,别管《纽约时报书评》会怎么
说。她说我可以写一部、两部小说,一部侦探小说、一不科幻小说。或者,我可以写一部犯
罪小说。”
    泰德。波蒙特咧开嘴笑。
    “我认为她是故意把那个放在最后。她知道我一直想写一部犯罪小说,只是没有机会罢
了。”
    “用一个笔名写作,这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使人觉得自由,就像一个秘密的紧急出
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但是也还有其他因素。这很难说清楚。”
    波蒙特一只手伸向瓶中削得很尖的贝洛儿牌铅笔,然后又撤了回来。他从书房的窗口望
出去,外面是春意盎然的绿树。
    “用笔名写作,就像变成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他最后吞吞吐吐的说,“我越想这个
主意,就越觉得我会。。。。。。哦。。。。。。再创造自己。”
    他的手悄悄伸向陶瓷瓶,这次很成功的抽出了一只铅笔,同时,他的脑子在想别的事。
    泰德翻过一页,然后抬头看着双人高脚椅上的双胞胎。男孩——女孩双胞胎一般不太相
像,但是温蒂和威廉却极为相像。
    威廉对泰德咧嘴笑。
    温蒂也对他咧嘴笑,但她在炫耀她兄弟没有的附加物——孤零零的一颗门牙,这颗牙齿
长出来时一点儿也不疼,它毫不费力地钻出牙龈,就像潜水艇的望远镜钻出海面一样。
    温蒂把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塑料瓶上移开。张开小手,露出粉红色的掌心,合拢,张
开。一种温蒂式挥手。
    威廉没有看她,把他的一只手从瓶子上移开,张开,合拢,张开。一种威廉式挥手。
    泰德郑重地从桌子上举起一只手,张开,合拢,张开。
    双胞胎咧开嘴笑。
    他又低下头看杂志。啊,《大众》,他想——如果没有你,我们会在那儿,我们会做什
么?这是美国的明星时代。
    当然,作者把所有的秘密都抖落出来了,尤其是《狂舞者们》没有获得图书奖后四年艰
难的日子,但这是预料之中的,他并不觉得这种暴露难堪。一来是这并不可耻,二来是他一
直觉得真相比谎言更容易接受。至少从长远看是这样。
    当然,这又提出一个问题:《大众》杂志和“长远”是否有什么共同只处?
    哦,现在太晚了。
    写这篇报道的那家伙名叫麦克——麦克什么?记不清楚了。《大众》上作者的署名一般
都在文章的最后,除非你是一个泄露皇家秘密的伯爵和嚼其他电影明星的电影明星。泰德必
须翻过四页(其中两页是整版广告)才找到那个名字——麦克。唐纳森。他和麦克海阔天空
聊到很晚,当泰德问他,是不是真有人关心他用另一个名字写了几本书时,唐纳森的回答让
泰德大笑不止。“统计显示,《大众》的大多数读者比较迟钝。着使他们很难发现什么新东
西,于是别人发现什么他们就看什么。他们会很想知道你的朋友乔治的所有情况。”
    “他不是我的朋友。”泰德笑着回答说。
    现在,他问炉子前的丽兹:“你搞完了吗,宝贝?要我帮忙吗?”
    “不用,”她说,“我只是给孩子们熬点汤。你还没有自我欣赏完?”
    “还没有。”泰德厚着脸皮说,有回到那篇报道上。
    “最难办的实际上是名字,”波蒙特轻轻咬着铅笔,继续说道,“但这非常重要。我知
道它会起很大作用。我知道它会打破我写作上的阻碍。。。。。。如果我有一个身份,一个与我不
同而又合适的身份。”
    他怎么会选择乔治。斯达克的呢?
    “哦,有一个写犯罪的小说家,名叫唐纳德。E。怀斯莱克,”波蒙特解释说,“怀斯莱
克用他的真名写犯罪小说,都是有关美国生活和美国道德的社会喜剧。”
    “但是,从六十年代初期到七十年代中叶,他以里查德。斯达克的名字写了一系列小
说,那些书与以前的大不相同。它们写的都是一个叫帕克的职业小偷。他没有过去,没有未
来,除了盗窃别无所好。”
    “不知为什么,怀斯莱克最后停止写作有关帕克的小说,但我永远忘不了怀斯莱克在笔
名一事公开后所说的话。他说,他在晴天写作,而斯达克在阴天写作。我很喜欢这话,因为
1973到1975刚好是我的阴天。
    “在那些最好的小说中,帕克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杀人机器。强盗被抢是贯
穿始终的一个主题。帕克碰到许多坏蛋——我的意思是说,其他的坏蛋——完全就像一个其
程序只有一个目标的机器人。‘我要我的钱’,他说,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切。‘我要我的
钱,我要我的钱。’这使你想起谁了吗?”
    采访者点点头。波蒙特在描述阿历克斯。马辛,乔治。斯达克小说的主要人物。
    “如果《马辛的方式》整本书都写得和开始部分一样,我会把它永远塞进抽屉里,”波
蒙特说,到了自己的节奏,一切都变得非常顺畅。”
    采访者问,波蒙特是不是说他写了一段时间后,乔治。斯达克醒过来,开始说话了。
    “对,”波蒙特说,“差不多是这样。”
    泰德抬起头,忍不住又笑起来。双胞胎看到他笑,也咧嘴笑起来了,丽兹正在喂他们豌
豆汤。他说的,他实际上说的是:“天啊!这太戏剧化了!你把它说的像《费兰肯斯坦》中
的章节:闪电最后击中了城堡最高处的杆子,怪物被击活了!”
    “如果你不停下来,我就没法喂完他们。”丽兹说。她鼻尖上有一粒煮过的豌豆,泰德
有一种可笑的冲动,想要吻掉它。
    “停下什么?”
    “你一咧嘴笑,他们也跟着咧嘴笑。你没法喂一个咧嘴笑的婴儿,泰德。”
    “对不起。”泰德谦恭的说,冲双胞胎眨眨眼睛。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沾着绿色的豌
豆,笑得更欢了。
    他低下头,接着往下读。
    “1975年的一个晚上,我想好了名字,开始写《马辛的方式》,但是,还有一件事。
我准备好后,把一张纸卷进打字机。。。。。。接着,我又把它退出来。我总是用打字机写作的,
但乔治。斯达克显然不喜欢打字机。”
    又是咧嘴一笑。
    “也许在他服刑的地方根本没有打字机。”
    波蒙特指的是乔治。斯达克的“作者简介”,那上面说,作者三十九岁,曾因纵火罪、
持刀威胁罪和企图杀认罪在三座不同的监狱中服过刑。但是,这个作者简介仅仅是整个故事
的一部分;波蒙特还为达尔文出版社写过一篇作者履历,他以一个出色的小说家才有的想象
力详尽的描述了他的另一个自我的历史。从他出生于新罕布什尔州的曼彻斯特,直到他最后
定居于密西西比州的牛津,一切应有尽有,除了乔治。斯达克六周前被埋葬于缅因州的故乡
公墓。
    “我在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一本旧笔记本,而且我使用那些铅笔。”他指指装铅笔的陶瓷
瓶,当他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只时,似乎有点惊讶,“我开始写作,下面我知道的,就是丽
兹告诉我已经是半夜了,问我想不想睡觉。”
    丽兹。波蒙特也记得那个晚上。她说:“我十一点四十五醒来,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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