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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受害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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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回答不了。

“我们前面也分析过,从一个收破烂的一跃成为记者或者是系统内部的人,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个倒是没错。“但漏掉了某点,有上进心是一码事儿,能不能实现理想是另一码事儿。”

“你的意思是说,他想当警察或者记者,一直没当成?”闫磊尝试着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究竟是记者,还是警察呢?”

“答案就在那滴墨汁。”周炳国说道。

“墨汁?”

“没错,你们再仔细回忆回忆,凶手杀人的时候都出现过什么?”

我这下反应过来了:“墨汁代表笔,十年前的死者都被留下照片,照相机,他想当的是一名记者!”我差点儿尖叫出来。

“通过法医鉴定和现场勘察,证明冯天天和何久安在死前都有两小时的存活期,既没有虐待痕迹,也没有侮辱尸体的证据,现场却留下了一滴墨汁,你们认为他会在做些什么?”周炳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想想死者的坐姿!”

我回忆着现场的情形,猛然鸡皮疙瘩竖了起来,在最近两起凶杀案中,凶手没准儿也用了照相机,而且还用了笔写过什么,加之他们坐在椅子上的样子,难道凶手是在模拟记者采访?

“没错,起码我是这样想的。”周炳国点点头。

“采访?”

“而且采访一定就会发表。”

分析到这儿,我突然有了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尝试着理顺整条线索的逻辑。曾经是个捡破烂的拾荒者,因为不乏上进心想当记者,又因为某种原因,导致他开始杀女性,在杀人的过程中,给受害者拍照来纪念这段“历史”,多年以后他结婚生子,生活归于平淡,我们的到访激起了他的愤怒。难道他用“采访”的形式,要把它制作成新闻事件,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我一边想着,一边觉得匪夷所思,这个逻辑是理得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变态有个天然的时机等着他——龙舟赛。龙舟赛开幕那天人声鼎沸,将会聚焦无数目光,难道他想在开幕那天,将这个新闻曝光?

在场所有人听完这个有点儿离奇的动机都脸色骤变,不管有多少可能,但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判断错,他真的付诸行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闫磊怔在那里,过了良久,冒出来一句话:“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闫磊说的那个人叫彭峰。今年应该也有四十出头,这个人有点儿小名气,是个摄影师,以社会民生为主要题材,作品在省里得过奖。市委宣传部在几年前举办过一个公安警风的纪实摄影大赛,邀请彭峰参加过,所以除了记者和系统内部人员,他也算是对市局组织架构比较了解的人之一。

这还不算,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世,说实话,彭峰的作品也就只能算是业余中比较拔尖的,但对于一个半路出家的摄影者来说,人们更加关注的是他的文化价值,而不是艺术价值。在做摄影师之前,彭峰一直以捡破烂为生。

这个就不用我多解释了,想想都知道会有多少新闻点可以挖掘。“拾荒青年不甘生活平庸,拾破烂攒钱自学摄影技术。”类似的标题想必谁也不会陌生。在闫磊的记忆中,2003年、2004年的时候好像此人是被炒作得最红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地方报纸,都把他作为头条刊登过,貌似还得过一个“十佳青年”荣誉。

但2006年之后好像消息就越来越少了。艺术毕竟是个吃工夫的行业,短暂的虚名,稍微炒作一下就能起来,若想要把它当饭吃,还是要有些天赋和持久的毅力的。

“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没听说之后又弄出什么大名堂来,也没听说哪个报社、杂志社把他收了去做摄影记者。”闫磊补充道。

我没有做声,脑中兀自将心比心地去分析他会产生的心理,好不容易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有了点儿小名气,正以为事业可以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却屡屡遭挫,骤升骤降的命运安排,多少会让他有些心理失衡、仇恨社会。而就在这个时候,当我们再次调查悬案的时候,会不会激起他心中压抑起来的仇恨,要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制造新闻事件呢?

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然我想得到,周炳国就一定想得到,在没有得到最终确认之前,还是少分析,多调查,以免再出现差错,让自己下不了台。

闫磊迅速调查了彭峰的档案,这个还是相当容易的,出了废品收购站的大门,刚坐上车,公安局的电话就来了,彭峰的地址被我们找到了,而且还有一个信息令人兴奋,就在大悬案最后一名死者遇害的半年后,彭峰结婚了,又一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李舒然曾经说过,凶手停止屠杀,是因为结婚生子了。可还是原来的问题,他们之间的联系点究竟在哪儿呢?排除了记者,刚把矛头指向系统内部人员,还没查出一点儿眉目来,此时突然就冒出个重大嫌疑人。这其中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倒是希望问题简单化一点儿,李舒然和大悬案完全没有关系,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想把他们撇清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不管这其中藏有什么样的阴谋,也不管彭峰是不是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充斥其中。

这也许是我见过的最矛盾的案子,现有的侦查路子并没有错,警察系统内部人员作案的猜想,也绝非空穴来风。我总觉得凶手离我们越近,身边就越危险重重,类似于化疗杀癌细胞,总让我有种玉石俱焚的预感。

我们到达彭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马尾辫,怯生生地躲在门后看着我们一行穿着警服的人。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遇害的小女孩。她问我们找谁,小女孩轻声轻气地答了一声,然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这就是彭峰的妻子,原来是一家小饭馆里的服务员。农村来的,毫不起眼,但也谈不上难看,年轻的时候应该还是有些姿色的。据她所说,是爱上了彭峰的才气才嫁给他的。这其中掺杂着多少世俗的东西,谁也说不清。

我们来得不巧,彭峰半个月前就已经出去了。作为专职的摄影师,经常会毫无预兆地出去采风,我心里在想,这是不是为他作案提供了良好的掩护呢?她对我们的到来显得很诧异,似乎认为除了摄影上的事儿,警察是万不可能和自己的丈夫搭上边的。

“他说龙舟赛马上就要来了,这次要做个大作品,一举成名的机会来了。”彭峰的妻子补充道。

我们不动声色地听着。

“你丈夫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周炳国问道。

“喜欢做什么,就是摆弄他那点儿器材。”她指了指客厅的角落。彭峰的家不大,一室一厅隔出来的两室户,一间他们夫妻住,另一间留给女儿。像炮筒一样的摄影器材被整齐地码在客厅的一个角落。

我上前看了看、摸了摸,在业余选手当中,这些可算是精良设备了。这玩意儿耗钱,估计再贵的东西,彭峰也配置不起。但光眼前的这些,躲在角落里监视某人,当望远镜使,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吧?”周炳国突然问道。

“嗯,”彭峰的妻子丝毫没有怀疑,“我嫁过来时这房子就在了,好像是1999年的时候买下的一个二手房。”她抬起头意识到了什么,“老彭是个很勤劳的人,不会干那些犯法的事儿,这房子是他打零工、收破烂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我当初就是看中他身上的这股子劲儿才嫁给他的。”她又补充了句。

我们依然没有透露案子的信息,但心里却在想,房子是1999年买的,和最初凶手有独立住房吻合。

“我想问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可以吗?”周炳国又说道。

“什么?”彭峰的妻子没有一下子明白周炳国的意思。

周炳国看了眼小女孩,她似乎明白过来点儿什么:“妮妮你先回房间。”小女孩从她妈妈的怀里下来,然后乖巧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我想问的是,”周炳国看了看她,“你和你丈夫和谐吗?”

“和谐?”

“就是性方面的。”周炳国用科学的口吻说道。

“老彭究竟干什么了?”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好奇而又紧张地看着周炳国,“在外面欺负别的女人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有一个案子可能和他有点儿关系,这是例行调查,你别多想,我们跟谁都这样问的。”

彭峰妻子的疑惑依然没有减轻:“怎么说呢,”我看出她说话开始支支吾吾,“老夫老妻了,谈不上什么和谐不和谐的。”

“那以前呢,我是说刚结婚那会儿。”

“刚结婚那会儿,”她仰着脖子想了想,“也说不上来。”彭峰妻子的眼神飘忽,时不时地落在我们身上,像是在打量,警惕心理溢于言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女人是在打哈哈。这也很正常,深更半夜一群警察突然而至,问东问西而无头绪,是个人都会怀疑这其中的动机。

尴尬的沉默。周炳国等着她说话,这女人似乎很沉得住气,硬生生地就跟我们在安静中干耗着。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如果今天从她嘴里什么都没捞着反而打草惊蛇,那还不如在她家门口蹲守抓人呢。

“你现在联系得到老彭吗?”

“嗯?老彭?现在联系不到啊,他采风的时候手机经常关机的。”果然,她回答道。

我和周炳国对视了一眼,然后周炳国突然把脸板了下来:“你或许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实话实说吧,老彭有可能被牵扯进了一起杀人案当中。”

“啊?”女人嘴张开吃惊地站了起来,周炳国严肃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每次出去都不怎么跟我说的,就说是办事儿,手机也经常关机,不信你们可以打打。”

实际情况和她说的一样,彭峰的手机果真打不通。按照他妻子的说法,彭峰总是以尽量减少干扰为由,过一段时间就会把自己封闭在某个地方学习,或者去了哪个山里采风。只是时不时地会打个电话回来。而且这种习惯,也就是半年前才开始养成的。原本做妻子的应该怀疑才对,丈夫打着工作的借口,消失在外,很有可能是去会情人了。

可问题是近两年彭峰的事业处于低潮期。自从早年火了一把之后,只剩下燃烧之后的灰烬和温度,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那点儿余温也早就冷却下来,到了现在,除了名字,几乎没几个人还能想起他的价值来。

现在看来,我们似乎只能等老彭打电话回来,然后锁定位置,基本没其他办法了。闫磊和周炳国商量了一下,马上调来了技术部的人,在老彭家的电话上安了线路,闫磊带着几个侦查员蹲守,只要一通话就能立即知道彭峰现在的方位。

我和周炳国下了楼,坐回了车里,耐心等待。放松下来后,脑袋又开始疼了。我拿出闫磊给的酚咖片吃了一片儿,然后闭上眼坐在后座睡觉。药效还没来,疼痛感却愈演愈烈。周炳国很快就注意到我的不适,安慰我说:“别硬撑,吃不消就先回去休息休息。”

“没事。”在这个紧要关头,即使回去,一样也不会放松下来,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着。

过了二十分钟,闫磊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拉开车门钻进来,表情严肃。

“怎么了?”周炳国嗅到了其中的气息。

“你有把握吗?”闫磊问道。

“什么把握?”

“彭峰就是凶手?”闫磊看着周炳国,显然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周炳国的判断,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刚刚局长打电话过来了,省里市里都给了压力下来,生怕后天前我们破不了案,交代不了。他们的意思是,即使凶手没抓到,也还是要在媒体上说说这事儿。因为现在看,瞒是肯定瞒不住了,与其让大伙惶惶恐恐地猜,以讹传讹,不如将实情发布出去。”闫磊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

闫磊补充道:“咱们得作好心理准备,万一彭峰不能及时归案,或者凶手另有他人,我们必须得想好怎么对外公布这个事儿。”

“找张凡双啊。”我插了一句,这本身就是她的专业。

“我也这样想,要不,要不你们先回去,”闫磊说道,“局长也是这个意思,张凡双不熟悉案情,可能需要你们协助尽快把方案拿出来,不管怎么说,龙舟赛开幕的那天,报纸上必须出现此案的消息。”

我不做声,闫磊说得挺诚恳,貌似合情合理,但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应该多少知道我们怀疑过他了吧。在这个时间节点,这一出唱的又是什么?周炳国想了想,答应了闫磊,我和他先回去,先把后天需要的媒体材料准备一下。

张凡双在局里等着我们。她估计也没睡几小时,出外勤的时候,她就能趁机休息会儿,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她没躺几小时就被电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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