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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请你帮我杀了她-第19章

小说: 请你帮我杀了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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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我的确比医生聪明,所以我知道,她根本不需要去看医生。”他走到她床边,我紧紧跟在后面。在她尖利的哭声中,他大声说:“她只是需要学会尊重。”

“要不你去休息一下?我来哄哄她。”

“那可不行,安妮。显然是你做错了什么,她才这样的。”他把她从篮子里抱起来,我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好让自己不会冲上去捶他几拳,我祈祷着她能够安静下来。他抱着她一上一下地颠着,她的哭声反而更加凄厉了。

“求求你了,把她给我吧。”我伸出颤抖的双手,“求求你了。她害怕了。”

前一分钟,他还愤怒地盯着我,满脸气得通红,下一分钟,他却抬起手,把她一扔。我赶紧扑过去接住她,我失去了平衡,膝盖狠狠地撞到地上。不知道是由于惊吓,还是终于筋疲力尽,孩子打了个嗝,在我怀里安静下来。他蹲下来,把脸凑到我面前,靠得那么近,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

“你让我的女儿和我作对。这不好,安妮。一点儿也不好。”

我的声音在发抖,我说:“我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她只是有点迷糊了,因为她生病了。她很爱你。我知道她爱你,我看得出来。”他歪着头。“当她听到你的声音时,她的眼睛会朝你那个方向转。但当你抱着她,我说话的时候,她就不会这样。”这都是瞎话,但我必须让他相信。

他盯着我看了一分钟,那真是备受煎熬的一分钟,然后,他拍了一下手,说:“快点儿,我们的早饭都要凉了。”我把她放进篮子,跟着他走了,我生怕她又会哭闹。谢天谢地,她没有,她睡着了。

吃过早饭以后,他挠了挠头,拍拍肚子。我必须再试一次。

“你能不能让我去查查书,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草药是可以给她治病的。草药是天然的,你也可以看看给她吃什么才好。”

他看了一眼她的小床,说:“她会好的。”

她并没有好。接下来的几天,她发起了高烧。她绸缎般光滑的皮肤摸起来是滚烫的,我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她咳嗽得厉害,大口喘着气,我把热毛巾放在她的胸口,想让她舒服一点儿,她却哭得更厉害,而冷毛巾又只会让她尖叫得更大声。什么方法都没有用。她晚上每隔个把钟头,都要醒来,我根本睡不了觉——我总是躺在那里,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有时候,我听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那变态认为,如果她是在白天哭个不停,那么我们就应该不去理她,这样,她才能学会自我控制,但他往往只能坚持大概十分钟,就会尖叫着冲出去,对我喊:“让她别哭了!”如果她是在晚上哭闹,我会赶紧把她抱起来,如果他被吵醒了,他就会把枕头扔过来,扔到她身上,扔到我身上,或是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有时候,他会用拳头捶床。

他会接着睡觉,我则抱着孩子躲到浴室,直到她安静下来。有一天晚上,我想,也许热的蒸汽能够帮助她呼吸顺畅一些,便把淋浴头打开,我还来不及发现这到底有没有用,他就冲进来,对着我大吼大叫,把水关掉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了。到了孩子生病的第五天,我觉得她差不多每半个小时就会醒来,而我自己也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了。我还记得,那天,我感觉眼皮是那么重,就想休息一秒钟,然后,我一定是睡着了,突然间,我猛地惊醒过来。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这么安静,我想,她终于休息了,我很开心,又合上眼。然后,我突然意识到,那变态好像并没有睡在我身边,我立马坐了起来。

小屋很暗。虽然是夏天,但头天晚上降了温,所以他点了一小堆炉火,在微弱的火光中,我看见他的身影就站在床脚。他微微躬着腰,我以为他是要把孩子抱起来,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抱着她了。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

“对不起,我没听到她在哭。”

他把孩子递给我,打开台灯,开始穿衣服。我不明白为什么。难道已经是起床的时间了吗?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孩子在我怀里静悄悄地躺着,我把遮在她脸上的毯子掀开。

这么多天来,她的小脸第一次没有因为不舒服而扭成一团,她的脸也不红,脸上没有汗。但那种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头,她红嘟嘟的小嘴变成了青色,连她的眼皮都是青的。我的心怦怦直跳,耳朵嗡嗡作响,也听不清他穿衣服的声音了,突然,在我的脑子里,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在她脸上,她的脸比我的手还冷。她一动不动。我把自己的耳朵贴到她嘴上,我胸口缩紧,快要无法呼吸。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又把耳朵贴到她小小的胸口上,唯一的声音只有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往她的小嘴巴里吹气,压她的胸口。我听到房间里低低的啜泣声。我以为是她在哭,满心欢喜,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哭声是我自己发出来的。在我给她做心脏复苏的间隙,我把耳朵贴到她嘴上。

“拜托了,哦,拜托了,赶紧呼口气吧。上帝啊,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浑身冰冷了。

我呆坐在床脚,不愿意承认我手里抱着的竟然是我死去的女儿。那变态带着冷漠的表情,低头看着我们。

“我说了要带她去看医生。我说了!”我朝他吼,一只手捶他的腿,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女儿。

他扇了我一耳光,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说:“把孩子给我,安妮。”

我摇着头。

他用一只手掐住我的喉咙,另一只手去抢女儿。我们相互对视着。掐住我喉咙的那只手开始越来越紧。

我松开了女儿。

他把她从我怀里夺走,把她抱在胸前,然后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想说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停下来。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我把她的小毯子举起来,朝他的背影扔去,哽咽着说:“冷……她会冷的。”

他停下来,然后又走回来,站在我面前。他捡起毯子,拿在手里,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的表情我看不懂。我伸出手去抱孩子,我用眼神恳求他。他盯着我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仿佛看到他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但下一秒钟,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他的脸上全是冷漠。他把毯子盖到孩子头上。

我开始尖叫。

他走出门去。我从床上跳下来,但已经太迟了。

我绝望了,我用手去抓门,什么用也没有。我用脚去踢门,用身体去撞门,直到我浑身青紫,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最后,我把脸贴在门上,大声叫着我偷偷给她取的名字,直到我的喉咙哑得再也说不出话。

他出去了大概有两天。我不知道自己贴在门上有多久,我尖叫着、恳求着,让他把孩子带回来。我的手指鲜血淋漓,手指甲全破了,但门上什么印记都没有留下。最后,我回到床上,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我沉浸在悲痛中,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的死都是我的错——我睡着了。她是不是哭了?我对她的每一个声响都是那么警觉,我应该会听到。或者,我只是太累了,所以睡了过去?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每天晚上我都应该醒来看一下她的。

他打开门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哪怕他就是现在把我杀了,我也不在乎了。当他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我的心突然轻松了。她还活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那是她的小毯子,只是她的小毯子罢了。

我朝那变态扑过去,用力捶着他的胸口。每捶一下,我就重复一遍:“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变态!”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举起来,推得远远的。我就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猫,抓着面前的空气。

“她在哪儿?”我唾沫都喷了出来。“快点告诉我,你这个混蛋。你把她怎么了?”

他看上去好像有点迷糊了,他说:“我把她带给你了……”

“你给我的是条毯子。毯子!你觉得那能够代替我女儿吗?你是个蠢货!”突然,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他松开抓我的手,我咚的一声摔到地上,往前一个趔趄。我还没站稳,他的手就抡过来,往我的下巴上打了一拳。我往前一扑,整个房间都在我眼前变黑了。

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定是他把我放在床上的,我的下巴还在疼。孩子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旁边的枕头上。

直到今天,也没有人知道我女儿的名字——警察也不知道。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曾经试着大声叫出那个名字,它卡在我的喉咙里,卡在我的心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当那个变态抱着女儿走出门的时候,他也把我剩下的一切都带走了。她病死——也许是被他杀死的时候,还只有四周大。四周。太短暂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她在我肚子里待的时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待的时间的十倍还多。

现在,当我看见杂志里和她年岁相仿的孩子时,我就会想,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她的头发还会是黑色吗?她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她长大以后会是一个乐呵呵的人,还是一个严肃的人呢?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记忆最清晰的一刻就是他坐在床脚,手里抱着她,我想,是他做的吗?然后,我又想,即便不是他蓄意把她杀死的,那也是由于他不肯带她看医生而把她害死的。我宁愿去恨他,去责怪他。要不然,我就会不断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形,当我最后一次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躺着的。有时候,我记得,她是仰着躺的,她的感冒可能发展成了肺炎,仰着躺让她被自己肺部的黏液呛到了,所以才死了,这都是我的错。然后,我又会想,不对,我把她放下的时候,她应该是趴着的,是不是正是因为趴着,所以才闷死的,我当时就睡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我听别人说,当一个女人的孩子有了麻烦时,她们总是能感觉到。但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呢,大夫?

第十四章 再见难如故

对不起,我错过了上几次治疗的时间,我给你打电话取消的时候,你能够理解,我真的很感谢你,不得不说,你上周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我不知道心理医生还能这样关心病人,感觉很温暖。

我们上次谈话之后,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下。似乎,我终于谈到了最伤心的那一段经历——或者说,是那段经历回来了,狠狠地撞了我一下,狠狠地。不,还不够贴切,是它呼啸着而来,把我撞了个四脚朝天,然后还压得我动弹不得。以前,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谈起过我对孩子死去的感受,那些警察只想知道事实。我也不愿意对记者多说。很多人都觉得不应该问我关于她的事,我猜,这些人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但偶尔,总会有一两个愚蠢的记者越过这条界线。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不可能爱过她。我刚刚回来,还住在妈妈家里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我无意中听到她和瓦尔小姨在厨房窃窃私语。小姨说到了关于我孩子的什么事情,然后,妈妈说:“是,孩子死了很可怜,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样反而才是最好的。”

这样才最好?我只想冲进厨房,告诉妈妈,她错得有多么离谱,但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用枕头捂住耳朵,哭着哭着,睡着了。

我觉得自己很虚伪,让每个人都相信是他杀死了孩子,而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其实,我一直都清楚,她的死是我的错。是,你和我曾经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也很喜欢你电子邮件里发给我的那篇文章,关于幸存者的负罪感的。文章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在想,那些适用于这种情况的人是多么幸运,可惜,我不是。我已经给自己定了罪,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无论我看多少本书,看多少篇文章,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我想按照你的建议,给孩子写一封信,当我拿出信纸和笔的时候,我只是呆呆坐在厨房的桌子边,盯着空白的纸页。过了几分钟,我盯着窗户外面的李子树,看着树旁来回飞舞的蜂鸟,然后转过头盯着手头的白纸。我想起刚一怀孕的时候,我还觉得肚子里的会是个小魔鬼,现在,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无比痛苦——她在我肚子里也会感觉到吗?我努力去想和她在一起的快乐回忆,而不是她是怎么死的,大脑却不肯合作,我总是一遍一遍地回忆起那天晚上。最后,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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