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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影子战士-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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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土豆。这些食物风干得发柴,无论蒸煮都烧不出来好味道,肚里也就难有好听的动静。豆腐是每天都要吃的,有时也炖些干冻的野味。冬季的生活远不如其他三季可靠,但罗丽娅也没有亏了嘴。

隆冬时节昼短夜长,罗长虎早早起床磨了半天的豆腐,天才蒙蒙亮。做豆腐并不是供自己家吃,而是为了要上街去卖。本来罗家有弹棉花的手艺,揽的活不多不少,也还能维持生计。可罗丽娅过日子的心气高,非要让罗长虎兼做磨豆腐的买卖不可。她说,日子要过好,就得勤抓挠,能多挣一毛是一毛。这全是为了她和孩子生活得滋润些。只要是为了老婆孩子好的事,罗长虎总是全力投入,很快他的豆腐在镇上就好出了名。连日伪军营伙房都买他做的豆腐。每天早晨他把豆腐做好时,罗丽娅也正伸着懒腰,腆着肚子下炕。吃过早饭,就跟着男人上街。

上午是卖豆腐。固定的时间,先给军营的伙房送去几包,车上的货就下去了一大半,然后才沿街叫卖。

进日伪军营,罗丽娅每次必去,去了眼就不够使,心就不够用。她去的是山外的军营。深山里的军营她是进不去的。据说,那里是日军的军事重地,连鸟都飞不进去。

这是罗丽娅让罗长虎磨豆腐卖的真实用意,可他却不知道她的这一心计。

下午是上街弹棉收棉。夫妻推着个轻便弹棉车,量少的当街就弹了,量多的就拿回来晚上弹。夫妻俩弹棉在街上是一景,夫蹬车,妻续棉,配合默契,动作娴熟,漂亮干练,常围有闲人观看,两口子就越来劲。

在买卖交接中,罗丽娅就完成了她的情报传递工作,每每都天衣无缝,连罗长虎也不曾察觉。罗丽娅的上线和下线都是苏军早已发展的情报员,现都属于罗丽娅领导。罗长虎外出打猎时,她时常在家里组织人员商议工作,而罗长虎对这些全然不知。

罗丽娅对自己这天地不知、神秘刺激的私暗勾当颇为得意。

让罗丽娅没有想到的是,在卖豆腐和弹棉花的过程中,罗长虎也在做着他的怀报传递和搜集工作。罗丽娅先前也未曾发现,后来有所察觉。她本来就知道罗长虎是抗联的情报人员,却总不见他有什么行动,只是每天做家里的活。渐渐她才现他在干活中就把一些大事做了。她因此而很佩服他的功夫。而罗长虎之所以长时间没有发现她做情报工作的企图和行动,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是那边派过来的情报人员,只知道她曾是一个普通的邮局工作人员。

罗丽娅嘱咐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告诉罗长虎实情的。她却可以适当问一些他的情报工作情况,因为她曾是他的报务教官,她不能装作不知道他的抗联情报联络员身份。实际生活中,她主动配合他做一些工作,他也就感到是合情合理的了。

在这个漫长的寒冬,尽管嘴不亏,但她还是经常督促他为她调节生活。她喜欢看着他甘心情愿、乐此不疲地把她的冬季三餐弄丰富。

罗长虎心里也明白,她之所以整天喊着让他改善伙食,全是为了肚里的孩子不受委屈。他想,她在乎肚里的孩子,就是在乎他们的感情结晶,而在乎他们的感情结晶,就是在乎他罗长虎。

他明显感到,自从妻子有了身孕,她与他的关系一下子有了长足发展,他可以同她做任何想做的亲昵动作,而在这之前是绝对不行的。

罗长虎从内心感激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他真切地体验到,她已经在慢慢接受他,学着爱他了。

在这个漫长的寒冬她一心孕育他们的孩子,而他却在实施一项令人费解的工程。

一天,他开始在地窨子的一角刨土挖洞。活干得有些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像是不敢弄出大动静,挖出的土倒到屋外也随时用雪盖了。听到有人来串门,赶快用席子把洞口盖了,生怕外人瞧见。她问他挖洞何用。他说添一口人,要扩展生存空间。他一笑,一副神秘的样子。她知道,这个理由是不能解释他那种见不得人的挖洞方式的。整个黑虎镇,没有哪家靠地窨子里再挖一个套洞来拓展生活空间的。别人家都是靠一面或三面挖壁宽阔窨子,而他却挖其一点,洞中套洞。她并不再多问,知道他另有不宜言表的目的。

洞中洞完工后,他的最后一道工序使她彻底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他从洞中打一细眼到地窨子顶部,弄一根树皮色的电线穿入其中。电线顺一棵大树树干上去,巧妙地缠绕到树枝上。她一看便知,这是一副隐蔽性很强的天线。

果不其然,没几天,他偷偷弄来一部电台。他冲她笑笑:“我知道你早就猜出我挖洞的意图了。抗联要加强情报交流的力度,组织决定把电台设在我们家。这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你的信任。你虽然不在我们的党,可你知道我的底细,所以组织把你当做抗联自己人来看待。你曾在邮局当过报务员,还做过我的教官,希望能在技术上帮我一把。”她没笑,说:“你是一个优秀学生,自己能胜任这项工作。我只管帮你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养育成人。至于其他,我没有义务和责任帮你。当然,我也不会出卖你和你们的抗联情报站。”

冬夜寒冷又漫长,接连七个夜晚,他只穿件单衣,干得热火朝天。他把一台小型手摇发电机,改装在了家里那架大弹棉花机上,多次试验后,用脚蹬弹棉花机得以成功发电。然后,他把笨重的弹棉花机巧妙地放在了洞口处。进出洞口,要从大弹棉花机底部爬进去,旁边还放上那架平时携带出门做活的轻便小弹棉花机做掩护,外人进家难以看出破绽。

这样的安排,带来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罗长虎一人难以完成他的报务工作。必须有一人脚蹬电机发电并负责望风,他才能在洞内操作电台完成收发报。这项工作只能靠罗丽娅来完成。他同她商量,她不语,只是冲他笑。笑着笑着就坐在了弹棉花机上,并不费劲地蹬踏起来。她笨重的身子,还不足以影响她的腿部动作。夫妻配合着,他完成了第一次与上级电台的联络。她对他巧妙的设计很赞赏,即使有人突然进来,也会以为她在弹棉花,而不会想到弹棉花机后面还有一洞,洞中还有一人在发电报。

罗丽娅的肚子七个月的时候,她脚蹬弹棉花机就很困难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解决报问题。他愣愣地看着她,愁闷难解。她说:“天无绝人之路,眼前就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你把电台电键引出洞外,自己一边蹬踏发电,一边敲键发报。这对你来说,有很大的技术难度。这需要你具备很好的协调性,必须刻苦练习才行。这种方法安全系数也小,一旦有人闯进来,即刻暴露。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这一方法。二是,我与你换位工作。你在外发电,我进洞内工作。你别忘了我是报务员出身,收发报技术不在你之下。这种方法很安全,但需要得到你和你们组织的充分信任。”

罗长虎没有表态,他知道要采取罗丽娅建议的第二种方法,她就会更多地掌握他们电台的波长、呼号等情况。这必须经组织批准。在几次中断情报联系后,组织上批准让罗丽娅进洞工作。

这一天晚饭后,罗丽娅挺着大肚子,很困难地从弹棉花机下仰面进了洞。罗长虎站在机旁,看着她一点点往里缩,肚皮差一点就蹭到了弹棉花机底座,眼泪就止不住涌了出来。

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女人呀。为了他的幸福,她在鬼子的眼皮底下渡江而过;为了罗家的血脉沿袭,她无怨无悔地孕育着他的孩子;为了他的地下活动,她自甘自愿地参与他无比危险的工作。

罗长虎在心里叫道:我罗长虎这一辈子要不好好待她,自己就枉来这世上一趟了。

他对她越来越充满感激,但却从没有丧失原则而对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也就是说,尽管她帮他完成了收发报,但她经手的电报到底是什么内容,她是全然不知的。因为他没有把组织上的密码告诉她。为避免不测,他严格把持着,不把她曾当过他报务教官的过去,告诉任何一个不该知道此事的同志。所以,到家里来的人,只知道她是罗长虎的苏联籍媳妇,而没有人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细心而又有情报工作经验的她,却悄悄掌握了罗长虎组织的很多情况。同罗长虎一起外出做活,他与什么人有异常的密切交往,她心里很有数;家里常来串门的人,哪些是纯粹来借东西或唠家常的,哪几个是来找男人有重要事情的,她也心如明镜。据她私下掌握,同罗长虎有异常交往且必定是抗联重要情报人员的就有十多个。像伪自卫团下河村的白连长、河泡村的李排长、大洼村的伪保长、黑虎镇警察署署长郑六子、河西道观的黄老道、还有长年在这一带乞讨的疯花子王二小,他们都常以不同方式同罗长虎保持着神秘的联系。尽管他们极力背着她做事,但也没逃脱她的视线。

罗丽娅清楚地知道,罗长虎的情报工作做得是很出色的,他在黑虎镇一带建立起了畅通的情报渠道。可她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过,在他和他的同志面前,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她不能以苏军情报员的身份与罗长虎他们发生关系,不能互通情报,这是铁律。她受苏军海参崴情报中心的直接领导,苏方的情报人员与她保持着严格的单线联系。她只能把她自己的联络员传递到手上的情报和自己收集到的情况,通过跑苏方的联络员送到海参崴。

这年初,形势有些吃紧。罗丽娅从罗长虎频繁的电台联络和与联络员交往活动的密度看出,抗联正在预谋一次大的行动。

她从苏方情报员那里也得知了黑虎镇边境一带的军事态势。

这一天晚饭后,罗丽娅感到腹部剧烈疼痛,她知道自己要生了。

罗长虎出门已经两天未归了。她忍着痛苦动手做着孩子降生的准备。这是她的头胎孩子,没有任何经验,心里惧怕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恰巧来了一个取棉花的乡亲,为她叫来了接生婆。半夜时分,罗长虎才急匆匆进门,身后跟进一个陌生人。冲鼻的血腥气使罗长虎一愣,他看到了炕上的孩子,语无伦次地问了几句。她则脸朝墙里不理睬他。

罗长虎似乎心不在她和孩子身上。他把院门和房门插死,就和那陌生人钻进了洞内。两人大概在洞内商量好了什么重要事情,那陌生人又独自爬出来坐上了弹棉花机,先是不熟练地蹬了几下,然后,越蹬越快。他一边蹬踏,一边细心观察了这个承载着特殊使命的地窨子。

婴儿开始啼哭,母亲始终背朝外,一动不动。婴儿越哭越激烈,母亲仍然无动于衷。

陌生人在琢磨刚刚当母亲的这个女人为啥心这么硬,置婴儿的抗议而不顾。他也琢磨刚刚出世没几个时辰的婴孩,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而长哭不止,且嗓音洪亮及三岁的孩子。

他疑惑之中,就影响了蹬踏。

罗长虎从弹棉花机下探出头,低沉而有力地叫了一声:“电力不足,你蹬得快一点!”他没有看一眼炕上的产妇和哭叫的婴儿,就又缩回了洞内。

发完了电报,罗长虎从洞内爬出来,才把精力转到啼哭的婴儿身上。他推了推罗丽娅,见她脸色苍白,说话声音很微弱。她说:“我渴,我饿。”

罗长虎恍然大悟。她生下孩子后还水米未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顾不得哄喂孩子了。他忙乱地生火煮面。家里早备了一些坐月子用的食品,他先给她冲了一碗浓浓的红糖水,扶起她喝下,又把荷包蛋面盛了喂她。她整整喝了两碗红糖水,吃了两碗面,身上才有了些力气。

罗丽娅扔下饭碗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迅速把婴儿抱在怀里,不顾眼前有陌生人,解开胸衣给婴儿喂奶。第一次叼住奶头的婴儿立刻止住了哭声,她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慈爱的神情也呈现出来。

陌生人把罗丽娅育婴的动作尽收眼底。一个刚刚做了母亲的俄罗斯少妇的形象猛烈地冲击了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此时,刚做母亲的幸福,正充斥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上,饱满的乳房一只被孩婴贪婪地霸占着,另一只坚挺地裸露在大人们面前。她只顾贪婪地欣赏自己的孩子,而把那只乳房忘得一干二净。后来,还是罗长虎发现了问题,顺手把她的胸盖上。

罗长虎有些尴尬地盛了一碗面递给陌生人,自己也盛了一碗蹲在炕角吃。他对罗丽娅说:“这是我的朋友,刚从外地来,叫李万玉。我们也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她勉强地抬了抬头,冲陌生人苦笑了一下,算给客人打招呼了。

吃完面,陌生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罗丽娅脸上就有些急色。

罗长虎说:“今晚万玉得在我们家将就一晚上。”

罗丽娅脸上急色更重。

罗长虎又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个时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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