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爱方休:择界-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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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织锦的团花衣裙缠缠绵绵地拖延在身后,越发显得腰肢轻盈一握。
一双美目笑吟吟地注视着我与青鸾:“原来容姐姐到了苍狐山,贵客远道迩来,怎么不知会妹妹一声,倒显得我们怠慢了。”
“我们是特意前来请罪的。”我放低姿态,毕竟墨荷草还是因为棋子盗取才会离失于苍狐山之外。
“是为了当年的墨荷草?”她气定神闲地应着,眼是丹凤,溜着我轻轻一扫又转折回去,“容姐姐那时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被冤枉的吗?”她凑过来看我,贴得我极近,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果然是在姐姐你身上啊,否则这山上的结界是轻而易举能闯入的吗?”
“事出有因,我想当面和豫让解释清楚。”可能还能机会让棋子早点恢复,不要等那磨人的三百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青鸾姐姐没有告诉你,王曾经下达过的口讯?”烟红抿了抿嘴,娇俏的梨涡若隐若现,“我想或许是她没忍心告诉你,你才会巴巴地跑来这里。”
“你为什么恨我?”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趴在我窗台前天真无邪的孩子,那个受伤委在我怀中的雪狐,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对我态度大为转变,仿佛要步步置我于死地才肯罢休,为什么!
烟红无声一笑,那笑容明艳如桃李,寂冷如霜雪:“容姐姐,我一点也不恨你,恨你的是我们的王。”
我失态地向后倒退几步,求助的眼神去找青鸾,她不会骗我的。
青鸾缓缓点点头:“那年,狐王在成婚前说,再不许你涉足苍狐山半步,也不许任何狐族的族人与你有任何瓜葛。”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连青鸾都看不过眼,才会选择离开的吗?他知道我当时负伤遁走,他担心过我的伤势吗?他想过,我会一辈子都无法再出现在他眼前吗。
不许我踏进苍狐山,真的是不想见我,连一眼都不想见。
碧的欲语还休,他悲悯的目光,都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他知道我会因为豫让曾经说过的话而心痛,而心碎。
我真的不该回来这里。
“青鸾我们走吧。”我低叹一口气,你该早告诉我的,那样兴许还好些,只对不住棋子了。
“哎,姐姐要走可以,东西可要留下。”烟红张开双袖,媚眼如丝,唇瓣艳丽如花瓣,“是我族的东西,总要归还的。”
我敞开手:“东西在我身体里,我是没有能耐拿出来,若是你行的话,你自己来拿。”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瞬间袭到我胸前,指甲尖尖如刀仿佛要剜出我的心。
我一动不动看着她。
烟红整个人停顿住,指甲离我只有一丝发的距离,她幽幽地放下手,脸色和缓:“姐姐,我说过,我不恨你,只是有的事情,我知道,你却不知道而已。姐姐,你走吧,以后,真的,不要再来苍狐山了。”
她背转过身体,肩膀抽了两下,没再动弹。
我唤她:“烟红,烟红,你转过来看着我说话,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我不能说,姐姐你走吧,王回来见到你,不好。”她再不扭头,甜美的声音带着一缕嘶哑,“姐姐,我见到你没事的样子,心里其实是很欢喜的。不论你是不是相信我的话。”
我呆呆地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难道她在哭?她为了我哭,她为了见到平安回来的我,欢喜地流泪。
说不出话,迈不动步。
直到那个挺拔的身体挡住了日光,长长的黑影投在地下,我站在阴影中抬头望,啪的一声,心头有什么裂开的动响,酥软酥软。
他整个人似乎涂上金粉,熠熠生光,令人不能直视,眼眸里跳跃着的一点星芒先如春风,紧接着凝结成冰。
四十五章:不再留恋
相见真不如不见。
百转千回间,一直思思量量看到豫让该说些什么,会不会一见面眼泪刷地就下来,看到记忆中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整个人一下子陷进去,张着口都喘不上气的窒息,心下里有股子咸咸的味道,慢慢泛上来,摁在胸口有点疼疼的。
深呼吸,胸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他也没有说话,就死死看着我,黑衣如墨,金边象流动的夕阳,波澜不惊,眼底含一丝煞气,微微侧过脸,面无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我呆呆地看著他,神思恍惚,说不出话来,垂在身边握住的双手紧了一紧。
那不是我想了很多很多次的场景,不是这副表情,不是相对无语,不是,都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我在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最怕的是什麽。
还是,还是忍不住伸过手去,极慢极慢,依然碰触到他的脸,真实的,暖暖的,
如同呻吟一般,我轻唤:“豫让,豫让。”
那吐出的一个个字,忽然变成了一条条柔软而坚韧的情丝,在我眼前飞舞,慢慢的编成了一张密密的情网,将我从头罩到脚,没有一丝的空隙,缓缓的渗进我的皮肤,融进血液,最终罩上我的心,仿佛一副铠甲将我的心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缝。
下一刻,手被他握住,指甲险些嵌进肉中,他几乎是咬着牙问我:“你为什么要回来!”
指尖结了一层冰晶,刚才那一点温暖荡然无存。
我垂下手,闭了闭眼,张开时,他还在,这原不是梦,倒比我做过的那些个噩梦更加令人心寒。
暗暗吸一口气,我定下神。
“我来补送贺礼,再怎么说烟红都一直叫我姐姐。”我把碧给我的盒子举起打开,那里面盛放一对纯白无暇的玉璧,龙凤呈祥的喜庆图案,玉色极美,象一鸿一尘不染的泉水。“还有墨荷草的事情,我想当面和你说。”
他挥了挥衣袖:“都这么多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原不是我拿的,不过它现在千真万确在我身上,混着别人的内丹被我一起吃了下去,估计也取不出来,如果你有办法拿走,我可以配合,本来就是你们狐族的东西。”
他不再说话,疑惑的神情闪过。
“是不是拿出来我会死?”
笑容淡似轻风印在他绝美的脸上,清雅如雪姿,看在我眼中却有层嗜血的残忍:“你死了,也再拿不出来,因为你身上已经完全感应不到墨荷草的气息,它依然存在但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以后苍狐山再长不出新的墨荷草,它不再属于这里。”
我惶恐恐地看着他说话,看着他笑,看着他眼波流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用力想,用力想。
“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你已被列为不速之客,我会加强结界,即使是你身上有墨荷草的灵力一样不能再进来。”他声音很柔,眼光却冷。
我恍然。
他对我不再有爱意,一丝一毫都不再有。
我将在他脸颊上描绘的手藏在背后,风吹得衣襟轻轻翻摆,指尖在微凉的衣衫上颤动下,随即拉起一抹浅笑,眼里的水气慢慢被风吹干,如果没有那场大水,我已经嫁为人妇,做了白三的妻,又该用如何的表情来对待豫让,我不怪他,一点也不怪,他这样很好,对我,对他,对烟红都好。
烟红,她是值得的女子。
望着他眉宇间那一股飘逸出尘真让人心醉神往,有些恍惚,似乎我昨天才刚刚逃离开苍狐山,并没有经过这些的风霜雨雪。一百年对凡人来说,足够物换星移,人事全非,对狐族来说,却不过是这么弹指一挥间,除了烟红谁能去陪伴他一生。
我偷得那意外得来的十七年,应该已经心满意足。
“能告诉我,师傅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豫让只是一味地看着我,手也跟着轻抬到了唇边,仿佛在考虑着什么似地动了动,微微眯起的眼,带着几分思量将我仔细打量着。
“你再见不到他。”
“师傅,他——”
“他脱下虚身去了择界湖,不会回头,不再恋这红尘。”
师傅终于肯放下一切去见紫菡姑姑了吗,这次他们是否不会再分开。可是师傅的仇还未报,这世间最沉的,不过就是仇恨二字,他怎么肯放下。紫菡姑姑见他可会欢喜,那一双妙目中的寂寞应该烟消云散了吧,脑中飞快转变着念头,一时也想不十分明白,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与我息息相关,偏偏我一点也不知晓。
豫让双指在身边轻轻一划,一件什物扑地落在他掌中:“临走前,他说如果哪天你回来了,要将这个交还给你。”
碧绿上一点刺目的殷红,正是爹爹留给我的那管箫,一断为二,交在我手中,我紧紧搂住,心痛:“怎么会这样。”
“燕先生亲手折断的。”豫让语气轻柔,但语意却不可逆转,“你拿了下山去吧。”
宁静的夕阳照在身上其暖融融,我却犹如掉进冰窖般全身忍不住颤抖个不停,连师傅,连师傅都不要我了,他去与紫菡姑姑团聚固然是好的,但是我做下什么让他不能原谅的事情,他连见我最后一面都感到厌恶,他连见我日常用的器物都无法忍受吗,师傅,师傅,你告诉颜儿呀。
握住断箫,就象握住自己的心,拼命用力就怕一失手,连最后的那颗心都掉在地上碎成一摊破瓦。
失魂落魄的,我绕手到颈后去解那个绳结,只腾出一只手,心里又急,越发解不开,用力一扯,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终是将它解了下来,微微低身,放在豫让脚边。
五彩斑斓的丝绳颜色经过时间的摩擦已经变旧变淡,当日离开苍狐山,取走的只有豫让束发的这一根,现在该是物归原主了。
放下的,我都已经放下。
苍狐山,不再是我留恋的地方。
豫让的影子在我身后蹲下,我没有回头。
四十六章:乌金
青鸾好象在身后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不,我不要回头,我只想一直往前,不再回头。
我的脚下是万丈悬崖,头顶则是一成不变的,在阳光晶莹似水晶菩兰的天空,一片淡淡流转的莹光,于是我张开双臂,让风鼓囊囊地涨满我的衣袖,白云飞速地从我的视线中向上掠去,我假装听不到耳边呼啸作响的风声,伸出双手,妄想会有一瞬可以抓住空气,泪水顺着咽喉向内流淌,在我的心头上流成一条长长的河,已经咬住了嘴唇,还是被那种尖锐的撕裂似的痛楚逼得眼前猛然发黑,身体仿佛被重力破开,那种脆裂的感觉,象是耳朵里也听到痛苦的破裂声。
只想化作一阵风。
风,不会再有痛苦。
碧立在城墙头,双手背在身后,阳光照在他的面具之上,一片耀眼的反光闪烁,寒气犹冽的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也并不觉得,见我一味直冲下来,用力拽住我的手臂,借力化解开往下的冲势,两人飘飘然地落在实地。
“回来得正好,我等着你呢。”
我瘪着嘴不想答话。
“你随我去见王,今天原是我的闭关之日,你没回来前是预备让银姬暂时接管的,你回来了自然是交还于你。”他拖着我,用的劲不大,却偏偏让我挣脱不开。
我还巴巴以为他等在那里是为了安慰我。
他转过头,笑嘻嘻的:“这么一路冲回来,一缸子眼泪都该让风吹干了,既然事情都过去了,让你干些其他的事情解闷不是更好?”
思量着,他所言一句不差,虽然事情里还有些是我想不明白的,不过,今生与豫让是再无关系,找些事情打发这段日子也好。
“你闭关做什么?”
“练功。”
这次,他不肯再透露多一句。
我们拖拖攘攘地避过正殿,直向后宫而去。
“你这样不用通禀就直闯而入,也不怕王怪罪?”我跟着他,完全不明所以然,王的后宫,他这样进去,万一看到什么,总不太好吧。
他放开握住我的手:“你以为我们会看到什么?”
被他问的,我不禁双颊滚烫,或许真是我想多了。
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看到你这样,我真想亲亲你,只可惜被这该死的面具堵着,师傅曾经说过,一旦见到真心爱的女子,面具会自动裂开,为什么它到现在还好好地霸占着我的脸。”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命定的人,你,活该。
他还是不依不饶过我的耳朵,热热的气息喷在耳畔:“除了你,我真想不出还有谁能是我命定中的那个女子。”
“大祭祀,你在做什么?”一个尖尖的声音春雷似炸开在身后。
我连忙推开碧,反身去看,视线笔直往下走,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庄重的靛蓝色洒金华袍,小指头大的珍珠密密绕成头冠压在他的小脑袋上,那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好奇,偏偏还要端着架子做出严肃的表情。
这稚趣的孩子哪里来的。
碧微微屈身,握住孩子直指过来的肥嘟嘟小手指,笑意满满的:“王,她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啊,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她吗。”
小人儿努力仰起头,认真地看住我的脸,浑圆珍珠顺着他的脸分向两边,露出粉粉的脸颊:“大祭祀一直在湖边坐着傻等的就是你?”
我忍不住笑,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