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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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经理面露难色:“这个不太好查,毕竟那么多发售点,那么多手机号,要是查起来可能会非常困难。”
吕阳说:“怎么不好查?按规定,不是每个移动电话号码出售,都要有购买人员身份记录吗?”
女经理见吕警官如此咄咄逼人,本来就难堪的脸色上又多了一些红色。显然,他们是没有按上级的要求对号码发售逐一登记。也就是说,这些手机号码进到他们电信局后,他们全都稀里糊涂地将其投放到市场,根本就没让购买者留下身份证号。无疑,这不符合国家向电信部门做出的售号要求。然而,女经理并没有对此检讨自己的过错,而是极力在找着搪塞的理由。
她说:“是的,我们过去一直对移动号码都做登记,但后来发现,这种登记不过就是个过场,其实是防好人不防坏人,真正的犯罪分子买号,用的都是伪造的身份证。所以,我们也就不再搞形式主义了。”
女经理一句“不搞形式主义”,给郭嘉的感受并不是说明女经理是个能扯的人,而是让郭嘉感受到特别的泄劲与失望。
来蕴城市之前,郭嘉听说购买移动电话都有身份证登记,心中似触摸到了案子欲破的希望。而现在,希望瞬间破灭了。
此时最尴尬的不仅仅是营业部的周经理,还有电信局的邱副局长。因为他们毕竟是这个单位的管理人员,而他们管理的漏洞随着吕阳的一句问话,顷刻间暴露无疑。
尴尬的邱副局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个能够扭转被动局面的办法,忙向周经理问道:“你们营业部不是有一个记忆力特别强的人吗?看看她能不能帮助公安同志回忆一些情况?”
周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应道:“对了对了,我们前不久招来的一个营业员确实厉害,你别看她长得平平常常,但她的记忆力可非同一般,凡是她看过的,不管是人是物,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吕阳望着眉飞色舞的周琳,觉得这位女经理不仅能“扯”,还十分能吹。吕阳心说,世界上是有过目不忘的人,但大多都是顶级的领袖人物,那种奇才可以说几百年才出一个,现在周琳张嘴就说他们营业厅就有,未免也太夸张了。
尽管如此,吕阳他们还是希望见见这个营业员,现在是调查了解,多见一个人,也许就多一份收获。
邱局长见他们点头同意,就急着想喊那位女营业员过来。吕阳却说,直接到营业厅去看她。郭嘉心里明白,吕阳是想捎带着到那里去看看环境。
来到营业厅,这里的人并不多,郭嘉吕阳被周琳领着直接找到女营业员。
女营业员的长像确实普通,普通得让人感到看了她之后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再存在。但吕阳还是盯住她这张不容易被人记住的脸问道:“说你记忆力非凡,你能记住你卖出去的手机卡号吗?”
“能。”
吕阳没想到女营业员真敢这样回答。讲内心话,他问这个话时就是准备难为女营业员的,因为他不会相信一个营业员能够记住她所卖出去的手机号码,试想一个手机号码10个数字,一个营业员即便每天只卖一个号,那么工作一个月也是30个号,这30个与10相乘那就是一大串数字,一个营业员哪有可能记得下来。然而,面前这个女营业员竟然说出了“能”,这让吕阳都感到她是不是有点“二”?
吕阳毫不客气地将那个手机号码推至女营业员面前。然后看着她的表情。
女营业员低头看了一会儿,不出一分钟,竟然就肯定地说:“这个号码是从我们厅发售出去的。”
本来对女营业员没抱什么希望的吕阳和郭嘉听了这句话,真是吃惊不小,他们也一下子振作起来:“你可看准了!你没有任何笔记记录,凭什么说它是从你们营业厅发售出去的?”
女营业员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只是说:“肯定没错,这批号是上月23日局里向各营业厅投放的一批神州行,我们这个营业厅一共进了200个号,现已基本售空。”
照女营业员的这一说法,郭嘉、吕阳他们负责破的案子无疑又找到了突破点。本来,两个公安对这个女营业员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听了她这句话,兴奋点又被激活了。
吕阳心想,既然她能说这个号码是从此柜台售出去的,也许有什么数字上的规律。但不管怎么说,她在记忆力上,还是有超出常人的东西。吕阳决定好好问问她。
“那你对购买神州行号码的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吕阳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过于苛刻,每天来电信大厅那么多人,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哪有那么好回忆的?但“有病乱问药”,吕阳也只能这样了。
“你让我想想,”女营业员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天应该是上个月的24号,就是我们这批神州行投放市场的第二天。买这个号的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人很瘦,但他的眼睛很亮,好像是白多黑少的那种亮。他在我们这个柜台上大约转了一会儿,就选了一个号,放在他自己的手机上试好后才走的。”
吕阳简直有些不大相信在这么浩渺的人群中,一个营业员能回忆出一个购买号码的人,吕阳问她:“你对他记忆这么清楚,他当时和你有过多交谈吗?”
女营业员说:“买卖东西肯定要交谈,但没有更多的交谈,那人看上去很平静。他要买号,我也就卖给了他。”吕阳不知道女营业员说的是否准确,甚至不能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现在只能相信这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有病,也只有紧追不放。
为了弄准那个买手机号的人的形象,吕阳展开笔记本,对女营业员说:“你再把他的形象说细致些,我把他画出来你看像不像。”
吕阳在女营业员的叙述中,飞快地点厾着画笔,一个男人的形象逐渐跃然纸上:但见此人长脸,尖下巴,牙有缝、稀发,耳朵有些竖,吕阳按女营业员说的这个形象描画着,再加上白多黑少的眼睛,人物画出来啦,郭嘉一看,竟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眼熟的人:“你画的这不是葛优吗?”
女营业员说:“对,他是有点像葛优,但他没有葛优那么面善,最不同的是他的腰特别细。”
吕阳正在画人的脸面,根本没想到要画人的腰,现在听着女营业员的话,不得不在头下面加上细腰身子,弄得这幅画画得不像个严肃的破案画像,反而多了许多幽默的意味。吕阳将画好的画又放到女营业员面前,女营业员这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郭嘉、吕阳对这个过于自信的女营业员提供的内容,真是又想相信,又觉得不是那么可靠。见她对这幅画点头,吕阳有点像电视台的主持人那样,忍不住地问她一句:“你确定吗?”
女营业员盯着“葛优”,很坚定地回答道:“确定!”
郭嘉、吕阳听了女营业员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假若罪犯要真是此人,并不是不好找,这就是说,这个人最致命的地方是长了一张名人的脸,凡是那些长相像葛优的,可能都是嫌疑人。当然,真正的葛优除外,公安局可以将那些长得像葛存壮儿子的人普遍做一个排查,同时,也可发动群众询问周围什么样的人像葛优,这样有特色的人物是很容易被眼睛雪亮的群众举报出来的。
虽然眉目出来了,但吕阳还是不放心女营业员的记忆力,她凭什么就说这个神州行号是卖给了“葛优”?要是她说的根本不是事实,或者张冠李戴事实,那问题就大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突然跑过来帮女营业员说话了。
这个小伙子是坐在营业厅门旁边的一个修表师傅,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厅一角,他租了一个一平米的柜台,平时的工作就是专门帮人修修手表、换换电池什么的。
吕阳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一直在暗恋着女营业员。平常有事无事的,他总喜欢到女营业员的柜台边转一转。今天,在郭嘉与吕阳找女孩谈话的时候,他又转了过来,当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调查案子的警察。只是在他看到桌台上放着的“葛优”的图像时,他叫唤了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他!”
吕阳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会忽略他。但同时吕阳心里又特别明白,他画的这个人毕竟长的是明星脸,人们对其眼熟都是正常的,吕阳便不想让其走更多的思维弯路,而是直截了当地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在电影里见过他?”
小伙子却说:“不是,是在电视里面。”
吕阳一听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葛优既演电影,也演电视。
其实,是吕阳的思路狭窄了,小伙子所说的电视并非电视机或电视剧的泛指,而说的是DV,即小型摄像机。这个摄像机是他一个月前买的。那天,他正在专注地修理手表,突然有一个人来到他跟前,问他要不要DV?小伙子抬头看看这个人,又看了看这个九成新的DV,他猜想,来人极可能是一个吸毒者或是小偷,当时,小伙子猜不透他这DV是他自己家的还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只是感到他急于出手,于是就问了价钱?来人要两千,他脚脖子上砍了个价,张嘴叫二百元。卖者显然是需要钱,最后两人讨价还价,250元拿下。
修理手表的小伙子拿到DV之后,真是爱不释手。他举着摄像机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地就开拍起来。他的第一个画面,是对着柜台那面的女营业员的,恰恰那个时候,女营业员刚好正在和“葛优”做着交易,这不,“葛优”买号的经过就全部放进了取景框。
因为这是第一次录像,小伙子对自己的“处女作”舍不得删除,就把它保留下来。
吕阳听了小伙子的叙说,忙让他把DV拿来,吕、郭二人认真地看了那段录像。
在所拍的画面中,能看得出小伙子对姑娘的多情,所有的镜头几乎都是对着年轻的女营业员,只是个别镜头才出现那个长得像葛优的人。画面里显示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侧面,那男的说是像葛优,不如说更像吕阳画的那幅肖像。这让吕阳很振奋,这么意外轻松地确定了歹徒的长像,顺利得真是犹如神助。
此时郭嘉却不是那么激动。因为他觉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来得太顺利了,凡事太顺利,就让人感到心里不太踏实。郭嘉甚至想,是不是眼前锁定的这个罪犯的长相太特殊了,容易被人记住,因此才就认为是他作的案。此人是买过神州行号码,但仅凭一个女营业员的记忆,即使再加上DV的记忆,就能确定他所买的那个号一定就是作案用的那个号?再说,DV记忆的只能说明这样一个人来买过号,并不能说明他买的就是那个号,毕竟DV没在交易那个号码的时候将其推一个大特写;从目前录下的声音辨别,也非常的吵杂混乱,并没有从中听到买卖双方提及到这个号码。照这样说法,营业员一口咬定是“葛优”,显然不能令人信服。
郭嘉甚至认为,现在问题的关键已不是罪犯是不是“葛优”的问题,而是要论证女营业员的“记忆”准确性到底有多大的问题。
女营业员显然是一个敏感的人,他已从郭嘉冷峻的脸上看出了对她的疑惑。果然,郭嘉说话了:“我想再问你,你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来记住这个号码的?同时,你是以什么理由确定这个号码就是售给了这个人?”
女营业员面露难色:“我无法向您解释清楚这个事情,但我就是能确认这个号码肯定是他购买走的。”
周琳见郭嘉太想知道女营业员的记忆秘方,而女营业员又不能表达出来,忙上来圆场:“她的记忆力肯定没有说的,她属于那种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人,但她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她自己解释不了,别人也搞不明白。反正,她在记忆上是有绝招。你们就相信她吧。”
郭嘉、吕阳何尝不想相信她,但任何案件总是要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靠神神叨叨的所谓“特异功能”来给人定罪的。
郭嘉在无意识当中,无奈地摇摇头。谁知,他的这个轻微的摇头让女营业员捕捉到了,她像蒙受了奇耻大辱一样跟郭嘉说:“你们公安人员怎么这么不相信人?我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是绝对的准确。这个道理你们非要让我解释清楚,那我举个例子,你们这位公安人员为什么拿一支笔,就能把罪犯的面容画出来?你总不能说他这就是特异功能吧?这说到底就是一种技能,只不过,你们不具备,我具备了而已。这根本不应该怀疑。”
女营业员说的话,有点让郭嘉感到微微的窘迫,不管怎么说,今天收获还是非常大的。走的时候,他们带走了那个修表的小伙子的录像带,准备回去再作鉴定。
吕阳从蕴城市电信局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份录像带交给了技术科进行识别。这期间,吕阳一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按照人们购买手机号的常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