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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剑似生平 作者:眉如黛-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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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怀昭嘶声骂道:“胡说八道,不许你说这种话!”
  应雪堂也不动气,只是紧紧从後面揽著顾怀昭,低声说:“我把剑法给师弟,你别生我的气了。”
  顾怀昭慌得乱叫乱骂:“不许你胡说!放开我,我给你上药!”手心却冷汗直冒。他不明白师兄想做何事,直到应雪堂拉著他的手,想把一身功力传给他。
  顾怀昭脸上泪水长流,不住地喊:“师兄,放手!你别胡来,先放开我!!”
  应雪堂用尽全身力气抱著他,低声说:“无双剑谱分心法和剑招,我只见过剑招,心法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身上的内功心法,是我父亲死前传给我的,我也传给你。”
  顾怀昭声音已经完全沙哑,每一个字都抖得不成样子,哀哀地求他:“师兄,我不要什麽剑法,只要你活著……”
  应雪堂凑到他耳边,大著胆子亲了一亲:“之前不肯给你,是报仇之事九死一生,现在报完仇,不一样啦。”
  他看顾怀昭身上越来越冷,吓得小心翼翼,用一生之中最温柔的语气哄他:“他们只学了剑招,才会经脉逆行,师弟有了这身功力,用不著怕……师弟,你别生我的气啦!”
  顾怀昭眼看著应雪堂一身浑厚功力慢慢灌入自己体内,人几乎要发狂发疯,这无双剑法,果然不负“无双”之名!想到芙蓉庄那日,原来不是师兄藏私,顾怀昭不断喊著应雪堂的名字,低声下气地求他:“师兄,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应雪堂身体越来越软,轻轻和他说著情话:“我把、什麽都给你。等我死後,师弟再回过头来看我,到那时,就不算破了誓。尸体埋了也好,烧成灰也好,都由师弟处置。”
  “我把什麽都给师弟,只求翌日有人跟师弟说,她对你动了心……师弟要记起我来……”
  顾怀昭听到这里,一双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眼前泪水模糊,什麽都看不真切,好不容易才赶在应雪堂传完功力之前,强提起一口真气,硬生生把穴道冲开。
  应雪堂被他内力震开数尺,断断续续地咳著鲜血,人似乎极失望,颤声问:“师弟,不肯吗?”
 
    剑似生平59

  顾怀昭双肩颤抖,低声说:“我听说世上有让人失忆的药,是不是真的?”
  应雪堂伤得极重,只为了等顾怀昭答应下来,才一直强打起精神,苦苦等了半天,等到这样莫名其妙地一句话,忍不住问:“什麽?”
  顾怀昭竭力挤出最冰凉的语气:“段星罗的无忧散,落雁林主的断魂汤,听说都能叫人忘却平生事。如果师兄死在这里,我想去讨一碗来尝一尝。”
  应雪堂浑身发抖,语气中终於染上怒意,气得双眼通红:“你……敢!”
  顾怀昭背对著他,眼中泪水翻滚,用尽浑身力气,把话说得更加凉薄:“师兄了无牵挂地死了,还想我下半辈子活得痛不欲生,日日想著你一个人?
  “我还没好好看一看你,好好说上几句话……”顾怀昭说到这里,发觉自己越说越软,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咬紧牙关,把狠话从牙缝里挤出,“如果只剩我一个人在世上,我就把你忘个精光,将来会喜欢谁,你可管不著。”
  应雪堂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怀昭说到这里,眼中泪水翻滚,慢慢放软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是无穷无尽的情意:“如果师兄好好上药,熬过这一关,陪我多活个几年,几十年,那又不同啦……”
  “我会待师兄极好,打水烧水、生火做饭、穿衣著履、铺纸磨墨,我什麽都会做,师兄什麽都不用愁。每日里睡醒过来,只喊一声,顾怀昭,我全……全替你做好……”
  “遇到仇家,师兄也可以喊,顾怀昭……”顾怀昭说到这里,到底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我现在功夫很好啦,我可以替你出头。”
  “你穿黑色的衣服,我会说,师兄真好看,你穿白色的衣服,我也说,真好看。”
  “我给你买团圆如意,买许多甜食,全是糖浆。”
  应雪堂一面听,一面捂著腹部的伤口,一双眼睛似怒似怨。
  他身上伤痕累累,只因为想见顾怀昭最後一面,才硬撑了许久,後来人心不足,又想听顾怀昭答应他那句话,强打精神撑到现在,满心以为师弟看到他这般痴情,一定会答应他,一辈子……忘不了他。
  自己就算死了,也逞心如意──
  谁知道会遇上这个局面!
  应雪堂怒气冲冲地别过头,阴沈著脸,嘴唇抿得紧紧的。偏偏顾怀昭之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动听,逼著他竖起耳朵,一路听了下去。
  顾怀昭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自己衣上撕下一块长长的碎片,把自己双眼蒙住,这才回过头来,朝著应雪堂的方向说:“师兄想好没有,要是还打算活下去,我就给你上药,你乖乖的。”
  “要是还说些丧气话,我就走啦!我找落雁林主讨药去。”
  应雪堂怒道:“我、我不会让他们给你的!”
  顾怀昭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摸了半天,才找准位置,跪在应雪堂面前,用手去梳他的长发:“那也要师兄活著去见他们。”
  应雪堂气得有些哆嗦,人却比之前精神得多,闷声道:“你心里,果然没有我。”
  顾怀昭用手摸到应雪堂染血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低声哄他:“师兄,别撒娇了。”
  应雪堂额角几乎有了青筋,半天才喊:“顾怀昭!”
  顾怀昭已经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几瓶上好的伤药,往应雪堂伤口上敷去,仔细把伤处裹好,小声笑了:“你看,只要师兄喊我的名字,我全明白……”说著,眼中却又溢出几滴眼泪,把蒙眼布沾得微湿。
  应雪堂目不转睛地看著他,硬是打起精神,嘴里胡乱抱怨了几句,等顾怀昭上完了药,人才昏昏沈沈地失去了意识。
  许是肖枕梦几人困不住後面的追兵,後面喊杀声越来越近。
  顾怀昭把应雪堂背到自己背上,用衣衫撕成的布条把人牢牢绑在身上,手臂缠著手臂。忙完之後,才把地上的长剑捡起来,扯下蒙眼的碎布,迎著兵刃相撞声,往藏书观外走去。
  背上的东西越沈,他站得越直,越珍贵,他走得越稳。
  时隔多年,顾怀昭再一次感受到体内源源不绝的热意。
  那股力量支撑著他在许多年前,一遍一遍在院中苦练剑法,也催使著他在六年之中用左手重新提起长剑。
  他想变强,而变强是为了……跨过重重光阴,迢迢山水,和心上人并肩而立。
  变强是为了……能对喜欢的人,极温柔。
  
    剑似生平60 结局上

  顾怀昭借著地势,边战边退,足足过了七个时辰,身後追兵才渐渐减少。
  趁山风卷起不少枯叶,他从灌木丛中窜出,使出全身力气,背著应雪堂爬上一棵参天巨树,零零落落的人马从树下经过,顾怀昭反手搂紧了应雪堂,好不容易把呼吸理顺,忽然听到树下有人喊:“什麽声音!”
  有人往沾湿的地方一摸,放鼻子下嗅了嗅,大声招呼起来:“是血,还热乎的,大家搜啊,就在这附近!”
  树下一夥人都狂躁起来,不停拿刀剑朝头顶枝杈砍去,前面好不容易走远了的人,听见动静,又开始回头打探究竟。
  顾怀昭深吸一口气,死死捂著肩上的伤口,往树上又爬了数尺,滴滴答答的鲜血溢满掌心,顺著手臂往下淌。
  他看著人越来越多,五指成爪,抠下一块树皮,往南面狠狠一掷,等人陆陆续续地往南边追去,立即背著人下了树,无声无息地朝反方面窜去。
  天色越来越晚,山雾却越来越浓,顾怀昭借著朦朦胧胧的一抹月光,把应雪堂一路背到溪水岸边。他先大口大口地灌了自己一肚清水,草草冲刷完身上的伤口,敷上嚼碎的草药,当身上积攒起些许力气,才拿布条蒙好双眼,把应雪堂从背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溪石上。
  眼看著夜深人静,偌大的紫阳山隐没在黑暗之中,顾怀昭眼前亦是漆黑一片。他摸索著掬起清水,替自家师兄擦过脸,重新换好了药,只做了这几件事,顾怀昭两条胳膊就累得不停打颤,手上力气一时不支,让应雪堂几缕发梢落在水中。
  顾怀昭慌得重新搂紧了应雪堂,他拿手摸了半天,把师兄长发全拢在手里,心里这才静了下来,想了想,又仔细掬了溪水,将应雪堂发上的草屑灰尘全部洗净,慢慢擦干了。
  等他忙完这一切,顾怀昭摸著师兄如瀑长发,竟觉得这是一天之中最快活的时辰,不由自主地埋下头,小声喊了两句师兄的名字。
  应雪堂靠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顾怀昭凑上前去,用手慢慢摩挲师兄脸上的长疤,忽然发觉应雪堂脸颊冰凉。
  顾怀昭以为是自己的手被溪水冻得没了知觉,捏著自己的耳垂想让手暖和过来,见没什麽用,又在前襟胡乱蹭了一通,直到手心变得通红,才再一次去摸应雪堂的额头。
  那人皮肤依旧冰凉,没有一丁点活人的热气。
  顾怀昭怕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额角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停地喊他:“师兄,师兄?”
  见夜幕中无人回应,顾怀昭浑身打颤,把人死死抱在怀中,拿脸贴著脸,等了许久,应雪堂才醒过来。
  应雪堂昏昏沈沈地躺在顾怀昭怀里,也猜到自己时日无多,心中情绪万种,只拿一双眼睛怔怔地望著顾怀昭。
  顾怀昭颤声同他说话:“师兄,我们再等几日,等人少了就下山。”
  应雪堂静静听著,拿手指勾了勾顾怀昭的蒙眼布,发现顾怀昭怕得发抖,便低声笑道:“别怕,我……”他本想宽慰几句,说缘分已尽,可话刚说到一半,连自己也觉得万分不甘!
  他既不忍师弟随他而死,也不愿师弟和他两两相忘。
  好不容易等到师弟回头,想长长久久地一辈子……就算不能如愿,偷得一刻相思是一刻。
  应雪堂这样一想,目光更是牢牢锁在顾怀昭身上,脸庞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终於温声哄骗道:“我练了一门邪门武功,如果受了重伤,就会陷入假死……”
  “虽然没了心跳呼吸,但过个几天、几十天……等内伤慢慢痊愈,又能醒过来。”
  他谎话说的这样牵强,连自己也不大信,偏偏顾怀昭听得极认真,一直没有出声打断。
  应雪堂看在眼里,眸色更是痛苦幽深,拉著顾怀昭的衣角,低声求他:“如果我真……死了,师弟不要急著去服什麽药,说不定、我还能醒转过来。”
  顾怀昭并非痴傻之人,听他这麽一说,什麽都懂了。然而他能说什麽,他能拆穿哪一句话?
  过了半天,顾怀昭才听见自己满心欢喜道:“那就好!”
  应雪堂垂著眼睑,气喘吁吁地重复道:“我会努力……醒过来。”“多等一等我,别急著、忘了我。”
  “我也想和师弟在一块,我会想方设法……”
  顾怀昭搂紧了他,把泪水使劲憋回眼眶,柔声笑道:“这就够啦。”
  应雪堂松了一口气,身上几道致命伤疼过了头,反而没了知觉。顾怀昭俯下头来,在他脸上轻轻吻了几下,等远处传来脚步声,才手忙脚乱地把应雪堂背回背上,往更偏僻的荒山逃去。
  顾怀昭这样四处奔逃,随著时辰推移,追捕他们的人手却有增无减。悬崖峭壁上尚且如此,山脚之下,更不知是何种盛况。
  顾怀昭虽然答应过应雪堂,再过几天,人少了就下山求医,可山下围得如铁桶一般,只怕插翅也难飞。
  他们就这样躲躲藏藏,等日头升起,又再度西斜,顾怀昭试探著往身後一探,发觉师兄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呼吸。
  他仿佛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剑似生平61 结局下

  他怕摔著师兄,勉强站稳了,眼泪决堤一般。想嘶声痛哭,又怕引来了人,晃了半天,也只敢咬著自己手腕,把哭声闷在心里。
  半天,顾怀昭才小声说:“师兄,你要是骗我……”
  “我……”
  他张了张嘴,想了半天,眼前一片模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拿左手握著应雪堂的左手,试著把体内残留的几丝内力渡给师兄。
  随著内力渡入,应雪堂冰凉的身体果然变暖了一些。
  顾怀昭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所有内力往应雪堂体内渡去,只想维系他身上那一丁点虚假的温度。
  听到附近有追兵的声音,顾怀昭慌忙一面走,一面输送内力,分心两用之下,人万分狼狈地摔了一跤,好在应雪堂还稳稳地伏在背上,脸上身上都干干净净,长发沾著润泽的水气,像是月下的美人。
  顾怀昭喘息了一阵,双腿摇晃著站起来,手紧紧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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